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燕本來還因著沒打到蕭妲松了一口氣，哪知道這口氣還沒松得完全，又被蕭妲嗆了回去。憋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先生怎麼不說話了？」蕭妲偏頭問道，然後恍然大悟模樣道︰「對了，先生方才的問題學生還沒回答呢！」
「先生題上問我‘以骨去蟻，蟻愈多；以魚驅蠅，蠅愈至’是何意思，我答先生欲止湯沸而釜底加薪，乃不智之舉。後面還給先生仔細說了為何會有這樣的解釋。自然，學生心中所想並不如卷上所答。不過先生方才還問學生是不是請人代筆……」蕭妲微微一笑，轉身尋了個位置施施然坐下，接著說道，「對先生這個問題，學生有個問題想要問問先生。」
「我和姐姐小測的題均是先生出的，看先生方才發下來的題目，墨跡都還沒干完，想必是才出沒多久，學生又怎麼能在短短時間內竊到先生的題目然後還找人代筆？」
「這府上除了先生之外，能識得幾個字的人都不多。對了，即便是學生早早就知道的先生要出的題目，敢問先生為何題目會泄露出去？先生可是與什麼人說過嗎？」。
「先生向來重視我與姐姐的學業，這小測應當也是放在心上的，至于小測的題目先生更應當是保管得極好的，如何至于被人偷了去都不知道？」
「難不成先生往日對我與姐姐學業的關心重視都只是面上功夫？」
蕭妲連珠似的拋出一串問題，個個問得歐陽燕面上難堪，又找不到地方發泄。
歐陽燕嘴張合幾下，沒能說出話來。他平日里雖然做得讀書人自高人一等的樣子，其實算不得賢士。不然也不會被趙雲喬收買，在小測的時候為難蕭妲了。可這樣當面被蕭妲說出來，無異于當面打他的臉，而且他還找不到反駁的話來說。
「你！你！」氣極的歐陽燕抬手顫抖的指著蕭妲，滿臉漲紅道︰「狂妄！無知！目無尊長！你這樣的學生要來何用？！我定要去蕭老爺面前好生說說！」
「原來惡人先告狀也是先生拿手好戲啊……」蕭妲悠悠說道，「先生想去便去吧！我想爹爹不是個分不清真假的人。不過先生這些年在府上為了生計忍受我這個‘狂妄！無知！目無尊長！要來無用’的學生的氣度，可真真是讓學生我佩服得緊吶……」
「你！你！哼！」歐陽燕甩袖摔門而去。至于他心中是不是真的因為蕭妲目無尊長而生氣，在場之人只怕再清楚不過了。
**********
是夜，歐陽燕果真去了蕭長源面前告狀。
碧空樓主僕四人統統被叫道了蕭家主廳。
辛芮在對蕭長源行過禮之後帶著鳶兒走到一邊坐下，蕭妲與翠柳則是站在原地。
「跪下。」蕭長源看著蕭妲淡淡開口，听不出怒意，也听不出其他感情。端坐在首位的蕭長源在燭光之中，仿佛又回到了戰場上，濃重的戾氣籠罩著蕭妲。
蕭妲腦子里一片空白，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乖乖跪在了地上。至于蕭妲身後的翠柳則更是不堪。已經開始轉涼的秋夜里，翠柳額頭竟然冒出了豆大汗珠。
「你可知錯？」蕭長源再一次開口。
蕭妲這次卻咬著牙挺直了腰。只見蕭妲直直注視著蕭長源，雖然能看出身子在不自覺的顫抖，卻一點兒也沒有退讓︰「女兒錯在不該頂撞師長，可女兒也沒錯！」
「嗯？」蕭長源看著在自己的氣勢之下居然還能瞪視自己的蕭妲，突然笑道︰「那你說說為何你已經承認不該頂撞師長卻又舉得自己沒錯？」
蕭長源第一次正正經經打量了一下自己這個小女兒，然後心中不由得黯然一嘆。
可惜是個女兒……
蕭妲目光不閃不避地望著蕭長源，「因為他根本就沒資格當教書先生！」
這個在夢中顯得冷淡薄情的父親，似乎並不如自己想象之中的樣子。在蕭長源一身駭人氣勢籠罩之下，蕭妲居然對蕭長源產生了一絲親近之意。
「哦？」蕭長源興趣又濃了一點，目光掃過想要開口的歐陽燕與趙雲喬，說道︰「沒資格？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歐陽先生雖然沒進過金鑾大殿，卻也是名聲頗廣的大家。」
這話听來似乎是在說蕭妲的不是，仔細一想卻恰恰相反。
要說歐陽燕確實不會做人。吃穿用度都是靠蕭家，但在對待蕭家人的時候卻是眼高于頂，自認為讀書人就要比其他人高上一等，就連蕭長源都不怎麼被他放在眼中。
蕭長源是武官出身，對讀書人雖然心懷敬意，可那些都是真正賢能之士，于國于朝有益。像歐陽燕這樣的迂腐之人，只知道紙上談兵。若歐陽燕這樣的人多了，只怕國家也會潰于由他們這樣的人組成的蟻穴！
「先生從進府到現在，只教過我與姐姐識字，不講任何其它。每次小考只是卻出些從未講過的題目。若這是先生不想束縛了我和姐姐，讓我們自己去學也就罷了。今兒個先生出了題目，女兒答上了，先生卻無故說女兒是偷了試題請人捉刀代筆。女兒雖然年幼，平日里也自己在看些先賢文章，自然知道讀書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女兒把這些說與先生听之後，哪知道先生非但不覺自己行為不妥，反而是要掌摑女兒，口出惡言謾罵。孩兒雖然只是一個小小女孩，先生那樣污穢孩兒名聲的話傳了出去日後讓孩兒怎麼見人？」
蕭妲這話說得倒是沒錯。若是今日歐陽燕把那些話傳了出去，日後蕭妲想要找個好人家基本上是沒可能的。
「何況，先生教我與姐姐兩三年，女兒是一點沒看出先生究竟是憑的什麼讓他的名聲遠揚的。」
「歐陽先生，是這樣嗎？」。蕭長源扭頭看向冷汗直下的歐陽燕，如刀目光讓歐陽燕面色更加白了一些。
蕭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隱晦的笑容。不但辱及她的名聲，居然還對翠柳動手。
都說男人最是看重信義。做過的事情，總是要自己擔下後果才是。
歐陽燕被蕭長源問得滿頭大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什麼時候見識過蕭長源這樣殺氣沖天的蠻橫人物？
他本是想著，照蕭長源平日里的態度，即便知道錯不在蕭妲，也會讓蕭妲給他賠不是，哪里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啪！」
清脆的聲音讓蕭凰臉上微微的笑意完全變為驚愕，同時也讓整個大廳里的人都望向動手的人，愣住了。
沒有人想到，動手的人居然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