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刮了兩日。灰蒙蒙的雪雲散去,拉開了天藍色的帷幕。一朵鮮紅的太陽從東山升起綻放,其火金色的陽光灑落、跳躍在高低起伏的雪原上,帶來一股溫暖的馨香。
巫女三人坐在嘎瑪的大雪熊上,往雪山巔峰行進。
桃夭與離三月坐在後頭。嘎瑪貢布的一滴血,還真有起死回生的效果。第二日,桃夭就醒了,再歇一日,手腳自便。
坐在前頭的巫女勾了一勾嘴角。最後,她還是將二人都從嘎瑪的洞穴內平安帶出來了,盡管嘎瑪想留幾人,巫女也打算實在不行就留桃夭,可最後,三人還是都出來了。巫女驕傲能從嘎瑪手下安好地帶走兩個人,驕傲得讓她不想去想雪峰上的雪怪,集合她們三人的力量不知能不能打得過?
雪怪,這雪山最後一關,最後一個最難關。
越往雪峰上走,呼吸愈發的艱難。三人覺得有什麼堵住了鼻子,是霜。有什麼壓著她們站不起身,是冰。有什麼在血中流動,是雪。
在雪峰上,連一只野獸也沒有。一點生命的痕跡也沒有。讓人懷疑,真的有雪蓮挺立在雪峰上麼?潔白無瑕,稱世奇藥?後來,將她們送到離雪峰還有半里地,雪熊也離去了。
三人歇了一夜,第二日日出,抿一口嘎瑪臨別前送的酒,三人就登山了。
半里地,登了兩日。
在離三月的回憶中,那是極可怕的兩日。因為呼吸艱難,三人都不能運氣,就是手抓著石壁,身子掛在雪山上往上爬。離三月身子是用不上力氣的,都靠桃夭和巫女拖著她。
第一日登山半日,桃夭不行了,她剛傷好需要多調養,巫女沒理帶著離三月繼續爬。入夜時,離三月又返回去找她,看桃夭渾身哆嗦目光無神。她一個人在雪岩邊听著孩子哭聲似的風嘯,差一點瘋了。
第二日,巫女也不太正常起來,時不時停下歇一歇,看著桃夭和離三月,目光渙散。入夜時,離三月半昏過去,被巫女打醒。醒後,巫女背對著二人看著雪峰,臉色很難看。
第三日沒有太陽,三人慢慢地爬,心中都在計算什麼時候才到雪峰。才爬了幾步,翻過一塊石頭……雪峰!
一番激動。過後,三人開始尋找雪蓮。
最後,沒有雪蓮。
沒有發現雪蓮!連一根草也沒有發現!雪峰上只有雪和四面峭壁!
巫女站在雪峰上,踩著石頭,想要罵幾句,最後身子晃了一下,倒在地上。桃夭忙接住。
「師父,沒事的。沒有雪蓮,我現在也挺好的。你別生氣。」離三月急切安慰。桃夭也看著懷中的巫女。
巫女一口氣下去,迷迷糊糊地醒轉。就听見徒兒在一邊安慰,直覺告訴她,那桃夭也在關注著自己。突然,心里有點兒不是滋味……離三月現在成這樣,巫女也是有份兒的。本來還有雪蓮,可沒想雪蓮不見了,真是打臉打到自己的臉上了。一時之間真想就這麼昏過去,不好意思見別人。
「啪——」
「干什麼呢!打人臉,不知道人疼啊!」巫女一蹦而起。
一巴掌扇到巫女臉上的離三月一怔︰「師父,沒事了。師父醒了。」桃夭綻出一個笑顏。離三月喜極。
平白挨了一巴掌的巫女︰「……」
看著開心的兩人,巫女靜默片刻,轉過身。
「師父?」
「下雪山吧。沒有雪蓮,我們下雪山,去找別的辦法。」巫女停了一下,「徒兒,沒雪蓮,我巫女也能找出其他辦法。」
離三月望著巫女的背影。巫女的背影高高瘦瘦,最近爬雪山更讓她瘦得連骨頭也能看見。而且因為年邁,骨頭也漸漸佝僂了。隨著一步一步下山,骨頭一顫一顫的。但在滿目風雪之間,那身子立著,從不曾倒下︰「是。」
江暮漁笑笑地看著這一幕。他該出聲麼?可是老瘸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停下。」
這一聲老是低沉著的,帶著點沙啞,可偏偏又沙啞的很滄桑的,這世上,巫女認識的那聲音的主人,必定癱在輪椅上,著一身遮面的黑紗,黑紗中露出的一雙眼楮卻有銳利的精光。世上僅此一人而已!
「死老瘸子!你不是說去西南了,怎麼又跑雪山來了?可別說是迷了路。你身子已經不好了,別連腦子都不靈光。唉,說起腦子的靈光吧……」
回敬巫女的只是淡淡的一瞥︰「別笑了。你嘴本就難看,別再歪了。」瞬間堵住了巫女的嘴。
離三月哪有時間去看巫女被氣壞的臉。她的眼楮從老瘸子聲音響起時,就落到了一個人身上︰「前輩。」客氣地叫著前輩,眼楮里卻不是前輩,一直都是前輩身後的那人。
江暮漁推著老瘸子向三人走去︰「我們去西南,冰刀幫幫主逃了,听說來了雪山。我們還早你們一天到的。現在,雪蓮在我們這兒。」隨手從袖中取出裝雪蓮的小匱子,遞給三人,「不過我們還沒有等到冰刀幫幫主。不知道他為何行得這麼慢。」
雪蓮,美得無暇,白到如雪,花香清雅。
「已經取到雪蓮。你們可以先下山,也可以等我和前輩等到幫主後,一起下山。」江暮漁道,「我們帳篷在那兒,你們還是先來帳篷喝一口熱水再說。」
離三月是被巫女和桃夭拖拽著上山的,上山下山對她一個手腳無力的人,實在有點吃力。江暮漁主動擔起責任,讓桃夭推老瘸子的輪椅。「好咧。」推輪椅比拉人輕松多了,更何況桃夭也喜歡看著小姐和小哥兩人在一起……巫女忙著與老瘸子斗嘴,無心思管二人。
習慣了被江暮漁照顧,離三月搭著江暮漁的手,半個身子靠在江暮漁身上。
「我以為你不會上山的。」江暮漁一邊走,一邊低聲道。口氣少許心疼多半詫異。離三月的身子,是不適合在雪山的。
「我也以為你不會來的。」
「可我上來了,就發現你也在這兒……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