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像蛋炒飯一樣翻滾半天睡不著覺，「咯吱咯吱」的聲響讓朱小花也煩了，抄起小臉敲了敲我的床幫，佯怪道︰
「哎哎哎，躺這里，天上又不會掉男人下來。」
「說不準會掉呢。」我嘴硬著。
「給你個環保袋接著要不要？」朱小花說這話的時候，甩給我一對乒乓球一樣的大白眼，生生把我給堵了回去。
我撇撇嘴，模出手機，給蔣淵打了個電話，第一句就問︰「說好的男朋友呢？」
蔣淵似乎還沒睡醒，待听明白了，「呃」地叫了一嗓子，沙啞著問我︰「你很急嗎？」。
「急！」我立馬接嘴。
原本想讓蔣淵幫我偵查一下鳳同學各方面的信息，安排我們見個面，爭取上個一壘牽牽小手就好。但不知怎麼了，想好的一大堆話「突」地就卡在嗓子里，硬邦邦的，就是說不出來——是不是越在乎就越難以啟齒呢？我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摳著腳丫子思考著這個問題。
听我毫不客氣地說「急」之後，蔣淵半天才反應過來，長出了一口氣說︰「總得讓我幫你挑選一下啊。」
「你的意思是手頭有貨？」
「我去，什麼叫手頭有貨？」蔣淵氣勢一出，「一直都貨源充足，且價格公道。」
「我靠，你就是一老鴇啊，哈哈。」我笑道，「那幫我挑個性價比高的唄。」
「嗯嗯，這是自然。」蔣淵頓了頓，問︰「有錢人介意麼？」
「有錢人？我考慮考慮。」
說實話，姐雖然平時言語粗鄙經常出口成「髒」，但骨子里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比不上小龍女，也得跟張起靈差不離吧。有錢人，這種八百里之外聞著就帶著一股子銅臭味的名號，我向來就不屑。但如果真要考慮到現實利益，另一半有錢當然不是一件壞事，感情生活中誰不是肉食動物呢？
于是當下跟蔣淵說ok。
這一番電話讓我精神氣兒十足，翻身下床，穿衣梳頭，哼著小曲兒重新收揀書包。這時，沈秋的床上一陣窸窸窣窣，她貌似剛醒來，兩個眼袋大得跟眼楮似的，哼哼唧唧。
「唉，這世道真可怕。」只听得沈秋大嘆了一口氣，惹得我跟小花兩人齊齊問她怎麼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連飛揚都要找男朋友了。」沈秋說。
「說什麼呢！」我飛出一支筆，正中沈秋臉蛋，「我孟飛揚就不能談戀愛了？」
沈秋揉揉臉，問︰「你喜歡男的？」
「廢話，不喜歡男的難道還喜歡女的？！」
沈秋「哦」了一聲，沒了下文。我瞅了她一眼，懶得搭理。收拾完畢，我背起書包，屁顛兒屁顛兒去了自習室。
自習室跟早上那會兒沒太大區別，並沒有因為我的神采飛揚而顯得人氣大旺，對面跟斜對面的女孩子仍舊沒來，只有右手邊的男生正埋頭鑽研。他的座位上堆著一摞書，《有機化學》、《高分子化學》什麼的，一看就是跟明正揚一個系的。
我翻開書，心思卻不在學習上，一想到可能很快就有機會跟男生約會了，心里居然癢癢地緊張著；但突然意識到第一次約會的人不是鳳同學，竟又不免有些惆悵。正當我暗自糾結的時候，肩頭被人拍了拍，扭頭一看，是明正揚。
「你不是在四樓麼，怎麼下來了？」
「下來跟同學研究試題。」明正揚指著我右手邊的男生，說，「我同學，小白。」
在明正揚的介紹中，小白同學那張模糊的臉蒙太奇般一閃一閃地就清晰了起來。我這才發現，他戴著眼鏡，一雙眼楮彎彎的，嘴角天生微翹，呆萌呆萌的，只是那發膠抓出來的發型透出一股城鄉結合部的特殊地方氣息。
他伸出手來，打了個招呼，說︰「你好，我是白鳥，大家都叫我小白。」
「啥？白鳥？」我大聲重復了一遍，「鳥了也白鳥的白鳥嗎？」。
明正揚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斜眼看著我，眉毛抬得老高，嘴巴糾結地咧著。
「啊，是啊是啊。」小白笑嘻嘻地說，「幸虧我是男的，只有我鳥別人的份兒，別人鳥我得看我心情了，哈哈。」
呃，這口條，反應好快，我被哽住了。
小白見我沒回應，指著我問明正揚︰「你女朋友？」
「不不不，我們是姐弟。」我們倆同時擺手否認。
「現在姐弟戀很流行啊。」白鳥同學大概沒听明白，依然故我。
明正揚連忙解釋說︰「這是我表姐，我跟你提過的。」
「哦，想起來了。」小白模模下巴說，「你們長得挺像的。」
「那當然，我爸是明正揚的親舅舅，他媽是我親姑姑。」
眼看著我就要跟初次相識的同學敞開心扉嘮家常了，明正揚趕緊把我拉出自習室外，跟我談了那天跟傅文教授在校道的不期而遇。原來真如我開玩笑時說過的︰傅教授希望明正揚改報他門下影視制作的研究生。
「可是，我一點兒這個專業的基礎都沒有。」明正揚告訴傅教授,但那瘋狂的男人卻說基礎什麼的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天賦，一個人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再努力也沒有用；而有天賦的人，只需要付出別人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努力，就能輕而易舉登峰造極。如果一味強調科班出身，在社會文明尚未發展到現今社會分工如此之細的時候，達芬奇也許只能做畫家，不可能對飛機制造、建築藝術、機械動力等等等等各方面有所建樹。總而言之，半路出家並不一定沒有優勢。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傅文教授勸說明正揚，「後面還有一句，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我一听，激動了︰「放屁，後半句是訛傳的，愛迪生沒說過這種話。」
「啊？」明正揚皺著眉頭說，「這話差點兒把我說動心了。」
「訛傳的，我學英語的我能不知道？」
「哦，那我再考慮考慮。」
我問︰「你真舍得放棄中科院的有機？」
「我也不知道。」明正揚呼出一口氣，說，「飛飛，你覺得我該怎麼選擇？」
這事兒如果落在我身上，我也一樣糾結。
有時候有些事情，沒有退路反而好過有退路，一旦孤注一擲破釜沉舟了，更有利于集中精神向最後的堡壘進攻，因為反正也沒得選了，要麼前進，要麼等死，橫豎一個結果，還不如搏一把；但是，當有多條路擺在面前的時候，反而更讓人無所適從。想想看吧，一堆漂亮女孩子都要跟你處朋友，你只能挑一個，還不帶反悔的，能不痛苦麼？不能兼而有之必須忍痛割愛不說，完了還得面臨可能抉擇錯誤的情況。萬一真挑錯了，往後的日子一旦遇上個雞毛蒜皮的小挫折，必然被聲淚泣下地拿來做案例，就算哭天搶地捶胸頓足也于事無補。
「人得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不如，索性遵從自己的理想吧。」我說。
听了這話，明正揚突然眼眶泛紅，猛地一把將我抱住，伏在我肩上，輕聲說︰「姐，謝謝你。」
這一幕，被剛從文史借閱室借書出來的朱小花撞到了。
這女人，我一出門她就出門了，現在居然躲在柱子後面偷窺，等明正揚轉身上樓之後，她才悠悠地從角落里晃出來，一臉不合身份的奸笑。
小花看見我，下巴扭向明正揚的背影，問我︰「那帥哥是誰呀？」
「我表弟啊。」我挑眉，疑惑地說，「明正揚，你又不是沒見過？」
「哦？長這麼高了，挺帥的，你不說我還真沒認出來。」
我注意到小花今天的穿著風格跟平時特別不一樣，上身是一件鏤空的熟女裝，是黑絲配小短裙。我心血來潮，調侃道︰「姐你穿成這樣，是要去相親啊？」
朱小花莞爾一笑，挽住我的手臂，說︰「咱家那位今天要過來。」
我腦子里快速搜索著關于小花男朋友的所有影像歷史記錄，但所有文件夾都一致顯示沒有720p高清版，最多也就360p標清的，看不清鼻子眼楮，只能看清鼻子眼楮的位置。
「姐夫過來也不早說。要不要我跟沈秋去接風？」
「他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們不忍心打擾我們二人世界吧？」小花收回了笑容。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應道。朱小花跟他男朋友兩人在不同的大學，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也挺不容易的，我們確實不該去打岔，何況小花也不想讓沈秋去現眼呢。
春宵苦短，讓他們盡情去做該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