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鳥 第二十三章

作者 ︰

翌日醒來,精神煥發——仿佛新生命的誕生。

不過這新生命明顯帶著前世的記憶。

夢玲,夢玲……口中呼喚著這個名字,早起在食堂中搜尋,沒有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又幾乎是第一個奔到了教學樓,自然是沒有見到她的人影。

直到人流涌入教室,各自就位,依舊沒有見到那望眼欲穿,深切思盼的身影。

這天,子淵身後的位子,也依舊空空如也。他的心,也隨著空洞,沒有了依著。

打算在今日用功讀書的計劃,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甚至對著書本,每個黑體的字都扭曲變形,變成了「夢玲」。

夢玲,夢玲,你現在怎樣了?夢玲,夢玲,怎樣才能找到你?

所幸的事,當天早上,他便得到了她的行蹤。

「剛才去向老師打听,老師說夢玲恰恰在剛才打電話給他來著,說是家中有急事,需要她趕回去處理,似乎是哪個親人生死攸關的時刻,她也沒有具體說明。夢玲的家距這里有整天的路程,想必是必須緊趕著回去,不告訴任何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呵。」杜梅提供的消息,使所有人都放下了心,卻惟獨加深了子淵的疑慮。

又想到,她既然可以打電話報告消息,說明她在此刻很安全。心中大石的重量減輕了些。

只是,日日夜夜,每時每刻,他都期待著,期待著見到她安然歸來。

失去時方懂得珍惜,他回憶起在酒吧于心中對她的抱怨和責備,覺到大大的不該。他在深深的夜色中發誓,今後無論發生何事,他都要保持著此刻的心情,善待她,要她幸福和快樂,視作珍寶,視作神靈,將她供奉。

只是希望,每時每刻都能夠見到她。

似乎是心中強烈的願望發生效力,他見到了她。

已經是七天以後。

七天的別離,只在這回眸一瞥中,涌起驚濤駭浪的驚喜。再多的郁郁不安的情緒,度日如年的煎熬,只因此刻的驚喜,全部煙消雲散,化作永恆埋葬的塵土。

這天,她在里面的衣服外,披上一件厚薄適中的大衣,依舊是如雲煙的素白。這身對她略顯寬大的衣服,越發顯出她的與此地不十分相宜的成熟氣質。

她的神情鎮靜從容,依舊溫和如輕柔地風,又如飄渺的輕煙。見他緊緊盯住自己,她輕柔地笑。已然來到他的面前,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喂,發什麼神經,幾百年不曾見面了不成?」

說完這句話,她想到了什麼,仿佛覺得這句話是不該說的,臉色紅了紅。

子淵卻覺得她比喻得極貼切,這整天來帶給他的感覺,正是度日如年的難以安然度過。

「他啊,是鑽到桃花堆中,此時有桃花仙子下凡,眼中只有桃花仙子了唄!不足為奇!」這才發現,素來不對人留情面的杜梅正在旁邊,見他望向她,向他做刮臉羞人的可愛動作。

子淵的臉騰地紅起來,仿佛個巨大的紅隻果,沖她攥拳「恐嚇」。

望向夢玲,他又覺到局促,尷尬地笑,「沒有,只是,只是你這些沒來,在猜想你去了哪里?」

解釋的同時,也在問詢。

「哦,家中有些事,不得不急著趕回去,心急之下也忘記向同學們打個招呼。」回答很是從容,依舊模稜兩可,似乎有難言之隱——這難言之隱子淵自然知曉,卻也讓人沒有理由懷疑。

那天,她顯然沒有見到自己。要不要向她提起?

早習鈴聲響起。轉回身來,望著書本,他懷著鄭重的心情掀開書頁。

心中的重石轟然落地,此刻的他,決心開始他的新的學習生涯。是不會中斷的了,他想,懷著重新鼓起的強烈的熱情,投入其中。

回來了就好!學習的間隙,這句話忽的竄入腦中。回來了就好!他堅定地重復了這句話。

胸中的空虛此刻充塞著甜蜜,那樣的需要將充沛的能量對外界發泄。

既然回到從前的軌道,自習後不再去做破壞校規的事——不知那竹木梯子是否在哪天被發現,也沒有感情帶來的沖擊,白日里精神高漲地投入在學習中,自習後回到宿舍,集體自覺學習的隊伍中又有了他的身影——宿舍中的氣氛也似乎更加高漲,精神也更加凝聚了。

經歷過軌道外的淒風苦雨,再回來,覺到這平淡如水的日子,它的平日里不易察覺,甚至為人忽視的美好。

只是,生活總是好像要與人作對,一波才息,一波又起。

幸福總是那樣的難以牢牢栓系。

近來在食堂進餐時,蘇帆仍舊時不時來做他們的「第三者」——胖子對她的戲稱,此外的戲稱多不勝數。

依舊是大言不慚地吩咐子淵為她順便打飯,子淵雖無奈,卻已然習慣。為她打來她指定的飯菜,恭恭敬敬放在她的面前,她卻遲遲不下筷,也不像平日里多言多笑——雖然偶有做作的嫌疑。

胖子的眼中此時只有遠處一隅中略顯落寞的身影,沒有在意。子淵覺察到,抬起頭來望向對面的她,卻見她正目不轉楮望向自己。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下意識地抹抹臉。

她仍舊這般盯住他,緊閉的櫻桃小嘴,以及消沉的臉色,仿佛對他懷著深仇大恨。

「喂大小姐,剛才還要我為你打菜來著,才過了兩分鐘而已!這時候怎麼著,翻臉竟然比翻書還快!」

「我-恨-你。」她忽然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說。

子淵好笑,「為什麼?我哪里得罪你了,大小姐?」

她出其不意的伸出桌下的縴縴玉手來,于脖頸平齊,伸出大拇指,頭也不回地,向身後指示。神色依舊是木然的陰郁。

他向她的身後張望去,于攢動的人群中,他見到了盈盈的素白色。

只是此刻,她的身畔不再是杜梅的陪伴,而是另外一個高大俊逸的男孩子——竟然是江含穆!

「你怎麼不看好她?真是個狐狸精,明明知道我喜歡他,甚至能夠為他去死!明明知道你喜歡她,甚至為她去逃課!她還舍得這樣子公然傷害我們……她不是人!」蘇帆說得氣憤,淚水噴涌而出,埋頭痛哭。

子淵依舊是張望的神情,只是不知張望的是那襲白色還是來往的身影,還是虛無的空氣。更加不知,手中的筷子落到地上,發出如同水滴的沉悶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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