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宮,由于慈禧喜靜,所有宮女太監都垂首而立。冬季的風,寒而刺骨,幾支臘梅微微顫抖著。
雲珍已是等了多時,慈禧一直躺在軟榻上微闔雙眼,身上半蓋著毛毯子,屋子里燃著的幾盆碳 啪作響,雲珍已由剛進來時的無措到現在已是變為鎮定了。既然慈禧下令放她出來就不會太難為她。
滿屋子的碳味弄得雲珍不禁皺鼻,慈禧不會一氧化碳中毒了吧?冒出這個想法,雲珍不禁覺得好笑。怎麼會呢?慈禧比自己活的還要久呢!除了這次關了她外,說老實話,慈禧對她還是不錯的。至少跟是親佷女的皇後比起來要好。這幾年可一直是慈禧罩著自己。
「珍丫頭!」
「啊?」雲珍正在神游天外,完全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
「委屈吧?」慈禧又是莫名一問。
「啊?」這下雲珍已然清醒卻不知如何回答。
慈禧捻捻毛毯,道「你呀,年少氣盛,關著你才讓你不至于釀成大錯啊!」
啊?這下雲珍真懵了。難道不是應該訓她一頓嗎?怎麼听著像是因為她好才把她關著的!釀成大錯?難道說是慈禧早就知道她的小把戲,免得將來帝後之爭牽累到她,這才先找個錯把她隔離開?
怎麼會?慈禧怎麼會這麼為她著想?
在雲珍腦子翻轉了一百八十個彎的時候,慈禧繼續著」哀家說你像哀家年輕的時候,可惜皇帝不是咸豐帝,哀家,也不是先太後。你有一股聰明勁兒,心地卻是比紙還白。皇宮是個染缸,哀家不想看到你步哀家後塵。看見你那一股腦的執拗勁兒,像是看到了哀家!丫頭啊!「
「啊?在。」
「給哀家留個念想吧!唉!人老了,就圖個念想啊!」慈禧仰著頭,看著房頂,眼神迷離,仿佛在追憶,又好像在懷念。
雲珍其實一直是很同情慈禧的,斗了一生,到頭來不過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副殘骸埋于黃土之下,最後還被人給挖了墳盜了墓。因果報應啊!
想到這兒,雲珍大起膽子,道「其實太後大可不必如此的,母慈子孝才是太後現在應該享受的天倫之樂!」
話一出口,雲珍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才放出來就不記事。
「母慈子孝!」慈禧喃喃道,神色有些恍惚,半響,才嘆氣道「哀家這輩子怕是沒這個福份了。」
雲珍也適時的閉上嘴,確實,慈禧走到這地步是無法實現了。有的時候不是你想說不爭就可以停下的。帝後之爭,矛盾由來已久,朝中牽扯甚多,不是你死則是我亡。作為兩派之首,更沒有那麼容易就把手言和。一笑泯恩仇,那是金庸的武俠小說中武林人物的專利。
「快到同治帝的忌日了。啊!真是快啊!」慈禧忽然輕嘆了一句。雲珍再看她時已是閉眼睡著了。只是微皺的眉頭和緊抿的嘴唇泄漏了這位母親的心事。果然,上位者不是她這個在隱藏情緒方面處于小菜鳥的人能理解的。
雲珍在寧壽宮被弄得情緒低落,但一想到又能跟載湉在一起,便把一切都拋諸腦後,神馬都是浮雲。和載湉在一起,不去想那些煩心事,就讓她假裝不諳世事吧!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珍兒,快看,這篇文章寫的實在太好了,我從來沒有听說過如此言論,真是讓我耳目一新。你看。」光緒很是興奮的介紹著手里那篇他所謂的好文章。
雲珍不禁有些鬧別扭,好歹她剛回來,不表示一下也就算了,還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弄得雲珍都懷疑那個穿著太監服來看她的人是不是眼前這位正興奮的仁兄了。
其實雲珍冤枉光緒了,本來光緒盡力把雲珍救出來很是開心,又听到說那個老妖婆把雲珍召去擔心不已,差點就要沖去寧壽宮了。無奈之下,隨手拿起幾日前呈上來的文章想壓下自己滿殿亂走的沖動。結果,這篇文章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沖擊。
看著載湉興奮得發光的眼楮,雲珍想要埋怨的話暫時咽下,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文章能讓他這樣。
雲珍拿起隨便一看無非是宣揚什麼科學改革,君主立憲,西方國制,等等,署名是,署名是,康有為?!
就算雲珍再怎麼清史白痴,百日維新,戊戌六君子,她還是知道的。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翻來覆去學,打死她也難忘記啊!
「怎麼,怎麼說得這麼大膽?」雲珍嚇得嘴唇都白了。她不清楚百日維新究竟什麼時候開始,都有些什麼人參與,到底是做了什麼。她只知道,這是個非常非常危險的事。絕對要從幼苗遏制才行。
「哈哈,確實,我也從來沒听說過君主立憲,不過,你看這里,君主立憲,乃西方諸國之先進國策,自此西方經濟迅猛發展,國民得以安樂,實為小康大同之上上之選。」
小康?大同?純屬胡說八道!西方不還照樣分貴族賤民?
「可是,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詞,何況,每國的國策歷史以及人們的開化程度不同,就是農家耕作也要因地制宜,照搬國策是萬萬行不通的。」雲珍一急,連因為考試而背過的百日維新失敗的原因都給用上了。
「對,你說的對。我太激動了,連這些都沒考慮。嗯,我現在就傳康有為來好好商議。來人!」
看到載湉非但沒有覺悟反而把她的話當作建議,雲珍真的想拉著他的手告訴他︰行不通的!這只會加速你的失敗!
「太後不會同意的!」
听到這話,載湉霎時陰沉著臉,狠狠地盯著雲珍「怎麼,你怕了?還是被她收買了?」
雲珍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我只是擔心,萬一有什麼閃失,太後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她」
「夠了!」光緒看了雲珍一眼,帶著不被理解的怨氣,繼而偏過頭不再看她「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