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阿九醒來時,心里還惦記著那個夢,不過看到聞人楚近在咫尺的俊臉後,瞬間就把它忘得一干二淨了。」
只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恢復成阿九初時見到的聞人楚,冷漠,嚴肅,不苟言笑。
昨晚摟著他睡,篝火前听他述說心事的仿佛另有其人。
收拾完東西後上車,阿九一直設法跟聞人楚搭話,可都被他不咸不淡的打斷,聊天根本沒辦法進行下去。
阿九含著暈車糖,卻發現它們現在變得無比苦澀,鼻尖不由自主開始發酸。
他其實是個堅強的男孩子,就連空相和聖華也從來沒看到過他哭一次。
可是見到聞人楚後,他似乎就變了個人,軟弱到自己無法想象的地步,情緒也總是無法控制。
阿九腦海空白很長時間後,哽咽道︰「哥哥說話不算話,把我一個人丟在山洞里,說是來接我,可是一直都不來……洞里面有好多紅眼楮蝙蝠,我害怕才跑出去的,外面好大的雨,還一直打雷閃電……」
他終于記起來了,自己怎麼抱著頭在蛋中恐懼的等待,出去後又被黑暗中的怪影追著欺負了很多年,最後磕磕絆絆逃到蘭因寺的佛像後面。
原來那些記憶一直都存在,只是他害怕不敢去想。
聞人楚沉默著遞了張紙巾過來,「不知道你哥哥為什麼不去接你,不過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你現在有對你很好的師傅、師兄,還可以享受平常人的幸福快樂,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也會很開心。」
阿九淚眼朦朧道︰「他會麼?」
聞人楚道︰「如果我是他的話,會。」
阿九這才接過紙巾把眼淚擦干,「我還以為他嫌我太笨了呢。」
「誰說你笨?」
「師兄,他總說我這個不懂那個也不懂……有些事我也的確怎麼都想不明白。」
「譬如?」
阿九想了想,說︰「就好像有時師兄會帶香客游寺,晚上回來總是叫腰疼。蘭因寺雖然大,但是我們每天都要走好幾遍,就算是覺得累,也應該是腿啊,怎麼會是腰呢?」
聞人楚問︰「你師兄多大年紀,香客是男還是女?」
阿九說︰「師兄比我長五歲,因為蘭因寺太高所以能上山的都是年輕男學生,很少有女人。」
聞人楚道;「這種事還是想不明白的好。」
阿九心中悶悶不樂,听上去哥哥似乎也明白的,只有自己不懂,難道果真是太笨麼?
結束玉龍山一日游後,兩人平安回到別墅。
小滿正在客廳坐著等,看到聞人楚跟阿九走一起神情有些落寞。
互相打了個招呼後,聞人楚去房間換衣服,就在阿九準備去找雪姨時,小滿叫住他,「你身上的衣服是太子的吧?」
阿九看了看,道︰「我差點要忘記了,我去還給他。」
小滿臉色不善道︰「月兌下來。」
阿九不懂他的敵意,連忙把衣服月兌下來拿給他,小滿卻不伸手接,「有時間麼,跟我出去走走。」
「好啊。」阿九將衣服疊好放在沙發上,跟著他走出去。
院子的積雪被清掃的很干淨,枯黃草坪在陽光下泛出零星溫暖的青色。
小滿今天穿了件淺草綠外套,拉鏈敞開露出灰白色毛衣,精致的下頷跟修長脖頸連成一條形狀優美的曲線,阿九看得眼楮都直了。
正當他出神時,小滿轉過問︰「在想什麼?」
阿九道︰「小滿哥長的真好看。」
小滿神情復雜的笑笑,「有眼光,我全身上下也就這張臉能看了。」
阿九小心翼翼問道︰「你不開心啊?」
「怎麼會,」小滿輕飄飄的否認掉,手指刮刮直挺的鼻尖,「你是不是喜歡太子?」
看到阿九毫不猶豫的點頭,小滿神情有些無奈,「我說的喜歡不是正常人之間的那種喜歡。」
「那是哪種?」
小滿泄氣道︰「算了,看你樣子也不會懂。」
這已經是阿九第二次被潑冷水,他鼓起勇氣認真道︰「我有時是很笨,不過你慢慢說,我一定能听得懂。」
小滿自嘲道︰「信你我就是傻子,知不知道我跟太子什麼關系?」
「不是很好的……,」阿九突然想起他跟聞人楚接吻的事,立刻把朋友兩個吞了回去,搖頭,「不知道。」
小滿很享受的看著他變慌張,「你知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們是情人關系,不僅會接吻,還會上床。」
「上……床?」阿九很努力的解讀這兩個字的意思。
看他臉色紅了又青,小滿終于忍不住道︰「喂,你沒事兒吧?」
阿九搖頭又點頭,憋了老半天才吱唔,「我也跟哥哥睡了,怎麼辦?」不僅如此,聞人楚還抱了他一整夜!
這下輪到小滿傻掉,靜默了整整半分鐘後,才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阿九對上噴他火龍一樣的紅眼楮,縮了縮脖子不敢出聲。
「他媽的,昨晚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小滿抓住阿九的胳膊,氣勢凶凶的逼問他。
「睡覺……」
「別的呢,他親你了?模你哪兒了?你們做到最後了嗎?一個字都不準漏,都給我說清楚!」
沒想到他會激動成這個樣,阿九有些害怕,抖著聲音道︰「沒,就是睡覺……」
小滿胸口急劇起伏,努力壓制了好半天才將情緒稍稍恢復穩定,「月兌光了沒?」
「沒,穿著衣服……」
「那你放什麼屁啊!嚇死我了,」小滿將他甩到一邊,不過隨即仍覺得不對,「他跟你睡一張床?」
阿九還來不及慶幸他恢復正常,又被他尖銳的聲音嚇了一跳,忙誠惶誠恐的點點頭。
恰好雪姨在門口喚阿九,才把這尷尬的局面給解除了。
整個下午阿九都覺得心神不安,呆在樓上不敢下去。
用過晚飯後,雪姨到阿九的房間,關心道︰「是不是不舒服?我覺得你下午怪怪的,還是昨晚出什麼事兒?」
阿九立刻搖頭,「沒,沒有。」
雖然很緊張卻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這讓雪姨松了口氣,「沒有就好,中午看到小滿對你又扯又拽,差點沒我給嚇死。那個小滿可不是省油燈,心思又歹毒,牛皮膏藥似的粘住誰別想跑不掉。」
阿九覺得她說話太夸張了點,「我覺得小滿哥人挺好的啊。」
「那是表面!你才認識他幾天?」雪姨語重心長道︰「我雖然高興看到少爺對你好,不過你得注意分寸,呂小滿會不高興。在他之前,少爺也交過幾個朋友,可是他一出現,那些人連影子都沒再見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千萬別不當真,我可是親眼見識過他拿刀捅死人。如果不是少爺親自出庭替他辯護,現在人肯定還蹲著監獄呢。」
阿九被她說的毛骨悚然,「小滿為什麼要殺人?」
雪姨道︰「沒什麼原因,就是看不得少爺對別人好。別看表面挺正常,其實一直在吃藥看心理醫生,嚴重抑郁癥。」
抑郁癥?阿九想起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有他說自己全身上下只有這張臉時的表情,從心里感到難過,輕聲道︰「一點都看不出來啊,我還以為他很開朗。」
「唉,」雪姨長嘆一聲,「要不你以為少爺為什麼一直慣著他?這院子也由著他來去自如?他現在啊,一點刺激都不能受,說不準什麼時候人就瘋了。」
「抑郁癥能治好嗎?」
「心理上的毛病誰說得準?這孩子也是個死心眼,一門心思想跟著少爺,被老太爺教訓了幾次也不見回頭。」
阿九又問︰「老太爺是誰?為什麼不準他跟哥哥在一起?」
雪姨道︰「他是少爺的祖父,整個玉都的泰山北斗,地球人都得圍著他轉的老頑固……」
說到這兒她猛一拍頭,站起身道︰「瞧瞧我都糊涂了,跟個孩子說這些干什麼。你只用記著我剛才的話,千萬別去惹呂小滿就對了。」
阿九將她送走,躺到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把白天得到的信息全都梳理一遍,發現依舊很多問題想不明白。
譬如聞人楚為什麼不認自己,是礙于小滿嗎?害怕他對自己好小滿接受不了?可這理由又好像有些說不通。
樓下客廳沒有開燈,電視畫面在無聲的播放著,牆上壁燈散發著朦朧的光。
小滿像貓一樣倦趴在聞人楚懷中,「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不開心?」
聞人楚毫不留情道︰「是。」
「可是我愛你,我真的沒辦法接受失去你,」小滿將臉緊緊貼在他胸口,去感受聞人楚強健有力的心跳,用懇求的語氣道︰「我們做好不好?只有在你弄疼我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一點點你在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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