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打仗的人,最怕的東西不好說,但是最不怕的可明白得很。
打架斗毆,當兵的最不怕的就是這個。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死在戰場上,還怕什麼打架?說不準什麼時候打得缺胳膊少腿了,就被嫌棄放回家了。當然,這只是說笑,在戰場上受傷的,不是洪福齊天那種人,基本上是下不來的。
王朝陽一直以來在蕭妲面前都是個敦厚的老實人形象。
雖然俗語有言,人不可貌相,但是蕭妲一直都認為起碼王朝陽是例外一致的。猛然間,蕭妲發現自己真的錯了,而且是錯得很離譜。
在有人前來找事之後,王朝陽護著紅姑娘,眼中的光芒和其他幾個人一模一樣。狼似的。
果然是物以類聚!蕭妲在心中戳小人的時候,忘了把自己摘出去。剛覺得有哪里不對勁,蕭妲就被一只黑手猛地推到了前面。
「先讓我們這個小兄弟會會你,如果連我們這小兄弟都打不過的話,就不要打攪大爺們的興致。」涂非飄渺一笑,居然就招呼幾人坐下,重新端起了酒杯。
坐在王朝陽身後的紅姑娘很配合,委委屈屈的看了一眼愣住的大老爺們兒,泫然欲泣的給涂非斟酒。
什麼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就是!
蕭妲站在一干人前面,像棵沒長好的豆芽菜一樣。本來嘛!一個姑娘能強壯到哪里去?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能高到什麼地步?看蕭妲現在身上的裝扮,進門的時候鴇媽媽沒把她當小乞丐轟出去就算好的了。這麼一棵小豆芽菜除了嘲諷之外,還能起到其他什麼作用嗎?
被蕭妲嘲諷的男人們憤怒了,被用來嘲諷人的蕭妲也憤怒了。跑?能跑掉嗎?她這短胳膊短腿的,人家一步當她三步遠,抓起來只怕兩巴掌就被拍扁了。蕭妲腦子轉得飛快,就是沒想到其實她還可以躲到涂非他們後面去。
躲?可能嗎?
蕭妲偏頭看了一眼喝得正歡的幾個男人,心中一片絕望。指望躲過去,還不如擔心怎麼才能不被抓到吧!躲得了這一時,難道還能躲過這一世?回了百戰營之後不要死得太慘!
「小東西,識相的躲一邊去,否則大爺的拳頭可是不認人的!」高壯的漢子把拳頭捏的 響。為了不在美人面前掉面子,也沒為難蕭妲。
可是……蕭妲能退嗎?敢退嗎?她倒是想,可惜不能啊!
「想要找他們麻煩,先過我這關再說!」蕭妲眼楮微眯,言語見盡是看不起對方的蔑視。
蕭妲背後的書生詫異的看了一眼蕭妲,就說話這氣勢,還是有那麼一點將軍的感覺。就連最難點頭的王錚目光中也透露出些許的贊賞。除了蕭妲,沒一個人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是多麼沒底。
「你個小兔崽子,給臉不要臉!」壯漢臉色一黑,猙獰地沖蕭妲走過去,「老子就先解決你!」
看著那只蒲扇一樣的手落下來,蕭妲壓力其實很大的。那基本上能握住她半個腦袋了。這個時候,在百戰營里被老兵們戲弄出來的反應起作用了。
蕭妲一個側身就地一翻,滑過矮桌底下,鑽出來的時候腳在矮桌腳上狠狠踢了一腳,本來胸有成竹的壯漢就被矮桌搬到。也怪他倒霉,前面正巧有張桌子,上面有一個熱騰騰的火鍋……
第一場敵強我弱的戰斗,蕭妲雖然戰斗的過程難堪了點,卻算得上是無損傷完勝。正當蕭妲看見倒霉的壯漢一臉撲進火鍋里,想要松口氣的時候,被這場小戰斗點燃的混亂正式開始。
或許是發現了書生那一桌人的彪悍氣息,雖然形形色色看上去不怎麼厲害的樣子,可是氣勢在,雖然在場的人基本上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氣勢,駭人總是知道的。所以,軟柿子蕭妲就成了泄憤的目標。
說來,欺負一個小孩子不算英雄,以後說不準還會成為笑柄。可現在大家都動手了,誰知道誰是誰?更何況,到這種地方來的,真的算是小孩子嗎?
蕭妲一口氣才松了一半,就被逼近的人給嚇在了中間,上不來下不去。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貓?!蕭妲心中咆哮一聲,怒視圍上來的男人,然後……
轉身就跑!
心中再不爽,那也得歸到秋後算賬里面去!沒自知之明的人,活不長久。
「小子,跑快點!」
「對,就是那邊!動作快點,後面有人跟上來了!」
蕭妲樓上樓下躥得靈活,唯一還坐在桌邊喝酒談笑的人卻像看雜耍一樣,不時還對著蕭妲指指點點。也虧得蕭妲思想已經成熟起來,否則真的等到被蕭長源領回去的時候,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踫——」
本來還在笑的幾個男人臉色瞬間冷下來,書生坐到了紅姑娘身邊,王朝陽等人全都站了起來,戰車一樣的開了出來。裹挾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碾壓了擋在前面的一眾酒色之人。
蕭妲覺得自己有點頭暈,手一模,滿掌的鮮紅。
女孩子的臉是很重要的。
蕭妲明面上雖然說著不在意,對蕭玥推了她,讓她撞破頭的事情始終還是耿耿于懷的。嘴上是說在乎那傷疤的不是良人,可女為悅己者容,能有一張沒有缺陷的臉自然是最好的。眼見著每日擦著藥膏,那傷疤快好了,現在被人這麼一盤子砸下來,又多了一道傷!而且還是額頭,額頭正中!
蕭妲紅著眼楮,心底被壓抑著的黑暗在這一瞬間釋放出來。小小的身板不知道哪里來的氣力,舉著實木的長凳橫掃四方!
「丫頭,沒事吧?」
涂非躲過蕭妲的凳子攻擊,輕聲問道。看了兩眼蕭妲的額頭,憑經驗涂非大致知道不是什麼嚴重的傷。他們一開始也沒想到,居然會流血。
不過,自己的人被欺負了,總不能一聲不吭吧。
涂非稍稍護著蕭妲,招呼王朝明,老蔫和王錚,幾個老兵也沒見著有什麼大動作,就看見被他們挨上的人都慘叫著飛了出去。蕭妲身邊沒人再來打擾,也冷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護著她的涂非,還有大殺四方的王朝陽,老蔫還有王錚,突然心中一陣熱血沸騰。
雖然一開始是被推出來的,可在自己真正有難的時候,護著自己的,為自己出氣的,還是他們!
蕭妲突然有些理解,什麼叫做男兒血性了。
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見勢不對的望風之徒已經跑了,剩下的也被丟了出去。書生正站在一邊和鴇媽媽說著什麼,書生塞了好些銀子,兩人都笑嘻嘻的。很快書生就談好走回來,扒在王錚肩上,沖著蕭妲說道︰「走吧,回去包扎一下。我記得大李哪兒有個偏方,專治外傷的,敷了之後連個疤都不會有。」
蕭妲已經接過旁邊姑娘遞來的濕帕子,擦干淨了臉上的血。除了額頭上新鮮的疤痕有點突兀之外,一行人如同來時一樣,嘴上說著不正經的話,勾肩搭背的又走了。
「王大哥。」
柔柔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一行人里面三個姓王的,只有王朝明僵著身子停了下來。也沒轉身,僵硬的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蕭妲偷偷往後瞄了一眼,說話的正是那個紅姑娘。
「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紅姑娘的眼中有些晶瑩的東西,深深的望著王朝明的背。
王朝明正要拒絕,話才出口兩個字就被蕭妲一手肘打回了肚子里,「王叔你慢慢聊,我們就先回去了啊!」說著,拖著其他人就走,一點機會都沒留給王朝明。
路上,書生拍了拍蕭妲的肩,「我說,為什麼把他留在哪里?」
蕭妲一翻白眼︰「你們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假沒看出來?郎有情妾有意的,我們杵在那里干什麼?這不是給他機會麼!」
老蔫苦笑一聲︰「我們怎麼不知道?多少年了,都這樣!」
蕭妲驚訝了︰「知道還不幫忙?是兄弟嗎?」。
「這不是會耽擱了人家嘛,我們什麼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話的是涂非,臉上全然是苦笑。
蕭妲覺得自己被這群強悍的男人打敗了,「感情拖了這麼多年就不叫耽擱?涂叔我還以為你很明白呢,原來都一樣。風塵女子,有多少人是真心會愛護一輩子的?我說你們也真的是舍得,讓人家在那種地方等著……」
說著,蕭妲丟下一干男人走在前面,背著手大步向前的樣子讓人看了好笑。後面的幾個男人卻都沒笑得出來,感情這東西,太奢侈,他們不懂。或多或少,這麼些年下來,那個男人心中沒個佔據了心中一角的女人呢?
是不是,她也被我辜負了……
幾個大男人心思,難得的在戰斗以外的時候一樣了。
或許,血性之外,還有柔情。只是女人天生更多柔情,而男人更多血性。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