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捧著一碗雞湯,走進房間時,就看著靠在床上的離三月在愣愣地發呆。但那跟她有什麼關系呢︰「小娘子,喝湯。」將雞湯放在床頭,就準備繼續去收拾行李了。
「桃夭。」離三月卻喚了她一聲。
桃夭的腳步一停,也不回頭,就問︰「小娘子,何事?」說話時,一塊白玉飛到了她面前。
白玉佩?沒有在小娘子的身上見過?哦……應該是江郎君送的。
「拿著,明日還給他。」離三月的話也證明了桃夭的猜測。
只是,還給他?離三月和江暮漁總說兩人是朋友,可看著這二人親密的動作,誰會相信這句話呢?桃夭自然也不信。直到听到這句話……
想著平日里一向對自己說說笑笑、溫和有禮的江暮漁,桃夭手中握著白玉,突然有些同情起江暮漁。雖然知道自己說這話不該,還是第一次與離三月說了一句額外話︰「小娘子,就算你不喜佩玉,也是一片心意啊。」
離三月訝然地看了一眼桃夭的背影。江暮漁的魅力這樣大?讓桃夭都主動跟自己說話?听過江暮漁剛才的話,江暮漁沒把桃夭當成自己人,離三月不會跟桃夭吃醋,還覺得桃夭有點兒可憐,如果桃夭知道了剛才江暮漁對自己說的話,會如何?
離三月同情桃夭,桃夭同情江暮漁,江暮漁同情離三月。但是,話一旦說出來,就不是心里話了。離三月又何嘗知道江暮漁的心里話?
「我沒有不喜歡,不過這物事看著,礙眼。」
桃夭手中把玩著的白玉。為了妥善保管,白玉外還套著一個繡雁的精致粉色香囊。香囊背面左下角,有一個小小的「漁」字。道明了這香囊定然是哪個思慕江暮漁的小娘子做的。而會將隨身玉放在這個香囊中,江暮漁與那小娘子的關系……不一般。
關于江暮漁,離三月心中也在近幾日揣測過。
像是江暮漁那般,長相俊朗,武功精進,性子圓滑,且身為武林盟主的二徒弟,定有許多女子心屬于他。江暮漁若有一兩個紅顏知己,那是名正言順。江暮漁若喜歡獨來獨往,也算是潔身自好。
但離三月一來不算是紅顏知己,二來也無法撥動一個喜獨來獨往的人的心,三來離三月甚至不是江暮漁那樣的江湖人。還是當江暮漁的朋友,與他談笑、受他照顧,對離三月來說這就很好。就這樣,千萬別當什麼眷侶。
而江暮漁做事向來不會出錯。這次送玉佩,怎會不知將香囊除下?只怕送佩玉是假,送香囊才是真的。他是怎麼個態度?拿香囊來激離三月?告訴離三月他早心有所屬?猜不透。
「佩玉就掛在腰間,不要理它不就好了。怎麼會礙事呢。江郎君對你這麼好……」桃夭還不明白離三月的心思。
離三月被桃夭一味說江暮漁好弄得有些煩了︰「他對每個人都很好!又不是我一個人……前輩,他也在照顧。師父,他也客客氣氣的。對你,他也煮湯叫你喝。他對身邊的哪個人,不是微笑以待?你看過他哪次跟人生氣?哪次不理人?」
離三月的話是有些急了。但也確實是實話。
桃夭看著離三月的樣子,一時腦子有些發懵。還是堅持己見︰「可我就覺得,他對你有些不一樣。」
「那是因為……」我是離三月,他師父之女,他對我有責任照顧,而且雨林的事讓他很愧疚。如果、如果江暮漁真的只對她一個人好,那倒好了!離三月輕輕松松就能想出一堆辯解的話,但對著桃夭一個外人,還是將話吞了下去,「算了,別說了。」
桃夭看著離三月扭過臉繼續修煉,想了想,也不多話了。
練了一會兒,離三月心煩氣躁,怎麼也練不下去,扭頭看著一邊桃夭收拾行李的背影。目光再往下,桃夭身邊擱著的白玉……
願平安的白玉啊。江暮漁有弟,有師父,而離三月只是一個人。人想要平安,是因為世上有牽掛自己的人。如果沒有,就該把平安留給更需要的人吧?再加上,自己也想要江暮漁平平安安的……
桃夭听到房間里有一聲嘆息聲。手中動作一停,抓緊了包裹,又漸漸地松開了。要她說什麼好呢?
第二日,趁兩伙人在船頭分別時,桃夭將白玉放在了江暮漁房間內。之後,巫女、桃夭、離三月就買了馬車,直奔西北的雪山而去。
離三月原本以為像是巫女一直住在苗疆不外出的人,與外人接觸會心有不適。但一路走來的兩個月,卻見巫女對外人的態度不算友好但也沒有不適。就如一個尋常的性子有些挑剔的老婦。
若要細細想來,巫女的確有許多奇怪之處。身為苗疆的被視如神明的巫女,本該是性子傲慢冷清,可是巫女自傲是自傲,卻是喜歡打擊別人抬高自己的自傲,似乎有些心虛。而且,常教一些狠毒的道理給離三月,不能相信別人、實力弱得忍著等實力強就奪回來。這不該是孤僻獨居的巫女會說出的話。
而像是實力強大的老瘸子,就對所有人都很冷淡,可他房中的血字恨書又點明老瘸子有一段血海深仇的過去。
江暮漁則是年幼孤露,在師父離仇的培養下,從小在江湖上模滾打爬,性子笑里藏刀,難以揣摩。
離三月遇上的,都是一群性子奇怪,背景復雜的人啊……就連離三月自己,也是自小被離仇拋到邊疆,空頂著武林盟主之女的名頭在外人面前強笑,其實苦楚只有自知,長久便養出了善于做戲的性子。
「小娘子,溫手爐。」桃夭的聲音響起,打斷離三月的思緒。離三月看著面前的書籍,心中笑了自己一句,自己跟江暮漁到底不同,就算學江暮漁看書,但心里還是不喜歡看書,看著看著就會走神。抬頭看見桃夭給自己雙腿上放上溫手爐,離三月就朝她笑了笑。
桃夭看了離三月一眼,只是臉部依舊沒有什麼表情。過了一小會,端著另一個溫手爐,在離三月身旁不遠處坐著。
江暮漁的事過後,兩人的關系,比以前似乎好了一些。再加上前往雪山,三人必須互幫互助。
離三月一邊捂著溫手爐的溫熱,一邊翻閱關于雪山的書,算了算日子︰「桃夭,現在馬車到哪了?」
桃夭聞言,透過馬車的後門隙打量外面,「快了。現在已經進入雪原了。地上全都是雪。」
「那再要個兩三日,就該到雪山了。」
「听馬夫說,雪山高達萬丈,崎嶇無比,山上有各種凶猛野獸。他到了雪山腳下就不再往山上走了。」
「而且,就算到了雪山上,見到位于雪山頂端的雪蓮,雪蓮旁邊還有守護雪蓮的猛獸雪怪。」離三月一字一句的讀出書上記載的話,扭頭朝里面道,「師父,這雪山一行,怕是難取雪蓮啊。」
在車廂最後面擺弄蠱蟲的巫女听到離三月的話,恨恨地哼了一聲︰「都怪那個死老瘸子要分頭走。要不然,取雪蓮本是輕而易舉的。」想到老瘸子,巫女又開始氣罵。
離三月對于巫女和老瘸子的敵對,只有無奈地搖了搖頭,埋頭看書。注意到巫女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朝自己飛快掃了一眼,裝作漫不經心地做事,卻在注意自己。離三月的頭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