長歡 番外 倚欄話相思(2)

作者 ︰

後來的後來,相思一直認為自己那天一定是出門的時候不小心,讓門縫擠了腦袋,才會就那麼傻傻的失去了所有的判斷力,糊里糊涂地丟了自己的心——

哼,都怪那個看大門的小廝阿牛,看到房門壞了也不修一修,有機會,一定要把他送到街對面的南風館去,對面的老板可是關注他好長時間了,總是有事沒事地守在大門口和阿牛深情款款地對望,好像他也是個看大門的似的,相思心里蹦出一個長著角的小惡魔叉腰向天冷笑。

南風館風情楚楚的老板默默數著包里的銀子,眉頭微微皺著,遠看哀怨無限的美人,嘴角其實正在抽筋似的一陣陣狂笑︰「自從有了那個阿牛的對比,咱們這兒的生意,嘿嘿嘿……」

正在看大門的阿牛突然感覺身上一陣發冷,抬頭看了看天,奇怪,沒有六月飛雪啊?嚇了小爺一跳,還以為那個被自己搶了賞銀的二狗子的冤情居然已經能打動上天了,還好……不過,待會兒還是去後院看望一下自己埋得銀子吧,幾天不見了,怪想的……

可是,當時的相思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會被那麼一雙眼楮吸引了。忘了自己的俠客,忘了自己的不甘,就這麼傻傻地愛上了一個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愛的人。

一見鐘情,向來是被相思嗤之以鼻的。會進到紅袖招里的人,本就是抱著做戲的目的來的,當戲子對上戲子,假面對上假面,真情,怎麼可能。可是相思當時就是把一切都忘了,滿心滿眼只剩下那個人站在樓下向上看的身影。

他不是俠客,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

他看起來很富有,有著貴族特有的氣質。

他甚至長得很好看。

他就那樣站在那里,看著相思,看著相思扔下的花瓣,微笑著,對上相思的目光。

相思就一下子覺得,他把自己的心思都看透了。相思卻看不出他心底的心思,相思忽然就有點賭氣,想要去找出他眼底的秘密。

相思明白,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給不了她想要的一心一意。

可是,相思還是跟著他走了。

他對著相思的眼楮,露出的那個相思也不能徹底看明白的笑,就這麼把相思的心勾去了。

他低下頭,結束了與相思的對視,走進小樓,消失在相思的視線里。相思忽然慌亂起來,簡直要跳起來沖下樓去尋找他的身影。

然後,在相思還沒有來得及跳起來的時候,他就笑著又出現在相思的面前,相思剛剛因為突然看不見他而慌亂的撲通亂跳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輕佻地用扇子挑起相思的下巴,笑著問道,姑娘,你可願跟我走。

相思本該討厭這樣的動作,可是相思沒有,就那麼傻傻地點了點頭,說,我願意。

他執起相思的手,走到嬤嬤面前,甩出一張銀票,還是用那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這個姑娘,我要了。

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嬤嬤,在看到銀票上的金額後,笑得眼楮都看不見了,咧著那張血紅大嘴,只看得見滿臉的牙,用著她最諂媚的聲音說,君少爺看中的人,自然是最好的,相思可是嬤嬤我準備推出的下任花魁呢,既然君少爺喜歡,那相思以後就是君少爺的人了,您只管帶走就是。

不知為何,相思看著嬤嬤的那張臉很想笑,也真的就那麼笑出了聲,原來他姓君,相思想到,不知道他可記住我叫相思了麼?

玲瓏色子嵌紅豆,刻骨相思知不知。

他忽然低頭嘆息般地喃喃,好听的聲音慢悠悠地在空氣飄散,帶著不知名的惆悵。

相思的心底一震,抬頭看向他。

他低頭溫柔地看著相思,說,相思,我帶你回家。

相思,我帶你回家。

多麼俗的一句話啊,所有花花大少誘騙無知的小姑娘的時候都喜歡來這麼一句,驕傲的相思該立刻對著他表示自己的不屑才對。

可是,這句話,至死,相思都一遍遍地放在心上回味著。仿佛自己一直是當年將要及笄的少女,被如天神般從天而降的良人牽在手心里,良人用溫柔的帶著笑意的聲音說,相思,我帶你回家。

那樣如同夏日里冰冷的清泉兌上蜜糖般的聲音,迅急的流入相思的心房,將相思的心佔滿,然後在日復一日的年月里,慢慢釀成醇厚的蜜酒,把相思徹底沉醉在里面。

他將相思帶到一個小院里,指著院中的小樓對相思說,相思,你先住在這里,等我娶你進門。

那小樓上亮閃閃地掛著一個牌匾,上書「玲瓏閣」三個大字,字體俊秀飄逸。相思不禁魂游天外,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這是不是他親手寫的。

他將相思在樓里安頓好,就很快離開了,並沒有在相思的小院里過夜。

本來還有些忐忑的相思一下子失落起來。

相思很想留下他,可是相思沒有。

相思甚至不敢問,你說要娶我,是不是要娶我為妻。雖然,相思清楚的知道這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奢望。

相思看著他離開,直至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相思還是痴痴地倚在門邊,甚至不敢在背後叫他一聲。

莫名的,為了他,相思想,自己願放下這一生曾有過的所有奢望。

相思不傻,樓上那麼多風情萬種的姑娘,為什麼他走在樓下明明只是漫不經心的一眼,卻不偏不倚地就只看中了不算出眾的相思;為什麼他帶相思來的這個小院像是早就已經提前備好了一切,甚至包括這院子里自他們進來起就一直沉默的丫鬟。

相思寧願相信,他只是單純地愛上了自己,就像自己一眼就愛上了他。

相思走進小樓,洗盡臉上的鉛華,坐在窗前的軟榻上,呆呆地看著院外的太陽,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坐在那里發呆。

玲瓏色子嵌紅豆,刻骨相思知不知。

我知。相思放肆地笑起來,嚇了院里的丫鬟一跳。

我知。相思笑得嘴里發苦。

相思不信蓮心說的命,相思一直相信會有那麼一個俠客,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出那一片污穢,陪她看盡水遠山高。

君少爺,君千笑。會在紅袖招這樣的地方出現,又有著這般的氣度,怎麼看,都只有傳說中的那個君家少主,榮昌侯府未來的世子,將來某一天的榮昌侯爺。

傳說中,他該是不成器的。他的輕浮浪蕩就連路邊賣菜的阿婆都知道。

可是,今天看來,好似有些不對。相思是個太過于聰明的人。

既然你需要我這麼一個棋子,不論是為了什麼,我都幫你。誰讓,呵……

相思在屋里笑得痴狂。

哪怕,從此只是呆在那深深的宅院里,忘卻我所有的夢想。

為那良人牽著我的手時那一霎那的心安。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原來,相思也不過是個痴人而已。

好吧,相思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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