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離三月就被巫女從被窩里拽出來︰「天都快亮了，你還在睡覺？」
天快亮了？那不是還沒亮麼？平旦（凌晨三點），眾星疏光、月色皎潔。連公雞都還沒叫第一聲。
「給你一刻鐘盥洗，馬上到蠱蟲室來！」留下最後一句命令，巫女便翩然而去。
離三月一邊揉著惺忪的眼楮，一邊半夢游狀態地下了床，漱洗穿衣，直到迷迷糊糊地撞在門上，方才清醒。
一刻後。
江暮漁和老瘸子都還沒醒，空中輪船內一片黑暗，只有離三月手上的油燈發出小小的光明。離三月小心地提著油燈，靠著牆壁走在深長而漆黑的走廊內，腳下的船板微微顛簸著，就像孩童的搖籃椅。眾飛鳥帶著空中輪船，穿梭于高空氣流。
腳步停在閃著一點一點熒光的房間前。離三月敲了敲蠱蟲室的大門︰「師父？」
房門立刻自動「吱呀」一聲打開了。許是清晨睡醒，聲音意外的輕柔︰「進來吧，把油燈吹掉，會驚到蠱蟲。」
離三月便吹熄了油燈，左手推門而入，右手順手關上門戶。
蠱蟲室已經整理好了，西北的牆角是巫女的床和書案、書篋，對面是蠱蟲架，擺著數十個大小不一的蠱蟲泥壇，以及幾本厚厚的巫書。
巫女正坐在床上，翻閱巫書，眉頭微微蹙起。幾十只蠱蟲圍繞在她身邊，身子一眨一眨閃著熒光。大多數是巫女最擅長的五彩蝶蠱蟲，另外還有好幾種不一樣的蠱蟲。數十種的蠱蟲，閃著綠幽幽的綠。或是灰白，還有血紅。
听離三月關門的聲音，巫女從書海中抬起頭，輕輕合攏書，由飛蟲抬著巫書回書架，招手叫她過來。
離三月輕輕地走到她面前，坐在她床前的席子上，不敢驚擾了蠱蟲。
巫女坐在床上，俯視仰頭的離三月。
「夏悠然。」巫女喚她的化名，態度莫名的嚴肅，讓離三月的心都緊張了起來，「從今日起，我就開始教你巫術。不過，我這次從苗寨出來匆忙，拜師的物事我都沒帶。本來要在蚩尤大神前，做徒兒的要賭咒發誓︰如敢違抗師父的命令就不得好死，如不努力練功就曝尸荒野！」
話語頓了一下。巫女沒說做師父的也要賭咒發誓，要善待徒兒，要盡力教誨徒兒，不然也不得善終。
想到這，巫女的口氣突然隱隱透出了一點心虛︰「咳咳。但你我有緣，也無需介懷這些。你跪下，叫我一聲師父，我叫你一聲乖徒兒就是了。」
「哦。」離三月乖乖跪下作了拜師禮，奉呈束修、戒尺，「師父。」
「嗯，乖徒兒。」巫女也笑眯眯地看著新入門的徒兒，眼神活似一只大灰狼看著主動送上門的小白兔，「不過，我要告訴你，巫術與武術可是大大不同。任何一門巫術，都詭秘多端，且非常講究勤學苦練。如果有三天不練，巫術就會前功盡棄！」
只有對離三月的要求，沒有自己的責任。什麼叫霸王協議？這就是！
「是！」但離三月還是應得很認真，「師父，巫術還有很多分門別派麼？」
「那當然。兩千年前，洪荒開天，巫術流傳下來。每一代，總有許多不喜武術的桀驁之才入我巫門，開創種種巫術。傳到現在，也有數百種巫術了。而你要學的巫術，名為《御靈術》，就是巫術中最古老、詭秘、強大的一門。」
離三月點頭，好奇地問︰「那麼蠱術在巫術中呢？師父就是學習蠱術的吧？」
巫女沒理離三月的問題，繼續道︰「不過，巫術說來很多分類，其實就是看魂影潛力的不同，而教授不同的巫術。御靈術對魂影潛力要求就極高。」
「師父，那蠱術呢？」離三月繼續纏著問。
聲音一頓。終于無奈的妥協︰「而蠱術……養蠱下毒。算是一種奇妙的巫術。尤其是偷偷下蠱，只要一沾著別人的身子，就能讓他中蠱，可稱十拿九穩。不過，對戰時，倒不算是非常強。」就是不提蠱術在巫術中算是厲害，還是不厲害的。
「哦。」離三月明白了，「那御靈術呢？師父為何不用御靈術對付前輩？」
「額……」
提到這一點，巫女靜了片刻，「修煉御靈術太耗時間了！我要專心訓練蠱蟲，哪有空去修煉？！」
那麼就是說……不、不會？
「師父不會御靈術？」
「除了百年前，有個巫術天才學習御靈術。」巫女拍了拍離三月的肩，「你是近百年來，第一個學習御靈術的。所以，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說得倒是語重心長。可是，不會御靈術的巫女，豈不只是一個理論老師？而離三月作為唯一一個實踐性地修煉御靈術的人，一不小心，那走火入魔的幾率……
「徒兒，我昨日教你的口訣，你回去有記？」巫女提醒有些走神了的離三月。
「有。」離三月點頭道，又面顯猶豫，「不過，好像沒什麼感覺。」
「那是御靈術的入門口訣，你剛開始是沒有感覺的，每日睡前默念兩個時辰，多則半月你就會有感覺的。」巫女道，「御靈術旁人學來要十幾年，不過你魂力高，又有些根基，初步小成也就幾年吧。比起那些動不動就要練幾十年的武功內功，是不是很厲害啊？」
她哪里來的根基？十五年來，離三月還是第一次接觸巫術︰「師父，初步小成後有多大的威力？」
「除了我、老瘸子那一輩的高手，江湖年輕一輩中，你橫掃無阻。」一句話，立馬讓離三月的心都燃了起來。
「多謝師父！」離三月恭敬地感謝，「對了，師父，每天兩個時辰幾年後就能小成？那，如果我每天練四個時辰，會不會進步更快啊？」
離三月的口氣一派認真，全無嬉笑之意。
巫女聲音停了一會兒，確定她是真的這般想著,又好氣，又好笑︰「傻徒兒！」
「不可以麼？」離三月听她口氣，心頭稍稍黯了一下。
「就算是再好的功法也是一天一天練成的，貪功急進，只會落得走火入魔。」巫女一邊說，離三月一邊掉冷汗。注意到她的動作，巫女止住話問，「怎麼了？」
「我……我昨夜將口訣念了四個時辰。」
「第一天開始沒關系。」巫女道，回味離三月的話。沒想到離三月如此勤加苦練，看來她的練功不用自己多心了，又想到待離三月小成以後……輕嘆了一聲，「傻徒兒。」不待離三月反應，又高聲道，「口訣還要練上幾月，我先教你蠱術，暫時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