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咬定終生 第九章

作者 ︰ 凱琍

一個平淡無奇的晚上,黑振勛不請自來,出現在白御棠的研究室,笑容滿面道︰「哈?!我給你招攬生意上門了。」

白御棠雙手抱在胸前,搖頭說︰「又是你們店里的客人。」

「他們不喝酒鬧事的話,我們哪來的血可以喝?你應該心存感謝。」

白御棠打開冰櫃,指著一排黑色瓶子。「為了答謝你的貢獻,請自便吧。」

黑振勛當然不會客氣,拿了幾罐飲料就開始暢飲。「最近怎麼樣?我听蓉兒說,你跟小隻果是夜夜笙歌、如火如荼啊!」

「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白御棠瞪了他一眼,但一想到女友就改變了語氣。「我們相得很好,她已經搬來跟我一起住了,等她畢業後我們就會結婚。」

想到這陣子的夜夜笙歌、如火如荼,他不禁揚起嘴角,書房果然是個好所在,秋隻對毛筆很有反應。

「結婚?」黑振勛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做出不能呼吸的夸張表情。「我從來沒參加過吸血鬼和人類的婚禮,哇,你一定要找我當伴郎!」

「你當伴郎,翠蓉當伴娘,那還用說?」如果沒有這兩人的牽線,沒有那神奇的國王游戲,他可能到現在還得不到她的芳心。

「沒想到你們進展得這麼快,坦白說我挺羨慕的。」黑振勛放下飲料嘆口氣。

「畢竟我不像你是混血兒,你擁有比較多人類的特質,每次我跟蓉兒約會,多少要吃點人類食物,然後就難過個大半天,我看我是瞞不了多久了。」

「你有什麼打算?」白御棠第一次看到好友這種表情,黑振勛游戲人間慣了,這回倒是認真的。

「我想找個機會告訴她真相,如果情況不妙,只好拜托你幫我催眠她了。」

白御棠驚訝問︰「你無法對她使用催眠術?」

「讀心和催眠都不行,我試過好幾次了,詭異吧?」

「確實詭異,我對秋隻也是一樣,我還以為我出了什麼問題。」白御棠想到父親說的話。「我跟我爸討論過,他說可能是當局者迷,愛上了就沒辦法。」

「或許吧,我也找不到什麼結論。總之如果有需要,我們兩個得互相coVer一下,但我衷心希望不會有那一天。」

白御棠完全了解這種心情,愛過的怎麼被遺忘?「其實我有想過要離開秋隻…….」

「別鬧了!你們都論及婚嫁了,你要是離開她,叫她怎麼活下去?」黑振勛不贊同這點子。「我知道蓉兒在懷疑我,難道小隻果也在懷疑你?」

「我跟她說過我有秘密,她沒有多問,我知道她是因為愛我才不想逼我,目前我還隱瞞得下去,只是……我沒辦法實現她的夢,她想要孩子,她要四個小孩,我該怎麼辦?」

同居的每一天里,他越來越不能沒有她,越是依賴就越是難舍,不願分離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黑振勛對此沒有解答,誰能有解答?「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們應該把她們變成同類?」

要把人類變成吸血鬼並不簡單,要是張嘴一咬就能做到,全世界早就都是吸血鬼了。

首先他們要把人類體內的血吸干,再讓對方喝他們的血,經過七天才能變成吸血鬼,但很可能會遺落某段記憶,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

白御棠明白這些過程,但他從未對任何人做過這件事。

「如果是我對她出手,她會變成跟我一樣的混血吸血鬼,我不確定到底會有什麼變化……我尤其怕她會失去記憶,到時她的人生徹底改變,又不記得我跟她的感情,我不敢冒這個險。」

「听我說,每一條路都有好有壞,我們沒辦法做到兩全其美,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改天我們一起預約心理醫生好了。」

黑振勛自己都笑得干澀,白御棠搖了搖頭說︰「不好笑。」

最近他確實精神緊繃,秋隻總是哄著他、順著他,他何其幸運,能擁有一個願意包容他的女人,但她有可能包容他的一切嗎?

忽然間急救鈴響起,應該是黑振勛店里的客人到了,白御棠戴上手套和口罩,迅速走向急診室,讓自己暫時遺忘這些難題。

晚上十點,咖啡廳打了,藍秋隻正在收拾桌面時,她口袋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她親愛的男友來電。「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下班?」

「差不多都弄好了,我等一下就可以走了。」

「可以來醫院找我嗎?我好想你。」

這男人一天要說幾次想她,她的耳朵听得都發麻了。「好啊,如果不會打擾你的話。」

他的研究室里有小房間可以休息,她已經去過好幾次,還在急診室認識了幾位護士。

「你當然不會打擾我,都是我打擾你,我幫你叫計程車,小黑有介紹一家車行給我,安全沒問題。」

「嗯,晚點見。」

「我愛你。」

「我更愛你。」

「好,這次讓你贏,下次換我更愛你。」

在這個寒假中,藍秋隻破紀錄的只有一份打工,從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還是她爭取許久才得到的,因為白御棠(史上第一名固執男友)不肯讓她再兼差。

她不懂他在緊張什麼,他們明明有一輩子的時間,他卻活得像沒有明天似的,橡皮糖指數不斷攀升,常要她保證不會離開他,他甚至從她妹妹那里下手,預付了半年的房租。

原本她不可能接受他的幫助,但某天早上她看到他作惡夢,還在夢中大喊她的名字,她知道自己必須妥協,她不能讓他這麼痛苦。

為了安撫他的不安,她已經住進他家,偶爾才回自己的公寓,妹妹還挖苦她說把戶口遷出去算了…….嗯,等他們結婚後確實有此必要。

十點十五分,藍秋隻告別同事和老板,走在咖啡廳外的人行道上,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秋隻,等等我!」

轉過頭,她看到黃庭輝站在眼前,在他身後則是一台紅色跑車,奇怪,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里工作?是誰告訴他的?難道他跟蹤她?

「你下班了吧?我送你回去。」黃庭輝手上抱著一束花,意思再明顯不過。

「謝謝,不用麻煩了。」她不討厭這個人,但也不可能喜歡。

「秋隻,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你在說什麼?」他身上的酒味讓她皺起眉頭,那束花都變得不香了。

黃庭輝逼近她面前說︰「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不會比那個白醫生差,我家很有錢,我又是獨子,你跟我在一起可以過好日子!」

怎麼每個男人都想給她錢?最近她的桃花都走偏財運嗎?她搖頭說︰「你喝醉了。」

「我不喝酒的話,沒有勇氣來找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他們才見過幾次面,為什麼他會覺得痛苦?她不懂,男人當真都是野獸嗎?可是御棠不一樣,不管在任何時候,御棠總能帶給她安全感,她知道自己永遠可以信任他。

藍秋隻轉身就要走,黃庭輝卻抓住她的手,她嚇著了,大聲喝斥︰「放開我!」

「拜托你別走……」兩人拉扯了好一會兒,幸好計程車及時趕到,那應該是御棠幫她叫的,她立刻跳上車,擺月兌背後男人的糾纏。

御棠說得對,她應該轉身就跑,黃庭輝這人太可怕了,她要盡快到醫院告訴御棠這件事。

「小姐,你要到XX醫院對吧?」司機先生問,顯然已從車行那里得到訊息。

「對,謝謝。」

她安全了,她告訴自己,很快她就會見到御棠,他會叫她辭掉這份工作,而她會很樂意听話,她有種不安的預感,也許是受到御棠的影響,隱隱覺得有什麼事就要發生。

「後面那台跑車是怎麼回事?」司機先生盯著後視鏡,聲音帶著驚慌。

藍秋隻回頭一看,那台紅色跑車仿佛紅色魔鬼,在路上瘋狂奔馳,那是她腦中最後一個畫面,接著她只听到一聲巨響,然後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黑振勛的客人傷勢並不嚴重,白御棠只花了半小時就處理完,看看表也該是女友下班的時間,于是他打了通電話給她,希望她來醫院找他。

才分開幾個小時就開始想她,他知道自己沒救了,就像吸毒成的人,藍秋隻是他的天使也是克星,但他很樂意被她克得死死的。

十一點四十分,他聞到那熟悉的陽光氣息,是小隻果來找他了,怎麼會拖到這麼晚?

他走到急診室大門前,想要親自迎接她,卻見救護車剛好抵達,擔架立刻被送下車,那氣味更接近了,他看到擔架上的女子,以為自己在作夢,而且是惡夢,因為那正是他所愛的女孩!

「她……她好像是小隻果?」護理長廖筱莉跟藍秋隻見過幾次面,她不會認錯的。

救護車上的護士迅速說明︰「三人車禍受傷,兩男一女,兩男輕傷,女重傷,胸腔和腦部出血,頸椎受到壓迫,已經意識不清。」

白御棠沒有時間震驚,立刻宣布︰「送進手術室!」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他用上畢生所學和最先進器材,竭盡所能拯救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跟老天搏斗,他向命運抗爭,但他失敗了……

凌晨四點,白御棠宣布急救無效,藍秋隻已無生命跡象,他面無表情的說︰「你們都出去。」

「白醫生……」其他醫生和護士都面面相覷,不確定該怎麼辦,他們都知道這女孩是白醫生的女友,現在卻血淋淋的躺在手術台上,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

「我想要自己處理。」白御棠拿著針線,仿佛修整一個破女圭女圭,將她身上的傷口一一縫合

「大家都出去吧!」護理長廖曉莉抹去眼角淚水。「讓他們做最後的告別……」

凌晨五點,白御棠走出手術室,交代護士把遺體送進太平間,他打了通電話給黑振勛,簡單說明一切。「你去接翠蓉過來,開車小心。」

「我知道。」黑振勛聲音沙啞。「你要堅強,不管怎樣,有我做你們的靠山。」

「謝了。」他們一百多年來的交情,曾經冷戰、曾經打架,但在緊急時刻,朋友就是朋友。

清晨六點,白御棠站在太平間門前,看黑振勛扶著藍翠蓉走來,她臉上已經滿是淚痕,連走路都走不穩。

白御棠一開口就說明真相。「抱歉,秋隻她已經走了……如果你想見她一面,她就在里面。」

「怎麼可能?我姐才二十二歲,她還沒大學畢業,還沒結婚生子……」藍翠蓉立刻崩潰,放聲哭喊︰「你是她男朋友,你是醫生,你救她!你救她啊!」

黑振勛從背後抱住她。「蓉兒,你要讓她平靜的走,你這麼難過,她會舍不得走。」

「我不讓她走!我就要她舍不得、、、我不管,她不能離開我,她是我唯一的姐姐、唯一的家人……你們叫她回來,我求你們,我求求你們……」她的聲音已經啞了,連呼吸喘不過氣。

「人死不能復生。」白御棠只能這麼說。

听到死這個字,藍翠蓉忽然頭一歪,昏倒在黑振勛懷中。「蓉兒,你振作點!」

白御棠替她把了一會兒脈,從口袋拿出一小包藥,交代黑振勛說︰「她需要新鮮空氣,你先帶她離開,如果情緒太過激動,這里面是鎮定劑。」

「我知道了,隨時保持聯絡。」黑振勛點點頭,他確定白御棠會做最好的決定。

白御棠走向太平間,他必須帶走他所愛的女人,即使那已經是一具尸體。

藍秋隻作了一場很長的夢,不,應該不能說是夢,因為沒有意象也沒有聲音,就像是在海面上漂浮,看不到太陽、星光或月亮,只有黑暗籠罩,也許她睡著了,也許她死了,沒什麼兩樣。

當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房里一片昏暗,看不出是白天或晚上,在她右手腕插著針頭,上方掛著一瓶紅色點滴。

紅色……她覺得很刺眼,她應該不喜歡紅色吧。

「你終于醒了。」那是一個低沉而悅耳的聲音,還有一股讓人安心的氣息。

她望向坐在床邊的男人,那是她看過最好看的男人,在他眼中充滿了感情,不知為何讓她覺得很懷念。

「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

那男人的表情非常失望,甚至可說是極度痛苦,她立刻感到抱歉,但她只能搖頭,然後听到他說︰「我是你的……丈夫。」

「是嗎?」這消息應該讓她感到詫異,因為她不記得自己結過婚,但听他這麼說又很理所當然。「我又是誰?」

「你是我的妻子,我最愛的人,我的陽光。」

「喔。」她只能這麼回答,用陽光來形容自己的妻子是不是有點蠢?

他握起她的左手親吻一下。「你看,這是我們的結婚對戒。」

她看到在兩人的左手無名指上,都有一枚設計簡單的銀戒。「很美。」

「你發生了車禍,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所以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是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她點個頭,立刻就相信他的承諾,沒有任何懷疑。「你的味道很好聞。」

「是嗎?你聞到了怎樣的味道?」

「感覺像是夕陽西下,晚風吹來,很放松、很舒服。」她不確定自己在說什麼,那些言語不經大腦就從嘴里溜出來。

「你給我的感覺是清晨的陽光,有露珠、有鳥叫,還有希望。」

他微笑一下,她心頭怦然一跳,看他從桌上拿來一個黑色瓶子,還插了一根吸管。「

喝點飲料,你需要補充體力。」

「這是什麼?」喝起來冰冰涼涼的,非常順口,她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東西。

他露出一個哀傷的微笑。「你累了,你要多休息,繼續睡吧。」

「你要去哪里?」雖然她跟他相處才幾分鐘,卻已有一份依賴感。

「我哪里也不去,我會在這里陪著你。」

于是她安心閉上眼,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但那愉悅的氣息就在她身旁,她想她會有個好夢的。

「她還好嗎?」

听到父親的聲音,白御棠放緩腳步走到房門口,以免吵到床上的人兒。

「她忘了一切,連她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這事實讓白御棠心痛如絞,如果當初他告訴她真相,主動離開她,現在她還能過人類的生活,無須經歷這許多折磨。

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不該受她吸引,不該跟她交往,明知這一切對她都是那麼不公平。

「事實已經是這樣了,你不要自責,慢慢讓她適應新的生活。」白靖庭拍拍兒子的肩膀,交給他一個資料袋。「這是小黑剛請人送過來的。」

白御棠沉默地接過來,在這些證件中,他和秋隻已是合法夫妻,他卻還沒給她一個婚禮。

「在照顧她的同時,你也要多保重,你用了很多自己的血。」

「我沒問題,飲料存量也夠。」廚房里有個大型冰庫,里面都是他從醫院取出的血液,

他們喝個一、兩年了。

由于藍秋隻的傷勢嚴重,在轉化成吸血鬼的過程中,他利用點滴讓她吸收他的血液,七天以來一直沒停過,對此他只覺得快樂,至少他能為她做點什麼。

「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我明天要去中南部,會在台灣多停留幾個月,我相信事情會好轉的。」

「我也希望。」這間房子是他父親多年前投資購買的,剛好這段時間沒人租,事情發生之後,藍秋隻不能再出現于他們原本的住處,于是這里成了臨時避風港。

白靖庭從口袋拿出一個信封。「我替秋隻開了個戶頭,這是我給媳婦的禮物,你不要跟我推辭。」

「爸……」白御棠的經濟狀況並不需要父親幫忙,但他明白這是父親的一份心意。

「你有了另一半,你要高興,不是每個吸血鬼都能找到伴侶,如果有天她想要領養孩子,我可以幫上忙。」白靖庭認識國內外許多慈善機構,是長期的大戶捐款人。

「也許真會有那天。」此時此刻,他想不到那麼遠的事,只希望她能原諒他,給他一個機會再愛她。

父親離開後,白御棠再次坐回床邊,仔細審視他妻子的身體,經過七個日夜的沉睡,她身上傷口都已復原,看不出車禍和手術的痕跡。

她睡著的樣子好安詳,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想到她在手術台上的模樣,他的胸口再次劇痛,他救人無數卻救不了她,當初他別無選擇,只有把她變成他的同類,天曉得這會不會是個錯誤?

他忍不住撫模她的臉,她的體溫不再那麼暖,呼吸和心跳都緩慢了,但她仍是她,一個讓他心疼又心愛的女人。

如此凝望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已失去意義,他們擁有的是永恆。

當她再次睜開眼,看到他坐在床邊,用一種作夢的聲音說︰「你還在……」

「我在,我永遠都在。」

「你不用工作或上班嗎?」

「我已經辭職了。」他走得很急,但院方還算體諒,因為他們都知道他的女友過世了,而且是經由他搶救無效,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期待他繼續工作。

他仍允諾院長會交出血液研究報告,這是他的責任也是義務。

「為什麼辭職?因為你要照顧我?」她看起來嚇了一跳。

該是攤牌的時候了,從現在起,他將對她完全誠實,沒有任何秘密。

「其實…….我不是普通人,我的母親是人類,父親是吸血鬼,我是個‘混血兒’在我們認識和交往的時候,由于我的自私和懦弱,我並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七天前你發生車禍,我救不了你,只能把你變成我的同類,因為你吸收了我的血液,現在你也是混血吸血鬼,擁有跟我一樣的能力。」

「哇。」這是她的反應,像是听到一個奇妙的故事而已。

他握住她的手,再次強調。「你听得懂嗎?我們現在都不是人類了,我們需要喝人血,不會死、不會老,受傷了很快就復原,我們不能在一個地方居住太久,如果讓人類得知我們的狀況,事情會變得很危險、很復雜,所以我們要不斷流浪,這種生活方式跟你過去完全不一樣!」

她沉思了幾分鐘,像是在緩慢吸收這事實。「人血是哪里來的?」

「我不會攻擊人類,但是我會偷竊,這一百多年來我都在行醫,我有很多機會取得血液,而且我會催眠和讀心術,可以讓人類乖乖听話,抽取一小部分的血液,事後他們完全不會記得。」

「喔,這樣很好。」她長長吐了口氣。

「你不難過嗎?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因為我對你做了這樣的改變,你必須放棄你的親人、朋友、學業,你甚至不能懷孕生子!」

她神情困惑地盯著他。「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想要小孩,但是……你不要哭了。」

哭?一百五十年來他從未流過一滴淚,他以為自己不會流淚,但現在他臉頰上卻有兩道淚痕,甚至是溫熱的!天啊,這怎麼回事?

她伸手撫模他的臉,微笑道︰「我還是不記得以前的事,可是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安心,我想既然事情都發生了,我們只好接受它、面對它,你說對嗎?」

他只能目瞪口呆,她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平靜得就像吃塊蛋糕似的,反而是他流下不可思議的眼淚,她的堅強遠超過他所能想像。

他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終于他回過神,從桌上資料袋拿出證件。「呃……這是你現在的證件,你的配偶欄上是我的名字。」

「白御棠。」她念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在他胸口脹滿了某種情緒,而後她盯著自己陌生的名字,似乎不怎麼喜歡。「陶芷綠?感覺好奇怪,原本我叫什麼?」

「原本你叫藍秋隻,有時我會叫你小隻果。」

「喔,我原本的名字比較好听。」

看來她還是有些過去的意識,對此他感到一陣安慰。「我也是這麼想,以後除非有別人在,我會繼續叫你原本的名字。」

「在你幫我轉化的時候,你應該有吸我的血吧?」她伸手模模自己的脖子。「傷口在哪里」

「我怕有人會發現傷痕,所以我沒有咬你的脖子。」他猶豫片刻,指向她雙腿之間。「你的傷口在這里,大腿動脈。」

「吸血鬼會臉紅嗎?」

「但我覺得我臉紅了。」她的反應讓他笑了,在這煎熬的七天以來,他第一次笑了。

第二天晚上,藍秋隻已經能下床,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又吃了點東西,包括血液和人類食物。

白御棠帶她在屋里繞了一圈,讓她熟悉環境。「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覺得很輕松,很想出去走走。」

「今天是你轉化之後第一次出門,也許你很難適應有其他人類的環境,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或是不能控制自己,我們隨時都可以離開。」

「嗯!」她眼中閃著期待光芒,像是第一次遠足的小孩。

踏出屋門的第一步,她僵住了,立刻轉向他,把臉埋在他胸前,他連忙抱住她問︰「怎麼了?」

「好吵。」她小小聲的說。

他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早已習慣,忘了要提醒她這件事。「你現在跟我一樣,感官知覺都變得太敏銳,需要多一點時間調適,如果你受不了,我們改天再出來。」

「不,還是想出去。」

「好。」他不應該感到意外,她是個比他還堅強的女人。

開車來到北海岸,沿途漁火點點,路旁有一些行動咖啡車,金黃燈泡在黑暗中閃爍著,他們選了其中一家,點了兩杯飲料,坐在露天桌椅旁,享受海風,聆听潮水。

「這里的氣味好重,但是我喜歡。」

當她閉上眼感受,他只想瘋狂的吻住她,但他不能,她就像個新生兒,正在探索全新的生活,她連他們過去的戀情都不記得,他怎能莫名其妙的侵犯她?

「你試試看用心听,告訴我你听到什麼?」

她微微皺起眉。「好像有兩個人在說話……」

最近一桌的客人並沒有開口,顯然她開始運用讀心術了。「他們說了什麼?」

「他們說好一對俊男美女……是在說我們嗎?」

「我相信是我們沒錯。」他微笑問︰「你還听到什麼?'

「那個男的說他想吻我……」

「哪個男的?」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被她窺見了,但吸血鬼之間無法使用讀心術,她該不會是個生命奇跡吧?

她睜開眼,稍微轉向隔壁桌。「那位小姐的男朋友。」

「那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你太美了。」他不能怪那個有女友的男人,秋隻現在的模樣比以前更無辜,也因此更性感,說來是種奇怪的邏輯,但男人就是這種野獸。

「喔……謝謝。」她看來有點緊張,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表情說不上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你有沒有聞到血的味道?」重點來了,她畢竟是半個吸血鬼,擁有嗜血的本能。

她放下杯子,嘆口氣說︰「有,而且我的喉嚨好干,喝咖啡也沒用……」

「你會有那種沖動嗎?」

「什麼沖動?」

「想要攻擊人類,想要吸他們的血。」

她睜大眼瞪住他,像是他剛長出第二顆頭。「當然不會!」

「你的自我控制力這麼強?」即使他自己也是經過長久訓練,才能達到平靜的心態,她居然在出門的第一天就辦到了?

她迷惑的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一點都不想攻擊別人,只要有你給我喝的飲料就夠了。」

「來,喝一點。」他從背包拿出黑色瓶子,打開瓶蓋放到她唇邊,親自喂她喝了幾口。

「這樣看來,你要接觸人類並不困難,我可以讓你妹妹見你了。」

「我有妹妹?」她眨了眨眼,嘴角緩緩揚起。

「嗯,你的父母已經離婚,但你跟妹妹感情很好,因為你妹的指點我才開竅,才主動向你表白,讓你成為我的另一半。」

「這樣啊」她低下頭不敢看他,或許是覺得害羞?他暗自責怪自己,不該給她這些壓力,當他談到過去戀情,對她只是尷尬的處境。

「秋隻,你會不會怪我,把你變成現在的樣子?」

她慎重考慮了幾分鐘。「我不知道過去的秋隻是什麼想法,但現在的我並不覺得難過,好像一切都很自然,原本就應該是這樣子。」

「謝謝你。」她可能不明白,這番話對他是多麼大的解月兌。

「我才要謝謝你,對我這麼有耐心。」

他們之間何時變得這麼客氣,像是醫生和病人一樣?他知道一切都要慢慢來,現在的進度已經算超前了,但他不免覺得失落,他仍是一個熱戀中的男人,她卻完全置身事外。

海風繼續吹來,他明知她不會冷,還是把外套月兌下來披在她肩上,握起她的手在他嘴邊呵氣,仿佛她還是那個柔弱的普通人。

她略帶驚訝地看著他的動作,似乎不知該怎麼反應,最後她把頭靠在他胸前,安靜許久之後才說︰「我想我不會後悔,過去不會,現在和未來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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