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歸家路 (三十六)救人(上)

作者 ︰

離石流不遠的平地。

與不遠處毀掉一切、沒有活物的天災之地比,這個大平地上還扎著十幾頂帳篷。從投射在帳篷布上的火焰色,可以想象到帳篷內有一個大大的鐵溫爐,一群人正圍在鐵溫爐邊,享受著離三月和軟綿綿不可能得到的安逸寧靜……

直到帳篷門突然被掀開。

一個穿黑衣華服的青年持傘,慢慢走出帳篷,立在大暴雨中豎耳傾听。

「主公?」隨後帳篷門又被掀起。一個著一身鐵盔武裝的青年,站在帳篷門口,看他們主公在雨中靜立,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飛快抓起一個斗笠,帶著十幾人奔到黑衣青年身邊,「主公,怎麼了?」

「顏一……」青年四下環顧,「我剛才听到了呼救聲。」

听青年的話,顏一蹙起眉,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了︰「主公,我想是最近的大雨弄得你心煩了吧?不如回去再好好睡一覺?」

「不,聲音就是從那兒來的。」在顏一嗦間,青年已經找到了聲音來源處,朝那兒快步奔去。

石流。

「嘶!」沖破天際的嘯聲中,軟綿綿仰著頭。雨珠打在它的眼楮上,從眼眶中溢了出來,讓它的視線愈發模糊。軟綿綿掃了一下尾,將眼里的雨珠拂去。而就在這短暫的瞬間。透過下著大暴雨的陰測測的天,軟綿綿看到了雨林上空,熟悉的空中輪船飛過的身影……

老瘸子他們回來了。

同時。

還深陷石流中的離三月,感受著即將到的路邊大樹。剛才,她听到了樹枝在大風雨中搖晃的聲音,便斷定這兒會有一棵百年大樹。而依她所立的方位,她將被石流沖到這里,然後撞上這棵大樹撞出去,月兌離石流。她很安全,她可以自救。她不需要人救命。

這時,離三月感到一股涼涼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體內流走,這讓她備受疼痛的身軀好受了許多。本來因骨折疼痛的手,現在卻在涼東西流走到手臂時升起一股麻麻的感覺。

離三月嘗試過了一下,雖然很疼,但竟然能動了。

她並不知道就在一片黑暗內,魂影已被綠色濃液完全裹住。魂影在安睡,可並不妨礙它吸收綠色濃液。隨著濃液一點一點的被吸收著,魂影小臉上漸漸泛起的安適,與離三月此時臉上浮現出的安適,是那麼的相似。

不過,太過的安適,也就意味著離三月在分神。能推測石流走向的離三月,現在卻沒有听到就在她旁邊,來了一堆人。離三月沒期望有人來救,卻有人來救了。雖然,是晚來的。

帶頭的黑衣青年望著遠處那身陷石流卻十分安適的少女……懷疑自己的眼楮看錯了。或者,這小娘子在石流中游戲麼?

原本打算立即救離三月,現在青年卻猶豫了一下,直到看到離三月就快撞上百年大樹,趕緊朝身邊的護衛們一揮手。

離三月頓時被數雙手從石流中強行拽了出來。

直到這時,離三月才驚訝地注意到她面前的一群華衣青年。在雨林大暴雨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的一群衣著華貴、身手不凡的青年?……奇怪的一群人。

而離三月孤身一人出現在雨林中,身陷石流卻一臉舒適。在那群青年眼中,又該是個怎樣的人呢?

看著離三月半身浮腫,身穿的羅衣許多處都被磨出裂口,裂口又透出深淺不一的傷勢。青年快步上前,抓過離三月的手把脈︰「……」又看了看雖重傷卻意識清醒的離三月,「真奇怪……算了。先將她帶回去。小心點,身上有傷的地方不要踫。」

吩咐過手下人過後,青年側過臉,對離三月綻出一個暖暖的笑容,「小娘子,我們是好人,現在將你帶回去醫治,你別擔心。」

離三月迷迷糊糊地眯著的雙眼慢慢睜開,原本模糊的黑衣男子也漸漸清晰起來。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楮,尤其是微笑時,那雙望著人的眼楮能溫柔得將人的心都化掉。青年的微笑與江暮漁的微笑很不同。江暮漁是因為在江湖上模滾打爬太久,學出來的笑容。而這青年的笑容是由心所發,而且非常的有親和力。雖然離三月是第一次見到這青年,但對這青年也莫名地升起一股親近。青年穿著玄色的織錦緙絲雲紋襜褕,顯得身份尊貴,又有如此溫和笑容,實屬難得。

「多謝搭救。」離三月先道謝,不待青年說無須多禮,又緊接著道,「不過,我有同伴。」

「啊……」事實上,青年根本沒有說無須多禮的心。看見重傷的離三月居然還能睜開眼楮,看著他,說出這一段完整的話。青年首先是一嚇。真是遇上奇人了!

嚇、嚇什麼?只是遇上奇人,又不是遇上死人,更不是鬼。

強令自己鎮靜下來後再想她的話,「同伴?!」青年立刻看向石流,焦急地喝道,「快救她同伴!」

搭救了離三月就算是好人了。還願意救離三月的同伴,青年的心很善︰「它不在這里。我要等山洪過後,它會找到我。」

一邊听離三月的話,青年一邊望著石流,思索了一下︰「要等山洪過後,還需要半日。」但如果加上軟綿綿找過來,大概得兩三日,「可你現在身受重傷,必須馬上診治……這樣吧。顏一,去把帳篷和醫藥遷到這兒來。我陪你一起等你同伴來。同時能幫你醫治?」

青年……太善良?太愛管閑事?

「謝謝。」

空中輪船。

三人顯然是沒有想到他們短暫離開的兩個月,雨林會變成這個樣子。

巫女和江暮漁都持一把傘,站在輪船圍欄邊,眺望搜尋離三月的下落。老瘸子待在船艙房間內。雖沒像兩人一樣表現激動,但一雙眉還是微微擰起不放。

「完了,完了。」過了一會兒,巫女喪氣地搖搖頭,表情就像弄丟了最心愛之物,又心痛又悔恨,「這可是我最後的希望啊……」

「巫女,說‘完了’很不吉利的。」江暮漁強抑情緒,努力用淡淡的聲音回道。

先不提江暮漁與離三月是好友,光是離三月是離仇的女兒,這事都夠讓江暮漁在意了。雖然離仇未必會為了這件事去責罰江暮漁。如果江暮漁說謊是老瘸子殺了離三月的話……但弄丟了師父的唯一的女兒,江暮漁自己也不能去饒恕自己。

「對,這話太不吉利了。」巫女一語驚醒,喃喃道,「蚩尤大神,你可要保佑我徒兒平平安安的。」

沒心思理巫女這信神拜鬼的行為,江暮漁緊盯著下方遭遇巨大的自然災難的雨林,不想放過任何一處可能找到離三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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