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是最好的時光 第三十七章

作者 ︰

若惜實在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

雖然她極力替自己辯解,不是因為那五十萬,是為了許朗清的前程,是為了讓他快樂,她是這樣對許靖說的,也是這樣說服自己的,可這樣的理由,許朗清怎麼會信?要怎樣分手,痛快淋灕,卻又能將傷害降到最低?若惜一點辦法也沒有。

總不能一直在家門口徘徊,錢都拿了,再沒有退路,若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于推開了房門,許朗清一定還會和自己鬧,自己趁機和他大吵一架,再說些傷人的話,分手也許就變得容易了。

原本以為要面對許朗清的責難,或者是大吵一架,卻不想,推開門,卻是許朗清盈盈的笑臉,每次吵完架後,他總是這樣微微略帶討好的笑臉,在經過上午那樣激烈的爭吵過後,若惜沒想到還能看到許朗清這樣的笑容,她不由呆了呆,剛才還那麼生氣,氣消了?怎麼可能?

看若惜一臉警惕,許朗清輕輕地抱住了她,語氣溫柔到了極點︰「對不起,江若惜,我錯了,我不該跟你發脾氣,我應該更體諒你的,對不起。」

許朗清一向執拗,就算知道自己不對,也很少主動道歉,今天是怎麼了?不對勁,難道知道自己和許靖的交易?

不可能,若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交易只有自己和許靖知道,許靖,可能比自己更害怕許朗清知道這交易。既然許朗清不可能知道這交易,那他為什麼這麼反常?

若惜輕輕地推開了許朗清,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許朗清,希望能找出讓他反常的原因,可是,許朗清的眼神清澈,笑容溫柔,除了看得自己一陣心虛,竟是看不出半點異樣。

似是看出若惜的疑惑,許朗清抓過若惜的手,語氣更是溫柔︰「我真的知道錯了,不過站在我的立場,這麼大的事,你告訴葉盛卻不告訴我,我心里不好過,所以太生氣了,你能原諒我吧?」許朗清拉著若惜的手搖晃著撒嬌︰「江若惜,對不起,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許朗清的態度,完全打亂了若惜的部署,她原本的計劃是激怒許朗清,然後借機分手,許朗清反常的態度,讓她有些無措,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

許朗清誤會了,以為若惜還在生氣,連忙說道︰「啊,你一定還在擔心照片的事,我已經跟廠商說好了,照片不拍了,他們也不要違約金,只要把定金退給他們就行了。還有,我跟幾位要好的師兄說了借錢的事,約好了明天去談,應該能借到一些,咱們先把葉盛的錢還上,只要將錢還上,我相信你們老板應該不會再為難他。還有——」許朗清推著若惜來到餐桌前,討好地︰「我還做了菜,是我的第一次,你給點意見,你給了意見,我才能進步——」

完全不是預料中的反應,面對這樣乖巧甚至有些低聲下氣的許朗清,她實在沒有辦法說出分手二字,想到可能是最後一次坐在一起吃飯,若惜便喉嚨哽咽,費了好大力氣,才吐出一個「好」字。

若惜要去盛飯,許朗清卻將她按在凳子上不讓她動︰「以前都是你燒飯,盛飯,今天都讓我來,你什麼都用干,不,你只要吃,多吃點就可以了。」

許朗清沒有食言,若惜一整晚只是費力地吃,許朗清殷勤地布菜,甚至連魚骨頭都替若惜剔得干干淨淨,邊剔魚骨頭邊絮絮叨叨地︰「味道怎麼樣?酸辣湯里我放了木耳,是不是很有嚼頭,小炒肉我放了一點點糖,能不能嘗出來?魚頭的辣椒夠不夠辣——」

對于一個第一次做菜的人來說,許朗清的廚藝簡直讓人驚嘆,若惜不相信真有所謂的天才,能做出這麼一桌菜,不知道許朗清私底下練習過多少次,難怪經常見他的手傷痕累累,原來是這樣。

「怎麼樣,好吃嗎?」。許朗清巴巴地看著若惜,有點緊張,若惜用力點了點頭,艱難地吐出兩字「好吃「,真的很好吃,若惜卻根本食不知味,想到一會兒要說的殘忍的話,若惜幾乎食難下咽。

若惜隨口的夸贊,許朗清听了卻是歡天喜地,凝視著若惜的眼神變得含情脈脈︰「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給你做,做一輩子。」

一輩子?若惜听到這三個字,眼淚都幾乎落下來了,一輩子,多麼美好的字眼,美好得幾乎不真實,她和許朗清,再也沒有一輩子,甚至連明天也沒有。

若惜吃得很慢,如鯁在喉,根本無法下咽,許朗清卻是吃得很快,吃完後便撐著臉看若惜吃,若惜原本便有心事,被他這樣瞧著,更不自在,簡直如芒在背,許靖給的本票在包里放著,她把許朗清賣了,賣了五十萬,她再沒有資格和他一輩子了,連听的資格也沒有。

若惜迅速地將碗中的飯吃完,放下筷子,許朗清站起身子要收拾桌子,若惜抓住了他︰「許朗清,我,我有話跟你說。」

許朗清原本是有些潔癖的,最見不得髒亂差,有心收拾完再聊,正要開口,卻發現若惜一臉的凝重,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嚴重,回想起剛才吃飯的時候,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若惜甚少回應,剛才太興奮,並不覺得有異,現在回想起來,她沉默得有些反常。

許朗清心頭涌上一股很不好的預感,他放下已經端起的碗筷,走到若惜對面坐下,極力活躍氣氛︰「要和我說什麼,怎麼這麼嚴肅?你放心,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听你的,大家都說,听老婆的話,才能發大財。」

若惜的腦子很亂,不知怎麼開口說分手的事,最後她選擇了最簡單的一種,開門見山︰「許朗清,我們分手吧。」

許朗清怔了怔,很快笑道︰「還生氣呢,我知道我上午有點過分,可我不是道歉了嘛,又做了這麼多好吃的,你還沒消氣啊?好了,不生氣了,我保證以後再不發脾氣了,我發誓,發誓還不行嗎?」。

許朗清伸出三根手指,雙目緊閉一本正經地要發誓,通常這種情況下,若惜抱怨兩句後便不再追究,許朗清耐心地等著若惜的抱怨,但由始至終,若惜始終一言不發。許朗清覺得不對勁,眼楮睜開一條縫,偷著看了若惜一眼,卻正迎上她的目光,平靜卻讓人心悸的目光,許朗清只覺得心似被尖錐刺了一下,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倏地睜開了眼楮,收起了戲謔的笑容,伸手握住了若惜的手,有些擔心地︰「江若惜,你怎麼了?從一進門你就不對勁,到底怎麼了?」

若惜掙扎了一下,想將手掙月兌開來,沒有成功,她沒有再掙扎,任由許朗清握著自己的手,表情語氣都平靜到了極點︰「許朗清,我們分手吧。」

許朗清的神色一凜,眸間火光雀躍,卻很快平靜下來,湊近若惜,嬉皮笑臉地︰「別老把分手掛在嘴上,你以前從來不說的,怎麼要結婚了,動不動就說分手,是不是婚前恐懼癥?放心——」許朗清的眼眸溫柔沉靜,更像是許諾︰「你再鬧,我也不會跟你分手,我要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

若惜心一疼,想好的話完全說不出口,有些茫然,良久,她才用一種更為堅決的語氣,重復道︰「許朗清,我們,分手吧。」

饒是極力克制,許朗清還是被若惜的語氣激怒了,他用力甩開若惜的手,有些暴躁地︰「分手?你說分手就分手?好,給我一個理由,告訴我你堅持和我分手的理由。」

答案,若惜已經準備了很久,甚至在心里默念了好幾遍,卻沒想要說出來卻是這樣的艱難︰「許朗清,我們分手吧,我不願意看你現在的樣子,吃個螺螄也覺得高興,打游戲打得眼楮都要瞎掉了,我最受不了,一個有天分,有前途的攝影師,去拍那種三流的照片,所以,許朗清,在沒有變的更糟糕之前,我們分手吧。」

許朗清原本表情嚴肅,听了若惜的話,表情卻是一松,他移了移坐著的凳子,與若惜挨得更近些,表情認真到了極點︰「江若惜,可能在你眼里,我現在的樣子很糟糕,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快活過,快活、踏實,你可能不相信,過去的生活雖然物質條件優渥,我卻很孤獨,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自己,生活沒有目標,也沒有朋友,唯一的樂趣不過是耍小性子為難我爸,但現在不同了,我喜歡上了攝影,有了一生為之奮斗的理想,也有信心拍出世界上最好的照片,我也有了朋友,相信友誼,理想,友誼,我從沒想過我能擁有,還有,你——」許朗清很自然地拉過若惜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你也知道我不善言辭,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不知怎樣才能讓你理解你對我是怎樣地存在著,像是空氣,離開了不能呼吸,像是水,沒有了,我會干渴而死,所以,不要再說分手,除非,你想看著我死,沒有你,我真的會死的。」

這不是若惜想要的答案,雖然知道許朗清不可能輕易同意分手,但是,「沒有你,我會死的」,許朗清的話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他的表情是那麼認真,完全不似輕描淡寫的煽情,心,仿佛被最狠狠地扎了一下,痛到無以復加,若惜痛苦地閉上了眼楮,許朗清,對不起,就算你用死威脅我,我們,還是必須分手。

若惜不給自己軟弱的時間,她迅速地睜開了眼楮,惡狠狠地摔開了許朗清的手,語氣又冷又硬︰「許朗清,你到底怎麼回事,非要讓我把話說明白嗎,不是顧忌你,而是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這樣的生活,你可能甘之如飴,但我受不了了,五十萬,將我逼到了死角,可你,為我做過什麼?你,真的還是個孩子——」凝視著許朗清清澈的眼楮,若惜幾乎不能將話說完,許朗清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說明他對自己的話有了反應,絕不能功虧一簣,若惜咬咬牙,強迫自己直視著許朗清︰「這次的事,至少讓我知道一件事,葉盛,他對我有多好,他為了幫我,差點坐牢,而你,許朗清,你為我做過什麼?沒有我會死?我還沒見過哪個人離開另外一個人會死的,你除了會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還能為我做什麼呢?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的日子雖然平淡,但一定不會落魄如斯,我現在就像是驚弓的鳥,不知你爸還會使出什麼手段,怕得要死,這種寒酸困頓,還擔驚受怕的日子,我過夠了,實在過不下去了,你的愛——」若惜停了停,明知道接下來的話會多麼傷人,卻還是不得不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那麼清晰,那麼刻骨︰「你的愛,是奢侈品,看著光鮮亮麗,可真正用起來,說實話,還不如普通的用得順手,你的愛,太奢侈,我要不起,以後,我想和真正愛我的人在一起,所以,許朗清,放過我吧,求你了,我,想要幸福。」

若惜再次閉上了眼楮,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可能,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在這一刻的殘忍,這樣地傷害許朗清,她注定無法幸福了吧?

若惜過了許久才睜開眼楮,眼前的許朗清瞪著一雙驚恐的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他的手哆嗦得厲害,想要抓若惜的手,卻又突然縮了回去,他的眼神,空洞茫然,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良久他突然發瘋似地抓住了若惜的胳膊,直視著若惜的眼楮,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他的眼神瘋狂迷亂,說話的語速極快︰「江若惜,我知道這些不是真心話,一定是我爸,他又逼你了嗎,你別怕,他不敢拿你怎樣的,江若惜,你快說,你剛才說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許朗清的指甲深陷了若惜的肌膚,若惜感到一陣刺骨的疼痛,幸好,這疼痛緩解了心里的傷,讓她有足夠的力氣堅持下去,她冷眼看著許朗清,許久才吐出幾個字︰「許朗清,你知道我是認真的。」

許朗清死死地盯著若惜,想要從她臉上看出哪怕是一絲心軟的跡象,一無所獲後,他惡狠狠地甩開若惜的手,眼神變得很恐怖,一個字一個字地︰「我說過沒有你,我會死吧,你想看著我死——」

若惜緩緩移開視線,淡淡地︰「不要孩子氣。」

「你以為我是開玩笑——」許朗清似瘋了般地四處張望︰「你說葉盛為了你可以坐牢,我可以為了你死,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就做給你看,刀呢——」許朗清說完沖向放菜刀的櫥櫃,在拿出刀前他回頭望了若惜一眼︰「江若惜,我真的可以為了你死。」

若惜定定地望著許朗清,沒有試圖去阻攔他,就算許朗清用到抵著自己喉嚨的瞬間,她也是一動不動,只是輕輕說了句︰「許朗清,不要讓我再失望了,如果你尋死是假,我看不起你,如果你真的想死,那麼,讓我一輩子內疚,便是你愛我的方式?不要尋死覓活,只會讓我更堅定和你分手的決定是正確的。」

許朗清手中的刀「 當」一聲落到了地上,他頹然地跌倒在地上,雙手緊抱著頭,然後,若惜听到了哭聲,隱忍的,斷斷續續的哭聲。

認識至今,許朗清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哭過,上次分手的時候,自己誤會他,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他也沒有哭過,這個抱著頭跪坐在地上的男孩子,肩膀微微抽動,脆弱得仿佛隨時都會倒下,讓若惜也變得脆弱了,明知道不該,卻還是克制不住走向了許朗清,輕輕地抱住他︰「對不起,許朗清。」

許朗清倏地抬起頭,被淚水洗滌過的眼楮,透亮得如暗夜的星星,他有些受寵若驚地抓住若惜的胳膊,唇角露出一絲蒼白的笑容︰「江若惜,你還是愛我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說完,許朗清捧起若惜的臉,仿佛尋找證明似地,迫不及待地將唇貼了上去。

不能功虧一簣,若惜想也沒想,頭一偏,許朗清的唇落了個空,許朗清怔了怔,若惜趁機推開他,飛快地站起身,與許朗清保持一定距離後,才開口︰「不要誤會,我只是見不得男人哭,好好的大男人,哭什麼。」

許朗清也迅速站起身,剛才他的眼淚已干,听了若惜的話,他又眼淚汪汪了,水汪汪的眼楮看著若惜,看得若惜又是一陣心疼,卻不得不硬起心腸︰「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不要哭了,就算你哭死,我們還是要分手。」

許朗清硬生生地將眼淚逼了回去,那表情卻比流淚更讓若惜心疼,她硬生生地轉過臉去,不再說話,也再不看許朗清。

流淚,哀求,所有沒有做過的事情都做過之後,面對的依舊是若惜冰冷的臉,許朗清不得不承認,兩人真的結束了,他原本就是個驕傲的人,在明白一切不可挽回之後,立刻站直了身子,背挺得筆直,看了一眼若惜,她冷著一張臉,根本不看他,許朗清終于灰了心絕了望,他微微點了點頭︰「好,我們分手,不過你要知道,一旦分手,我不會回頭,江若惜,你想清楚,就算你以後後悔,我也不會回頭,所以——」

若惜的心疼得厲害,她不待許朗清說完,便飛快地打斷了他︰「我想得很清楚,我不會後悔,絕不會。」

隨著若惜吐出「不會」兩字,許朗清轉身就走,他的背挺得筆直,步子邁得很大,手一握住門把,便大力打開了門,微微停了停,強烈地克制住自己回頭的沖動,他終于朝前邁了一大步,兩人竟然這樣結束,很好。

許朗清克制住了回頭的沖動,若惜卻沒有,她最終還是忍不住,輕輕的喚了一句︰「許朗清——」

許朗清停下了步子,卻沒有回頭,微微顫動的肩膀,泄露了他其實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堅定,他靜靜地等著若惜後面的話,卻不想等來的是幾近嘆息的「再見」兩字。

許朗清仿佛定格般在原地站立了良久,然後突然轉身,大踏步地走到若惜跟前,用力扳住若惜的肩膀︰「江若惜,我可以改,所有你不喜歡的,我都改,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若惜恨自己心軟,她沒想到一句「再見」竟然會讓許朗清回頭,他明明是那麼驕傲的人,為了一時的心軟,她不得不說更殘忍的話,這一次,她不會再心軟︰「許朗清,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已經不愛你了,愛不起,愛得太累,所以不愛了,不管你怎麼改,我都不愛了,你明不明白?我不愛你了——」

未等若惜說完,許朗清便飛也似地跑了出去,這一次,沒有停留,再也沒有回頭。

若惜頹然地倒在床上,怕許朗清未走遠,她甚至不敢放聲痛哭,但眼淚,還是無聲地滑落——

愛情,就算當初愛得死去活來,但一句話就可以結束的東西,就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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