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秦宮 第二十三章 花謝花飛花滿天

作者 ︰

春天眼看就要盡了,粉粉白白紅紅藍藍的花瓣隨著春末的風飄飄灑灑,恰似一場花雨。紅蘇終于出了居所,她斜靠在石凳上,依著欄桿,看著這就要過去的明媚春光輕哼著當年的歌謠

「青檀眉

紅櫻口

晨起拈筆郎描就。

柳梢頭

相思豆

郎身寒來妾心憂!

紅燭搖

簾嚨叩

不見郎來心上秋」

那年的春天,兩個孩子同時出生,一個村頭,一個村尾;一個男,一個女。兩家人喜笑顏開,這是天大的緣分啊。自會走路便玩耍一起,一個笑,另一個也笑;一個哭,另一個也哭;兩家人看著不約而同的做了個決定,他們兩家要定下女圭女圭親,這一定會是段好姻緣。于是龍鳳玉佩一對,各帶一塊,定下姻緣。兩個人都沒有辜負四位老人家的期望,轉眼間,一個成長的挺拔孔武,一個出落的亭亭玉立。人們都知道村頭有個好兒郎,村尾有個美嬌娘。

也是春天,萬花齊放的季節,采桑葉的她瞥見在坡上吹笛子的他時臉上紅霞飛起。她第一次感到心跳的不能自己。當一向熟悉的他來到自己面前時,她竟不敢抬頭。而他也竟看得痴了,不由的捧住她的臉放到自己的唇邊……

紅紅的喜字映著她的臉,像那天的紅霞一般燦爛,兩家老人都說是時候辦喜事了,誰知並不是良辰,當他揭開她的鴛鴦蓋頭看到她含羞帶怯的嬌妍正想吻下時,突然破門而入的駭然是抓壯丁的強兵。她生生看著他被帶走,她用力伸手始終還是沒能將他的手拉住。洞房的花燭搖來搖去,滿是淚痕。她就那樣定定的守在落淚的花燭前整整一夜。

天亮了,花燭的淚也盡了。可是她的淚還沒有盡,她終于知道相思煎熬是怎麼一回事,芳華的臉上再也沒有紅霞,眼楮倒是一樣的如水波,不過那波光粼粼的不是水是淚!

兩家老人都突然承受不了如此打擊,相繼離世。留下孤身一人的她四處的打探消息,原來他被秦王的兵捉去修築長城。天天在村口等待驛使的她終于盼來署著他名字的家書,斑斑點點的上面赫然寫著「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她淚如雨下,我不要再等,不要死後的長相思。她收拾了包裹,里面是做給他御寒的棉衣,走路舒適的鞋子。因為在她曾累極而淺眠時,她恍然在夢里看到他光著腳,穿著單薄的瑟瑟發抖。于是醒來便做了一件又一件的棉衣與鞋子。

這里的人沒有人知道長城在哪里,她便背著包裹四處問詢。當她來到長城時,已經是雪花飄飄了。她好冷,手都僵硬了,但是她也絲毫不舍得將做給他的新衣披來御寒。

長城很長,到處是傷痕累累,面黃肌瘦,甚至奄奄一息的工人,她在工人中問詢著,每遇到家鄉附近的人,她便覺得多了一份希望。可是一個月過去了始終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她的鞋子走到爛的不能穿,她便光著腳,即使走到鮮血淋灕她也不肯停歇,她一定要找到他,親手將棉衣送到他手里,告訴他無論他是修築長城也好還是到天涯海角也好,她要永遠跟著他,不離不棄。

整個冬天就要過去了,她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她遇到了同鄉,她殷切的問那個同鄉有沒有見過他。同鄉搖搖頭勸她,還是不要再找下去了,即便找到也是一堆枯骨,更是傷心。她也搖搖頭,哪怕他是一堆枯骨也要見他一面。

也許是她的苦心感動了上天,老天居然給了她個希望,她終于問出了他修築長城的所在,她開心的忘乎所以,她幾乎感激的要親吻每一寸土地。太好了終于有了他的消息,當她趕到時,冰已經化了,春天又來了!這一定是個好兆頭,一定是!她拉住這里的工人,一一問,你可曾見過他,你可曾見過他,但是回答她的都是搖頭。她並不氣餒,仍然滿懷希望,你可曾見過他?當她問到這個工地里最後一個人時,終于有了回應。見過,人呢?死了!她突然的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旋轉。等她醒過來她發瘋般的尋找,即便是死了,也要見到他的尸骨。城牆下的死人溝里堆積著無數的尸骨。她發瘋似的在尸骨中翻找。她要找到他!有人勸她,那麼多的尸骨你如何找的到,不要找了,放棄吧!不過是一堆枯骨而已!不是,他不是枯骨,他是她的心,她的生命,她此生里生死不渝的愛人。春盡時,她在一株柳樹下發現了一截緊握鳳玉佩的白骨,是的,白骨。一截已經沒有血肉的手骨緊緊抓著一個鳳玉佩,那玉已經嵌入骨髓,可知臨死前這只手抓的它有多緊。她顫抖的從懷中取出溫熱的龍玉佩與枯骨中的鳳佩合應。她不能自己的將那截枯骨抱在懷中,找到你真好!長城的邊上多了一個抱著枯骨的女子,她找到他了,她要帶著他回家鄉。

「青檀眉

紅櫻口

晨起拈筆郎描就。

柳梢頭

相思豆

郎身寒來妾心憂!

紅燭搖

簾嚨叩

不見郎來心上秋

月影長

人消瘦

相見無言也淚流……」

巡視長城的秦王,隨著歌聲看到一個懷抱包裹的年輕女子,柔弱的肩,蒼白的臉,含訴的眼楮!更重要的是那種孤擲一注的神情。

「帶回宮」隨口吩咐身邊的人。

她同時也看到了他,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是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害死他的。不論他是誰,他一定要付出代價。

「我不會隨你走,除非你答應我三個條件,不然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她的眼楮里閃爍著血光。

他不是個輕易受人威脅的人,但是看到她,听到她這句話,他動搖了。她的神情多麼的像一個人撒賴的時候。

「好,你說」他眼楮都不眨。

「我要你以最高禮節來厚葬我懷中的枯骨,舉國皆哀,人人皆素」女子神情堅決。

「我要每年都以丈夫的禮節對他拜祭」女子的話不容置疑。

「在對著我故鄉的方向搭建一個最高的秋千,我要蕩上秋千,看我的故鄉一眼」女子立場寸步不移。

本來這些荒誕不羈的話,他連听都不會听,可是,現在他不但听了,而且答應了,人人都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更離奇的是他居然真的照那女子的話去做了。

當她蕩著秋千在最高處時,她曾想閉眼松手。可是當她看到那張不可一世的霸主時,她改變了主意。她不會令他的血白白的流,她一定要這個男人血債血償。

她終于有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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