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眼醒來時,首眼看到的便是管寢阿姨的眉毛。
見我醒來,她拍拍心口,「閨女,總算醒了。」
我頭疼欲裂,支撐著想要坐起身來,她按住了我,「為了減肥,也不能不吃飯吧。看把你男朋友給心疼的。」
男朋友?我努力回想,終于記起了。那條小徑旁,那個濃墨重彩的男生?他不會真的……我只記得,炆汶閉上眼楮,之後是……
「阿姨,阿姨,」我火急火燎地起身,「我朋友呢?那個女孩呢?那個女孩被送哪兒了?」
「女孩?哦啊,一大幫呢。不過都被你男朋友帶走了。」
一大幫?女孩?
那邊阿姨沖我擠眉弄眼,「姑娘,好福氣。我看你挑的那個小伙子,真不錯。」
我淡淡敷衍著。心中思緒良多。
而此時正巧外有人叫︰「阿姨。」
聲音有些耳熟,于是我趨步向門,看了一眼。
是剛剛在小徑旁的男生。他?
正覺煩惱,阿姨卻推了門。我一時不及防備,就跌到了地上。阿姨驚呼,七手八腳地扶了我起來。
「姑娘,你要出去呢?」
我點頭。
待我走出了幾步,阿姨才驀然想起些什麼,「閨女啊!小伙子說了,讓你去體育館,說是該還債了。」
還債?我何曾欠過他什麼。
但是阿姨這樣說了,那去看看吧。其中必有因由。
我未到體育館,就听到了山呼海喚的驚叫聲。女孩們特有的狂熱,這樣的聲浪,不可小窺。
此時天色暗下來。體育館仍舊是燈火通明。其中尚能隱隱听到「昨侖昨侖……」
昨侖?不知為何,心下豁然。激動難安。不由衷的腳步就快了許多。或許,或許,但我始終不敢開口說出這個可能,我怕我一開口,這可能就煙消雲散。
當我進入了體育館,強烈的燈光刺痛我的眼楮。我看不清。也不知,那台上的是否就是他。
被人群擠攘著前進的我,無暇眷顧我的頭發,我的手臂,我的脖子。拉鏈手表劃過的傷口,任它疼去。我要去驗證,我是否回歸了自己的命運。我在意的那些人,是否仍與我在這同一個世界上。
終于,終于,我擠到了前方。他在台上,懷抱這吉他,忘情歌唱。
那一刻,我再也遏制不住,在狂亂的人群中,在熱烈的聲浪里,流下了淚。
一曲終了。掌聲尖叫上再上台階。
昨侖開口了,「下邊這首歌,送給台下那個哭鼻子的女孩。」
議論紛紛,我周邊的女孩們互相都開始打听。
「哭鼻子的女孩?是誰?」
「笨啊,只要誰哭就是誰啦!」
「那趕快哭!」
女孩們開始全力以赴的悲傷。這樣古怪的場面,我不禁莞爾。
再抬頭去看台上,昨侖卻始終都沒有看向我。但是,他的唇角卻真真的揚了起來。
世界上或許就真的存在這樣的人,他一笑,你就能听到陽光撲撲翅膀飛起的聲音。
演唱會結束後,我去了後台。但是那里卻不見他的人。他身邊的助理告訴了我,「他已經走掉了,說是去討債。」
我走了出來。嘴角含笑。討債?那豈不是去找我了麼?
怎麼這樣陰差陽錯。
走出體育館,覺得安靜異常。夜涼如水。
走過人工湖時,發現岸邊有人。近處一看,卻是對情侶。
本欲走開時,女生的一句話卻入了耳。
「你所說的可是季詞?」
在談論我麼?
「既然來了,」岸邊的男生卻已經覺察到我,「就該打個招呼,你說對吧,季詞。」
目光比湖水清澈。
女孩听到此話,起了身。
是杜夫。看她戚容清淡,許是麻煩已經蕩平。
「杜夫,你什麼時候回校的?」我問起。
杜夫正欲答話,昨侖卻迅捷地擋住了。
「喂喂喂,」昨侖憤憤不平,手指指住自己的鼻子,「我也在的。好歹給個招呼唄。」
我偏過頭,繼續問杜夫,「心情好些了嗎?」。身邊的某人卻一直孜孜不倦地叫嚷。
杜夫輕輕笑,學著我的模樣偏過身子,與我一問一答。
「心情,一直都很好。」
「是嗎?那周末出去轉轉吧。」
「嗯……好吧。」
「季詞,我什麼時候允許你出去了?」昨侖幾乎咬牙切齒。
他的臉逼近我,身上的異香再次撲鼻。
「我什麼時候允許你允許或者不允許我出去了?」我答。
他有些孩子氣地開始數起手指。這與他平日形象南轅北轍。只是,因此而更為真實可人。
「不管了,」他作罷,「總之,你必須服從我。」
「理由?」
「理由?」听此,他狡黠的眨了眨眼楮,「你懂的。」
他這樣拿腔捏調,我不甚喜歡。我是行動力比較強的人,不喜歡的話,就會付諸手上,或者腳上。于是,只听噗通一聲,有人落水了。
杜夫呆住了。她看看水中掙扎的昨侖,再小心翼翼的看看我,「季詞,這樣……不太好吧。」
我制止她準備跳水的動作,有意提高了聲調,「對于口口聲聲將命運掛在嘴上的人,這湖水正好漱口。」
湖水中的昨侖一邊咕咕嚕嚕喝水,一邊揮舞著胳膊,「我我……咕嚕……不會游泳啊。咕嚕……咕咕救……救命啊。」
「杜夫,」我在湖邊蹲子,「你知道命運師是怎麼死的嗎?」。
杜夫一臉擔憂之色,搖搖頭。
「淹死的。」我戲謔著將手伸向湖面,一陣水花撲濺,昨侖的手暗度陳倉,我一聲尖叫,跌下了湖。湖水冰冷,我忍不住打起了冷戰。但是,很快冷戰也沒得打了,湖水迅速的回蕩過來,我開始下沉。
在下沉的間隙里,隱約听到了有人跳下了水。是杜夫吧。可是,杜夫,如果你能听見我,能不能請你不要救我了。我想去我該去的世界。
月一彎。柳枝閑閑輕動。萬籟俱寂。
三個人氣喘吁吁橫陳于草地。
「季詞,你果真惡毒。」氣息稍稍平穩,他便開始興師問罪。
「您謬贊了。」
他一時語塞。只是很快便找到了開心的理由,一人笑個不住︰「你會遭報應的!」
但是不管這些,我有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率先理明。
「我想知道,你所說的命運,究竟是什麼?」
「命運是人的無數念頭在無數的機遇中生根發芽,盤枝錯結繁衍出的一種軌跡。」他答。
「那為何,我今日會做那樣的噩夢?」在醒來後我推測了時間,那十天的噩夢,在我的現實生活中只佔用了二十分鐘。
「噩夢?你太侮辱我的職業了。」他略略不快。
「難道不是?」
「我才不會告訴你,命運師應該隨時保持神秘感。」他突然不肯多言。
我切了一聲,也不再追問。只是心中略略對他有了些好奇心。這個男生,說那些話,也許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