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本仁才張嘴說話︰「士祺，今天你出手夠大方的！」
——怎麼了？
——給一個素不相識的要飯的十塊錢！平時你不都是給他們五毛一塊的嗎？
——你懂啥？那些假要飯的，不給他一分也不虧！可是咱又跟哪些人纏不起！你不給他，他就堵住你的門，耽誤你、惡影你！真要飯的，真要飯的，給他十塊也不中用！唉！誰叫咱的日子也不好過呢！
——你心眼兒真好！我找你算找值了！
說著，把兩手攬在妻子肩頭——酥酥的——這要像八年前鈴聲一落，夾上自行車，去百平方達公司接上班的妻子時，雙手搭在妻子兩肩，妻子一定會把幸福二字掛在臉上——粉色面頰飛上來兩朵桃花雲默默的開花默默地笑。[]本仁則會傻乎乎的盯著士祺笑。可是今天就不行了，他失望了——他還是那樣傻呼呼的盯著妻子的臉，力圖找尋那久違了八個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的幸福。妻子竟毫無反應。一陣風吹來，本仁登時感覺涼絲絲的。
——怎麼了你？
——我倒沒什麼，就是你的變化太大了。我還一下子難以接受！自從我下崗以來，你這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踫我，也是第一次從你嘴里說出一句哄我的話！女人的脾氣很怪，明明知道男人說的話是假的，還是希望听到。听到了還信以為真！
——我真佩服你的記憶力。一個動作一句話擱了八年還記憶猶新！
——看來你還是不了解女人！唉！
本仁听得出妻子的腔調低回，低得只有他們倆人听得見；語速緩慢，慢的像水壺沸騰卻視而不見；聲色哀怨，怨的秋涼如水、流螢撲扇。此時，只覺得心海翻涌，欲要噴薄而出。喉嚨里又像搪塞了什麼東西，滾滾洪流溯回九曲回腸。卻始終不得安寧。
——本仁，你剛才說的是心里話嗎？
——我、我什麼時候說過違心的話？
——對！你是個老實厚道的人！我也相信你嘴里說的就是心里想的。不想說、不願說，也決不會說出口的！這一點，我對你模得再透不過了！我們結婚八年來，哦！不！應該說是我下崗八年來，雖然你沒說過什麼，也沒給過我氣受，但我心里什麼都清楚！其實，俺也不在乎——你整天上班，在家沒在校時間長。好了，什麼也別說了，不管怎麼說，俺找你也找值了！
——看來，我們沒有白做八年的夫妻，你挺理解我的！
——其實，男女人之間不需要了解太多，只了解兩三個方面就足夠了！看的太透，就沒味了！
——那你了解我幾個方面？
——三個方面︰你不會說不會拉，還能談個對象，我就佩服你；結婚後不懂得憐香惜玉，卻能留得住我，我更佩服你；一白天泡在學校里，晚上還上個自習，而我從沒給你帶過綠帽子，我算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這就是你的三個美魅力。
本人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酸澀難耐。低著頭走進店門。
妻子哎喲一聲︰「爐子上還蹲著鍋呢！」鑽進廚房。
本仁惆悵之余，走到洗衣盆旁，蹲下來，把手伸進冰涼的水中。
「本仁，」也許妻子听到了「嗦嗦」的搓衣聲，「本仁，天黑了，你回老家接孩子去吧！孩子半過晌午找過你。不知你跑哪去了，只好又找爺爺去了。快去吧，生的孩子鬧氣！你把衣服撂在盆里就行。一會兒燒中湯，還是我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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