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停在了沈府門口,上官歆霓心想外面一定是熱熱鬧鬧地迎接她,可是等了半響還是靜悄悄的,沒有鑼鼓聲,沒有喇叭聲,她好奇地掀開轎簾,只看見一個穿著樸素的婦女給轎夫路費,然後讓他們回去,大門外沒有貼大紅的喜字,也沒有掛燈籠,一點喜慶的氣息都沒有。
那個婦女走到轎前,微笑著說︰「你是歆霓吧!長得真好看,來,下轎吧。」婦女伸手拉著上官歆霓皓膚如玉的縴手,走進了沈府的大門。
內堂又出來一個中年婦人,身穿淡綠綢衫,容色清秀,她是沈夫人,中年婦女後面緊跟著一個身材胖胖,一臉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就是男主人沈挺。
還有一個長得清俊的少爺,一個嬌滴滴的小姐,上官歆霓目瞪口呆,腦子里原本準備好的台詞和詭計都不見蹤影了。
「是歆霓吧,十年前我去你家的時候,你還是個小毛孩,現在都長成聘婷少女了,呵呵,不認得沈伯父呢?」身材胖胖的男人笑著說,聲音很憨厚。
「歆霓,我是伯母啊,這是我的兒子沈賢和女兒沈琪。」身穿淡綠綢衫的沈夫人說。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不是嫁到你們家嗎?怎麼」上官歆霓看了看那位長得清俊的少爺。
「你是個犯人,怎麼可能嫁給我哥哥。」嬌滴滴沈琪手指指著上官歆霓,很不友善地說。
沈夫人一把拉住她的女兒,一臉尷尬。
「阿鳳,把小姐帶回房。」身材胖胖的沈挺大聲地說。
上官歆霓听不懂沈琪的話,可是她心里想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天就快亮了,阿鳳把歆霓帶到已經收拾好的客房休息,阿鳳是沈家的管家,歆霓的心中有無數的疑問。
「鳳姨,我能這樣叫您嗎?」。歆霓鼻子酸酸的,本以為來到這里可以大鬧一場,可是現在一切都變得那麼不解,還有沈琪那句話,什麼犯人?到底什麼意思?
「當然可以,歆霓小姐。」
「到底發生什麼事?爹爹告訴我,我是出嫁到沈家的,為什麼這里卻沒有辦喜事?為什麼沈琪說我是犯人?」
「歆霓小姐,別想那麼多,快休息吧!老爺會告訴你的。」阿鳳急沖沖地關上房門,似乎在逃避歆霓的所有問題。
上官歆霓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一切只能等到天明再去追問沈伯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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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浦灑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浮雲懶懶地依偎在藍天的溫柔里,院子被驕陽曬得暖烘烘的,客房的門被石子摔得‘砰砰’響,才睡著一會的上官歆霓被吵醒了,不耐煩地推開房門,一盆冷冰冰的水潑在她那嬌女敕的臉上,氣得她哇哇大叫。只見門外的沈琪按著肚子在哈哈大笑。
「氣死我了,咱們走著瞧,哼。」歆霓狠狠地把門關上,收拾床上的衣服,「爹爹,你把我害慘了,一點都不好玩,我要回家去。」
她穿著件白底綃花的絨衫,白色百褶裙。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拽著包袱就往外跑,沈挺剛從大門口走進屋,上官歆霓魯莽地撞到沈挺胖胖的身體上。
「歆霓,怎麼啦?大清早的你要去哪啊?」
「沈伯父,我要回家。」上官歆霓理直氣壯地說。
「怎麼啦?有話好好說,我們到客廳說,」沈挺拍拍歆霓的肩膀。
這時,沈琪和沈賢正在在客廳打鬧著,看見上官歆霓進來,沈琪故意提高聲調說︰「喲,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呀?」
「沈琪,有你這樣說話的嗎?」。沈挺嚴肅起來,生氣地望著沈琪。
「爹爹,您不能把犯人留在家里啊,這樣會害死我們全家的。」
「沈琪,你還說,是不是要我動用家法啊?」沈挺舉起右手氣憤地要打沈琪。
這時,沈夫人從房里走出來,趕緊拉住沈挺舉高的手︰「老爺,生那麼大氣干什麼?別嚇著孩子,有話好好說。」
沈琪瞪了一眼上官歆霓,氣沖沖地跑了出去,沈賢跟著追了出去。
客廳里頓時安靜下來,沈挺深深吸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僵硬,他不知道該怎麼對歆霓說明真相。
「沈伯父,您不妨直言,沒有關系的,」上官歆霓的眼底氤氳著淡淡的霧氣,她似乎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盼望並沒有她想的那樣糟糕。
見沈挺那麼為難,歆霓接著說︰「沈伯父,是不是我父親…我母親他們…出事了?」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缺堤而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和父母分開過,還有很多話還沒說,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做,歆霓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哭泣。
沈挺咬緊牙關,閉上眼楮重重地點了點頭︰「你的父母已經被錦衣衛殺了,歆霓,你要撐住啊。」
上官歆霓的喉嚨忽然一緊,她的耳膜劇烈地轟轟作響,她听不見任何聲音,世界冰冷而沒有聲音,只有父親慈祥的笑臉,只有母親的溫柔,她失聲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好痛,像是一把匕首一刀一刀割破她的身體,她的喉嚨越縮越緊,一陣黑暗,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沈挺和夫人把她扶回房間,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隱約听到沈挺夫婦談話。
「這孩子真可憐。」
「唉,我答應了顏兄,要幫他照顧歆霓的,見她那麼痛苦,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真的希望永遠不要醒過來,隨父母而去,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了,可是,她醒了,她睜開疲倦的眼楮,她還是回到這個殘酷的世界。
阿鳳急沖沖地從大門跑進客廳,「不好了,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發生什麼事?阿鳳,你慢慢說。」沈挺放下剛想喝水的杯子。
「我听宮里出來買胭脂的姑姑說,上官大人偷偷把女兒送到京城托付給故交,這幾天所有跟上官大人有過來往的府上都被搜查了,老爺,說不定今晚就到咱們這了,怎麼辦?」
躲在門外的沈琪沖了進來,扯住沈挺的衣袖︰「爹爹,我不想死啊,您快把上官歆霓趕走吧,爹爹。」
沈挺十分為難,一邊是至親家人,一邊是故交,他揉了揉眉心。
「老爺,我有辦法。」沈夫人挽著沈挺的胳膊,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上官大人不是信佛嗎?他在崇福寺不是有個好朋友法恩師傅嗎?我們先將歆霓送到崇福寺去,等事情平息了,我們再把她接回來。」
「對,這辦法好,阿鳳,快去備馬車,就要委屈歆霓這孩子了。」
沈夫人把他們的決定告訴了歆霓,歆霓知道,能出動錦衣衛去殺的人,絕對不是普通罪名,必定跟「謀逆」二字月兌不了關系,留在沈家必定會連累他們。況且去哪里對于歆霓來說都無所謂,只要不連累沈家就好了,沈夫人幫歆霓收拾了幾件衣服,把10兩銀子也放到包袱里。
出到大門外,上官歆霓給沈家夫婦磕了三個響頭,沈夫人趕快把她扶起。
「沈伯父,沈伯母,謝謝你們這兩天的照顧,歆霓無以為報。」
「歆霓,別這樣說,一路小心,我已經給法恩師傅寫了信,他會安排你的食宿的,等事情平息,我會去接你回來的。」
上官歆霓上了馬車,準備離開的時候,阿鳳匆匆忙忙從里面跑出來︰「歆霓小姐,歆霓小姐,我給你蒸了幾個饅頭,路途遙遠,你餓的時候記得吃。」阿鳳說話的時候眼楮已經濕潤了。
歆霓握緊了阿鳳的手,「鳳姨,謝謝你,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您不用擔心。」
看著這一幕,沈挺夫婦都感動得落淚,歆霓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只是命太苦了。
道過別後,車夫猛一揚鞭,抽打在馬臀上,馬快速飛馳而去,車輪轉動時發出‘吱咯吱咯’的聲音,馬車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