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來,就是有錢人有有錢的活法,沒錢人有沒錢的活法,所謂百人百樣,在妖的世界也是如此,比如說住著大宅子、一幫丫頭婆子供她使喚的辛默軒,再比如隱居在這荒郊野嶺上瓦屋里的冷言。
「什麼!你你你你…你真的住在這里?!」辛默軒吃驚扭頭望著一臉黑線的冷言,再看一眼面前這又破、又舊、小到不能再小,又前不著村後不挨店的破瓦房,背後陰森的山上不時傳來陣陣烏鴉的哀啼——這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嘛!
而冷言也不管她用多驚異的目光打量自己僅有的容身之地,徑直推開了那扇破門走了進去,丟下辛默軒一個人在荒郊野嶺孤零零的站著。辛默軒也是個脾氣異常倔強的主兒,見冷言並沒有拿出十二分的熱情邀請自己進去,于是背著手昂著頭高傲的站在外邊抬著架子等著。
她料定這冷言必定也和那些人一樣,是對她爹聞風喪膽的,這樣破的小瓦房,要自己這麼堂堂一個將軍府大小姐進去,怎麼還不得三拜九叩才行,想起冷言跪在地上磕頭的樣子,辛默軒心里就痛快。
就這麼白日發夢等了半會兒,房里並沒有一點動靜,辛默軒有點急了。
怎麼回事,這家伙怎麼跟死了一樣一點聲音沒有,辛默軒心底里暗自嘀咕著,腳下不由的向著瓦房那邊小小的挪了一小步。
「我這不是低頭,我這不是低頭,我是查看情況…查看情況…「辛默軒一邊嘴里小聲的念叨著,一邊又向著瓦房挪了一大步,已經離屋內很近了,辛默軒緩緩墊起腳尖做賊般朝著屋內張望著,那雙靈氣逼人的眸子滴溜溜的掃來掃去,腳底下仍舊一點點的挪著。
這半會兒就來到了窗戶口,辛默軒小心翼翼的趴在窗戶上朝著里面張望,失望的發現這房間居然比外面看著還小!
牆上破洞里,幾縷夕陽的余光照了進來,斑駁的光淡淡投到青石板的地上,角落里一把舊椅子,幾件換洗的外衫搭在靠背上,總之這房間幾樣東西里不是破的就是舊的,但唯一一點——每一處都很干淨。
「奇怪…」辛默軒小聲嘀咕著,正在奇怪怎麼屋內到處都看不到冷言的身影,突然眼楮余光往下一瞟,發現屋內窗戶下,隔她僅三尺不到的冷言正反枕著雙手躺在床上,瞪著那雙懾人的眸子冷冷的盯著她。
「你找什麼。」他的話一出口總是都那麼冷冰冰的。
「額…沒有,隨便看看…」自覺丟人的辛默軒悻悻松開扒在牆上的手,哼著小曲裝作無所事事般背著雙手晃回了剛才站的地方。在心里又開始了把冷言大卸八塊,然後縫好,然後再大卸八塊的極刑!
「該死的冷言!這下任是你跪到在我腳前,要剖月復要剜目還是要自裁,我都絕不會踏進你這破房子!」辛默軒蹲,撿過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下大大的冷言兩個字,然後在冷言的名字上不停地又戳又劃又畫叉來。
讓你瞪我!讓你羞辱我!!讓你摟我!!!讓你好看!!!!
夜幕漸漸的籠罩起來,春季的晚風依舊有些微涼,辛默軒還蹲在地上哀怨的劃拉著,這時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嚕叫起來,以前要出來,爹爹不依,老是叫著「絕食絕食」的,現在一天沒吃的滋味終于體味到了。這又餓又冷的辛默軒一邊想著,一邊慢慢地走到瓦房外的那顆光禿禿的樹邊,靠著樹干緩緩坐了下去。
想起來真像是在做夢啊,辛默軒感慨著昨天還在「牢籠」里關著,今天就身在這里了。回頭望一眼黑漆漆的瓦房內,沒有點燈也沒有生火,那家伙死了還是睡了,還真的都不出來看看。
「唉…」靠著樹干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辛默軒顛簸一整天的心現在也隨著日落靜了下來。這個世界上,拋開名利和權財,會那樣無微不至的對待自己的,恐怕只有爹爹了吧。想到這里,辛默軒無奈的仰頭看著無盡天際,漸漸的視線模糊起來,就這麼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辛默軒仿佛回到了家,滿院子的人都在等著她入座,偏堂那張雕花八腳大桌上擺滿了自己平日里最愛吃的菜,一摞高聳的鮮女敕醬鹵小羊排就擺在眼前,辛默軒伸手便去夠,那桌子卻像是躲著辛默軒一般,她往前一步,那桌子就退後一步。饑餓難耐的辛默軒好容易按住了桌子,正垂涎三尺的準備伸手去拿那小羊排,誰知那小羊排卻眼睜睜被一雙大手搶先拿了去,淚眼婆娑的辛默軒一轉頭,冷言那家伙正手拿著小羊排,左手拿著澆花的水壺幸災樂禍的望著辛默軒。
「該死的,你還我的肉!」辛默軒幾乎要哭出聲來,照著冷言就是一個猛撲,誰知還沒踫到冷言的身子,冷言邪笑著揚手一甩,那壺里的冷水朝著辛默軒星星點點的就飛了過來。
「醒醒。」耳邊低低的一聲輕喚,周身一陣刺骨的冰冷襲來,辛默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睡眼惺忪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瀝瀝的小雨落在大地,周圍已經是漆黑一片,辛默軒揉揉眼楮坐了起來。
「你怎麼還睡在這兒。」冷言一手撐著傘,一手扶住辛默軒的手臂,辛默軒借著力站了起來,大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這才慢慢的清醒了過來,一想起夢中那一盤香噴噴的醬鹵小羊排,辛默軒一把甩開了冷言攙著她的手,冷冷道︰「要你管。」
冷言不惱怒也不爭辯,另一只手撐著傘,伸出手一把拉住辛默軒的手腕拉著她往屋里走去,力大到不容反抗。辛默軒折騰了一天早就筋疲力盡,也就這麼任他拉著進了屋。
辛默軒突然想起十二年前,自己剛見到這個冷冰冰的人的時候,就是這麼不顧反抗的拉住了他的手,那時是他臉紅了,現在換自己臉紅了。
辛默軒愣愣的看著這個人,突然覺得心房暖暖的。
索性相信他吧,就像十二年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