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了房間,那人又讓晟羽關上門窗。終究力氣不支,又一股悶氣涌上心頭,「嘩」的一聲,從那人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倒來。洛儀覺得身後人一軟,回頭見到他的樣子,不禁心中一動,醫者心懷之下,下意識地伸手相扶,觸及那人脈象,竟又是一驚︰「你竟中了毒?」
那人虛弱地癱倒在地,唇色蒼白,因為如今已經再無力氣威脅洛儀和晟羽,只好冷笑道︰「要殺要剮,終究隨你們。」
還未等晟羽和洛儀反應,外面又傳來一陣喧囂,原來烏公公已經帶著十數名禁軍佩刀侍衛,走入院中,見到洛儀房門窗戶緊閉,不禁生疑,敲門道︰「洛儀皇子,您在里面?宮中出了刺客,我們跟著血跡追到此處,多有冒犯,請多見諒。不知您可發現什麼異樣?」
洛儀與晟羽對望一瞬,互相心領神會,只听洛儀道︰「我和晟羽哥哥正說話呢,沒發現什麼刺客。你們如果沒搜到什麼就退了吧。」
這時有一兵將來到烏公公身邊報說︰「公公,血跡到此為止,不再見刺客蹤跡。」
烏公公踟躇片刻,在外再次稟告道︰「洛儀皇子,請恕奴才無理。」說著便把洛儀房門一腳踢開,闖了進來。
只見洛儀半蓋錦被,挨在床上,與一旁坐著的晟羽說著話。整個房間,卻只有洛儀與晟羽兩人,不見第三人。烏公公原來料想刺客一定在屋內,沒想到半點影子都不見,只好彎腰賠禮道︰「奴才見皇子房門從內反鎖,怕那刺客挾持,擔心皇子安危,才斗膽踢門而入。請皇子明察。」
洛儀笑道︰「我有點著涼,怕風,所以才讓晟羽哥哥把窗門給關嚴實了。既然烏公公沒什麼發現,就請出去吧。」
烏公公抬起頭來,細細地審視了房間一周,發現那洛儀所蓋的錦被之中竟然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嘴角不禁現出一絲詭笑,故意地腳底一歪,整個撲倒在洛儀床前,左手順勢一拉,整床被子被扯下了半邊。
錦被之下,一只松毛大狗懶洋洋地趴在那兒,正是狼牙。一見烏公公,它便陡然齜牙咧嘴的露出一臉凶相。
「怎麼,我抱著狗狗暖暖也不可以嗎?」。洛儀有點生氣了。
烏公公滿以為自己的一個小花招能令被中人無所遁形,沒想到藏在被子中的竟然是剛才那只對自己無禮的大狗,雖然心中疑惑,但表面上還是不住的道歉︰「請皇子恕罪,老奴腿腳不利,冒犯皇子……」
「行了,出去吧。」晟羽冷冷道。
烏公公無奈,只好悻悻然離開。一堆人馬走後,小院終于回復往初寧靜。
晟羽側耳傾听良久,確認人聲已遠,才招呼那狼牙下床。只見狼牙身下又鋪了一床被子,原來那冒牌小佳就壓在下面,剛才被整只狼牙壓著,所以烏公公壓根沒有瞧見他。
那人支起身子,抬手抹了抹滿臉的狗毛,大口地呼吸了幾次,又對晟羽說︰「喂,你那只狗多久沒洗澡呀,那麼臭。」
晟羽沒好氣地說︰「要不是狼牙,你早給捉去了。要不是他臭,還遮掩不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呢。」說的狼牙在一旁嗚嗚的叫著以示抗議。
洛儀不知怎地覺得好笑,但又拼命地忍了下來,一本正經地對那人說︰「李長樂,你就別說話了,你中毒不輕,雖然剛才給你吃下的藥能暫時恢復你的元氣,但畢竟不長久。還是需要把解藥找出來才行。」
那人听見「李長樂」一句,不禁身子一震,顫悠悠的望向洛儀︰「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洛儀早料到他的反應,一邊起身,幫那人蓋上被子,一邊說︰「那天在花月樓,那位中了毒的阿姨,臨死前,曾經寫下一個名字李長樂。當時不太明白,但後來想來想去,一個人臨終之前在地上寫下一個名字,要不那人是她親戚,她要托孤;要不就是那人是凶手,她要報仇。可是我們查了,那位阿姨並沒有任何親人,想必就只有後面一個答案了。她只是想臨死前告訴我們,殺她的人是一個叫李長樂的男子,而不是那叫小佳的女子。所以剛才我就問你了,結果你還答應了。那你不是李長樂,還能是誰呢?」
「柳如菲死了?」那叫李長樂的人呆了一下。又自語道︰「本來那毒不會要她的命,想來是她自己想不開,倒便宜了她。」
隔了一會,李長樂又問洛儀︰「想不到你們竟是皇子,只是,為什麼要救我?告訴你們,可別以為你們救了我,我就要欠了你們人情。」
晟羽听了這冷漠無情的話,十分的反感。倒是洛儀眨眨眼楮,淺笑道︰「因為,我覺得你不是壞人。」
晟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不知道這孩子用的是哪門子直覺。他倒是直覺上認為,李長樂也不是好人。
洛儀接著又說︰「而且,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皇宮之中?又為什麼受了傷,中了毒?還有,最重要的是,我的金花兒在哪里?」
李長樂想起這事,眼中出現一團幽幽的怒火,恨恨的說︰「都是因為剛才來捉我的那不男不女的太監!」
洛儀與晟羽同聲說道︰「烏公公?!」
李長樂的故事,應該從十年前說起。那一年,他五歲,他的姐姐李小仙十七歲。由于家中卻突逢大禍,李小仙只好帶著弟弟來到京城,寄宿在曾經的好友柳如菲家中。柳如菲本來也是一位官家小姐,只是後來由于父親獲了罪才被貶為官妓,沒想到,原本知書達禮的性格竟然被挫折與屈辱扭轉得物是人非,變得貪婪自私起來。她見李小仙貌美,竟然心生惡意,把李小仙下藥迷倒之後,舉辦了競花大會,轉手賣給別人。為了避免旁生枝接,她更狠毒地要把當年僅僅五歲的李長樂殺人滅口。
李長樂回顧往事,種種悲憤涌上眉頭,道︰「若不是當初我師父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就葬身荒郊野外了。可是我一心念著想要找到我的姐姐,所以趁著師父不在山上的時候,就偷偷的溜了下山,想要趁機去尋找。」
「所以你男扮女裝,混進花月樓,為了報仇和打探你姐姐的消息?」洛儀慨嘆。
「是。那天我原本讓那管家帶我去他與真正買主交人的地點,等了許久,又有另一隊人馬來接。那些人蒙上了我的眼楮,就把我塞到一頂轎子里面。也不知道顛簸了多少路途,幾翻周折之下,當我終于能夠看見東西的時候,才發現已經身處一處地牢的一間房間中。」李長樂說到此處,仿佛回想起了巨大的恐怖,原本俊秀的臉也變得扭曲起來。
很長時間,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牆上的油燈發出微弱的火光,把地牢中的任何物件打上了大大的陰影。李長樂松開了眼楮上蒙著的布條,陣陣陰冷,從四面八方襲來。
突然,牆腳一邊,一團黑影蜷縮著,發出細微的「索索」聲。
李長樂反手握緊把藏在袖籠中的銀蛇劍,厲聲問道︰「什麼人!」
那團黑影子慢慢地移到了稍亮處,一個像骷髏一樣的女子,出現在眼前。「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聲音很虛弱,很輕,卻很美。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里?這里是什麼地方?」李長樂疑惑不已。
那女子咳嗽兩聲,又呆呆地凝視了李長樂許久,才幽幽地嘆了口氣,「終于到時候了。」
當李長樂還想繼續追問下去的時候,地牢中的鐵門突然打開了,幾個蒙臉大漢闖了進來,凶悍地拖著李長樂與那女子往地牢的另一個方向走去。那女子面無表情,既不驚慌也不哭鬧,仿佛早已經置身度外。而李長樂也屏住呼吸,不敢讓那幾個大漢發現自己其實身懷武功。
地牢的另一端,通向一扇大門,當大門打開,一股血紅色的光直刺人眼。那是一個頗具面積的大廳,地上布滿了阡陌縱橫粗細相連的凹槽,延伸到中心是一處平台,平台上依次擺放了大大小小好幾具骸骨,更讓人可怕的的是,那凹槽中汩汩流動著的紅色液體,竟是新鮮的血液!而平台的最外一圈,正是那些血液的來源之處,竟然是一連8個如骷髏般的女子。她們面容呆滯,手臂上一條條的傷痕,血液慢慢地從傷口中滲出,又慢慢地滴落地上的凹槽中。
听到這里,洛儀不禁驚呼︰「十血咒!太可怕了。沒想到世上還真有此毒咒。」
李長樂點了點頭︰「怪不得我師傅說毒手藥農通曉各族醫毒蠱咒,果然不假。想必也是他教你的吧。那十血咒是很殘忍的還魂咒術,需要用十位妙齡處女之血,每年依次更新,像割橡膠一般,讓她們的血液長流不息,足足花去十年功夫,就能讓已死者骨肉重新生長,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