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顏一離開後,逍遙轉手拿起書案上,顏一剛剛送來的《中匈條約》,一邊閱覽,一邊笑︰「今年,北戰三年。
北戰一年,上一任帝重病駕崩。時年二十八,膝下無子。從孫繼承王位。匈奴使者帶《中匈條約》入殿,割城一座,黃金百斤白銀千斤,錦織、糧資、奴隸……
北戰二年,單于舊患復發,膝下六子因王權之爭競土中原,觸犯洛郡,視條約無物。一王子帶兵闖入中原。下落不明。十萬將士防守洛郡,一月後終換得暫時擊退匈奴。二月後,單于康復,帶其第五子前來認罪,當場親手誅殺,道一聲︰此事結。
今年,北戰三年。」臉上表情還在笑,雖然回憶的聲音有一點抖,道出說話的人心中的憤怒,「不貢、不送、不易。一戰定勝。」
他要一戰定勝。
也必須一戰定勝。
匈奴進犯,草民起義,都說明了這個國家的搖搖欲墜。離仇選擇這個時候來信,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許多人都不相信這個新登基的小皇帝。如果北戰與匈奴的初次戰爭失敗,對于中匈戰爭苦不堪言的民眾必定再度大失所望,以至于失去民心,助長草民起義。
但如果一戰定勝,得民心、振兵心、嚇賊心。這一戰要勝,最好還要大勝。在匈奴氣焰最高漲的時候,迎頭一擊,跟他們道明這是中原!
盡管這一戰很難……想到此,逍遙的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算了,想未來的事最無用。不如出去巡視,順便散散心。
逍遙才準備出門去。剛到門口,一聲女子軟軟的叫罵聲就在不遠處一遍一遍的「炸雷」。
一個被罵得受不了的護衛要進屋呈報,與出來的逍遙差一點撞上,連忙後退數步不敢近前不敢抬頭對視,行禮︰「主公,艾小娘子來找您。」
「嗯。」艾草罵人,這是個趕熱鬧的好機會。可惜逍遙現在忙著,「讓她進屋等我。我出去就回來。」道完收回看艾草的目光,匆匆往外走。
艾草卻已經捕捉到了這一抹離開的目光。她們這種美人,對于有多少人在自己身上投注目光不在意,可要有人偏移開目光,就記住了。一扭頭,見是逍遙︰「逍遙。你給我站住!」
逍遙停住。好吧,美人你贏了。
「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艾草蹦蹦跳跳一路到逍遙面前。她已經氣到不能好好走路了,一張花朵似的小臉此時完全扭曲,變成了一副母獅子模樣。盡管臉長得好,就算變成獅子了依舊是個好看的獅子,「我養父昨夜給我來信,說我以後要跟你成親?」
「唔,你六師兄七師姐沒有給你解釋?」那兩人還是比較明理的。
「解釋了。」艾草道,下一刻又滿不在乎地一甩手,「但是他們怎麼攔得住我!」
更準確點來說,是攔不住護送她來的離仇的四徒弟,季凡吧。有季凡的守護在,艾草才可以一直罵罵咧咧地闖進草園。
逍遙笑笑,口氣有點兒不謙虛︰「其實,我覺得,我長得不錯,人品也挺好。你嫁給我,應該是賺了,不會吃虧吧?」
這家伙。就算話是真的,但這口氣……嘖嘖!
「哼,你長得才不好看呢,人品也不好!我嫁給你,吃了大、大、大、大虧了!」
艾草像模像樣地比劃自己吃了非常大的虧。但換了逍遙,就是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艾娘,別氣到結巴。要不要我給你診治一下?」
「……總之,你死了你這條心吧,我不會嫁給你的!你立馬給我養父去信,說你配不上我!」艾草下了總命令後,雙手叉著腰轉身立著,表示不想再听逍遙氣人的話。
逍遙上前一步,低頭在艾草的耳邊︰「你真的不喜歡我?我有什麼不好,我會改的。」
口氣溫柔多了。態度也很誠懇。
可是……艾草握緊了纏在腰上的鞭子,拔出給他看。
一根七尺長的金鞭,鞭尾垂著一個香囊做裝飾。
艾草指了指香囊,上面繡著一對雁,翻過面左下角繡著一個「艾」字。如果離三月在,一定會認出這跟江暮漁的香囊正是一對︰「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我們有一對香囊,是定情信物。」
原來是自己奪人所愛了。
要是換一個女子,逍遙絕對不做這種奪人之事。但問題是,這小女子是艾草。這小女子,是不是當真從小被寵慣了長大,一點兒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她是離仇的養女。就算自己願意放手,離仇會答應麼?
逍遙突然想起離仇的另一個女兒,離三月。離三月無法得到離仇的疼愛,卻有著自己的自由。艾草得到了寵愛,只因為她是一枚可用的棋子。
離仇真是一個心狠的人︰「你的心上人是誰?」恐怕,就算艾草有心上人,到頭來也會被強逼嫁給逍遙。還是讓逍遙為艾草編造一個「善意的謊言」吧。
都已經知道她有心上人了,還要不甘心地問一句她心上人是誰?哼,就算告訴你,也不過讓你對比起來自慚形穢︰「江暮漁!養父的二徒弟。他跟我從小青梅竹馬,早有金石之盟。」
「可是,我听說江暮漁小時跟著師公,少年就到江湖上歷練了,你們怎麼青梅竹馬?」
「……你、你管不著!」
嘆了一口氣,逍遙掃了一眼旁邊表情有一點兒僵硬的季凡。她跟他,才算是青梅竹馬吧︰「好。就算你們是青梅竹馬。但一年前,江暮漁被一個神秘人帶走以後,就一直沒有下落。」
「我二師兄武功高強,機敏聰明。他沒有下落,一定是有他的緣由。」艾草對江暮漁很有自信,「關于我二師兄,你是比不上的啦!也不要再比了!」
「那是當然。我不會跟一個已逝之人比。」
「什麼?!」
艾草一驚,扭頭狠狠地瞪了逍遙一眼,「你胡說什麼!」
逍遙不慌不忙,二十多個隨身侍衛早已恭候在身邊。從袖中掏了一下,拿出一枚牌子擲向艾草︰「是你二師兄的吧?」
「二師兄的……白雲令牌。」艾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只有轉而向季凡招呼,「四師兄,你來看看,這是不是二師兄的……」
「是。」那家伙的東西,就算化成了灰,他都認識。
「怎麼會在你手里?我二師兄怎麼樣了?!」艾草不要命地躥上去,拽住逍遙的領子,喝問他。
逍遙手下的人想拔劍,逍遙搖了搖頭︰「你二師兄已亡故了,節哀順變。」
對不起,江暮漁,為了這個「善意的謊言」,就先委屈你先「亡故」一下吧,「他將白雲令牌給我,叫我好好照顧你。所以,你就讓我照顧一輩子吧。」
「……哇——!」
逍遙無奈地看著艾草當場大哭。目光在旁邊的季凡身上一轉,他應該沒有看錯,在他說到江暮漁已逝時,季凡的嘴角小小地勾了一下。直到他說艾草嫁娶之事,季凡的嘴角才迅速往下一拉,繼續一臉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