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思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掀開帳簾,撲面而來的除了暖氣,還有濃重的藥香,以及在藥香下仍藏不住的淡淡血腥味。
思闌皺皺眉,看到藍虎也在這兒,點頭打了個招呼,就往里走,那救來的孩子此時雖然仍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眼中卻滿是警備的看著思闌,以及一股傲氣,並沒有絲毫寄人籬下的自卑與不措。
洗淨了身上的泥土和大火燻的黑煙,臉上雖有傷痕,卻能看出長得十分清秀,也暗藏著一股英氣,眼楮如星,稚氣未月兌,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眼神。
軍醫見思闌來了,站起身來,「軍師來了。」
思闌作一揖,「麻煩夫子了,他的情況怎麼樣?」
軍醫向外挪挪,在病人面前講病情總是不好,「不知軍師是將他從哪帶回來的?」
思闌不解,「怎麼了?路邊而已。請您但說無妨。」
老先生斟酌一下,沉吟道,「不知是怎樣的境遇才會讓他在這個年紀遭受如此,他怕是受過嚴刑拷打的,身上已經很難找到一塊好皮了。」
這思闌已經听雲山提過,不過只知道受過刑,不過現在在這種時候,又是出現在這兒,一旦受刑,也必不會好過了。只是他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又是如何逃出來的呢?
「哦?那可調養的好?這個年紀,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吧?」
「這一點正要說與軍師,這孩子是練過功夫的,年紀不大,可應該是練過很久了。底子很好,到底刑法也是皮外傷,好好調養,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只是,問他什麼他都不說。」
思闌點點頭,「那麻煩夫子了,還請您多多照顧。」
「醫者父母心,這是自然。」
看著那人眼中的戒備,思闌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示意他們都出去,自己尋了一把椅子坐到床邊,「要喝水嗎?」。
「你倒在我面前所以我就把你帶回來了,這里是玄翼的軍營,你把傷養好了再走吧,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我不會問你是誰,也不會問你遭受了什麼,既然你有那麼大的決心與意志能夠跑到我的面前,就珍惜自己,好好活下去吧,無論曾經有什麼,或是將來要做什麼,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一切就都是空談了。」
那孩子靜靜的听著思闌的話,顯然已經想到了別的地方,眼中慢慢起了一層水霧。
思闌站起來,「我叫祁思闌,現在是玄翼的軍師。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而這個時候他們所需要的並不是外人的安慰,只是需要一個自己釋放與療傷的空間,思闌明白,所以在這個時候不會面對著他。
剛出帳門,思闌就听見了身後嚶嚶的哭聲,無端的自己也心痛起來。
雲山很盡責的一直跟著思闌,走著走著,思闌看著被大火燒了一半的曲山,「雲山,大將軍是怎麼讓火勢停下來的?」
「大火燒到一半,突然就改了風向,大將軍只讓人鑿了深溝,砍了一排樹,火自然就停下來了。」
思闌並不意外,當初放火時本就是想用煙把匈奴軍燻出來,而這風向她也知道遲早會變,只是還是兵行險招,但當時若不這樣做,只怕這三萬多人會全部命喪那曲山之中了。
「火勢沒有禍及**城吧?」
雲山搖頭,「倒是城中的百姓看見起火了,知道是玄翼大軍來了,在城中起義,這才讓將軍的大軍進城如此容易。」
這倒是讓思闌有些意外,看見大火城中沒有亂,反而是組織起抗擊匈奴的隊伍,那麼這城中必然是有高手指點了,會是大將軍的細作嗎?
「三弟!」
思闌回頭,看見了藍虎,「大哥,什麼事?」
「那少年找你,想請你過去一趟,我見你還沒睡,就來叫你了。」
「嗯,好。」沒想到這麼快就會找自己了。
進去時,那孩子正在喝水,見思闌來了,有些尷尬的把水杯放下,還有些微的紅暈,思闌接過,又給他倒了一杯,「慢點喝。」
眼楮紅紅的,是有好好哭過了吧。
思闌並不說話,只是這樣看著他,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度過,終于那孩子悶悶的開口,而思闌在沉默中有些神游,沒听清,「什麼?」
吐一口氣,「我說,謝謝你。」
思闌笑笑,「若你不能堅持到了我面前才倒下,我也不能救你。」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少年沉默著,並不看思闌,思闌也並不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留的事,「現在你怕是沒有去處了吧。想跟著我嗎?」。
「參軍?」
思闌搖頭,「這時候你可以不把我當成玄翼軍中的人。」
沉默很久,他點了頭。
「不過你要想清楚,我做的事可能並不會如是人口中那般干淨,我也不是一塊白璧,我注定是要與那太陽相悖的。若你跟了我便再不可背叛了。我只會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這一輩子也只有這一次機會,如若背叛,就不可存活了。你還願意嗎?」。
看著他很堅定的點了頭,「太陽早已背棄我。」
心中有些許心疼,思闌仍是將它壓了下來。
「還是不願意透露我你的姓名嗎?」。
他掙扎的起來,對思闌跪下,「家土已毀,名字已不再作他想,早無留戀。」
不論是否真話,思闌點頭,「你不願說,我就不會問,你不必有負擔。既如此,我送你一名可好?」
「請大人賜名。」
「如風輕易,如風忘懷。以後,你便叫‘風’,如何?隨我姓,你願意嗎?」。
「祁風謝大人賜名!如若背叛,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