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秋扇亂紅塵 27、多情自古傷離別

作者 ︰

一個晴朗的午後,夜景用完午膳,坐在窗邊靜靜地思念,一輛華麗的馬車擾喚回了她的思緒。這馬車,她見過,車頂前沿的兩個小龍頭,預示著馬車的主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最不願意面對的人,終于來了。

太子南清福從馬車上下來,還有一位穿著錦繡華服的女子,那一襲粉紅色的束腰長裙甚是好看。此外還有幾名宮女和隨從。

夜景第一次看清南清福的長相,不得不承認,雖然無甚才華,但長得卻也出挑,畢竟出身皇家,血統高貴。只不過再怎麼樣,也不過那個人,那個人,雖已過而立之年,卻是青春無限,風逸俊俏。那個人,她很想,很想。移居別院後的幾個日夜,她都是靠著回憶在他身邊的點點滴滴才能度過。

清風徐來,他對她淺淺笑著,用世界上最好听的聲音輕聲喚著,景兒,景兒,她的心,便也隨著這聲音融了,化了。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名字,可以這般好听。

南清福雙手背在身後,直直站著,看向面前這位低眉順眼的太子妃,他名義上的妻。

夜景盈盈施禮︰「太子吉祥。」

南清福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她,與當初那個讓他動心的身影相重疊,仍是看不出一絲的不同。他實在不願意承認,這是他自己看中的人,他更不會原諒,她竟已非處子之身。他發誓,他遲早,要將她趕出太子妃之位,要娶他真心所愛的女子為妻。這一次,他再不會粗心大意,他會擦亮了眼楮,用心地看,不會再看走眼,惹得一身麻煩。

他並不理她,只是偏過頭對身邊那位穿著異常華艷的女子說︰「去為她更衣。」

那人道︰「是。」便上前走到夜景身邊︰「請太子妃更衣。」

夜景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向南清福拘了一禮,跟著進入內室。

不一會兒,那套粉紅色的錦服,便換到了夜景的身上。這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把戲,她只是覺得諷刺,剛剛看著覺得美麗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卻覺得處處扎身。

見她出來,南清福轉了身,丟下兩個字︰「走吧。」便私自上了馬車。

夜景知道,靖王府,終將成為回憶了。她要走了,這次入宮,想要再出宮,除非只有死了,她的靈魂,才能回到這片她深愛的土地。她好舍不得!貪戀得深吸幾口氣,想多帶些這里的空氣在身邊也好。

不,她不能就這樣走,她要見他!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她的心猛烈地跳起來,若不見上他一面,她怕她無法像她答應過他的那樣,安心地回宮做一個太子妃。

她站在馬車前,低頭詢問︰「殿下這是要直接回宮嗎?」。

南清福的臉上爬上不悅的神色,揚眉道︰︰「莫非你還想在市街上逛一圈?」

夜景不理會他語氣了含著的譏諷味,只是溫順地說︰「太子此番前來,想必是以看望六皇叔為名,如今只在西廂別院進出,連正府都不曾入,被人知道了,難免有閑言非語。所以臣妾以為,不如去見一見六皇叔,也免得有人多嘴。」

靜靜地听著,心急如焚,直到听到南清福說「那便去看看六皇叔」,她才松了一口氣,手心里密密的全是汗,竟也不曾注意,這幾日一直安靜得出奇的應瑞兒,此刻竟也是眼楮一亮,漸漸的臉上升起了興奮的紅韻。

南華靖一直坐在王府的花園中。自听說東宮的馬車朝王府駛來,他就開始在園中坐著了,表面上看起來是悠哉地看著書,心里卻是上上下下地翻得厲害,也不知是坐立不安,還是心有所盼。

「王爺,太子和,太子妃,往這邊來了。」柴英桀勤勉地來報道最新動向。

「知道了。」南華靖淡淡地回應了一句,便沒再開口。柴英桀狐疑地看了看他,總覺得一向氣色溫和的自家王爺今日怎麼有些陰沉的感覺。

遠遠的,還未見人到,就听到了南清福的聲音︰「六皇叔怎麼這麼好興致!大老遠的就聞到酒香了!」

南華靖呵呵地笑︰「你對酒倒是頗有見地!」

南清福也不惱,嘿嘿笑著︰「六皇叔是在取笑我嗎!」說著大大烈烈地坐到他對面,拿過酒壺聞了聞,羨慕地說︰「實在好酒!這是六皇叔自家釀造的吧?香味特別清新,我都不曾聞到過,外面必定沒有賣。」

南華靖微笑著,也不回答,只是拿過一個空杯倒上,放到他面前,「今兒個怎麼過來了?」

南清福呷了一口,閉了閉眼,滿足的樣子,听到問話,有些不情願地回答︰「再過幾日便是皇家大祭典的日子了,父皇說,太子妃不得缺席,便讓我來接她回宮。這些日子勞煩六皇叔照顧她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南華靖平靜地說,眼神看向靜靜站在一旁的夜景。她著一身粉紅,一些小巧而精致的刺繡透出一些俏皮可愛的味道,因為冷,頸下一片白皙的肌膚有些微紅,卻更是誘人;臉上上了淡淡的妝,將她姣好的面容更加襯托得淋灕盡致;頭發也刻意梳理過,一串搖珠垂到肩上,她稍稍一動,它就晃啊晃,在見到的那一刻,便晃到他心里去了。

她是美的,這點毋庸置疑,若無幾分姿色,又怎敢冒充公主。只是他見慣了美,本對她的容顏並無特別的感覺。不知為何,此刻一見,竟覺得她美得讓他移不開眼。

腦中忽又想起那天他將哭得無助得她擁入懷里,她是那麼弱小,那麼縴細,她軟軟的身軀伏在他的懷中,讓他覺得有什麼在悄悄地發酵。于是原來打算過幾天再將她送入別院的他,當天就送她去過了。之後每天柴英桀都會來向他稟報她的情況,只是再沒有見過她。

南清福瞪了夜景一眼,她一個哆嗦,沉醉于他的眼神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慌忙低了眼,乖巧地行禮︰「得六皇叔多日關照,不勝感激。」

「都是自家人,太子妃不必拘禮。」

南清福品著小酒,與南華靖天南地北地嘮家長,夜景站在一邊不出聲,眼神不敢放肆,只能悄悄地去看他,想要記住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想要記住他剛毅的輪廓,想要記住他清亮的眼楮,想要記住他微薄的嘴唇,想要記住他那雙擁有神奇力量的雙手。

此番過來,不就是為了再仔細地看看他嗎,不就為了將他記得更深嗎。一旦入了宮,怕很難再有機會靠他那麼近了,一旦轉身,她不再是他的侍女,不再是他的景兒,而是太子妃,是他的佷媳。雖說皇家並沒有禁止男士與女眷交流,但畢竟要避免閑言碎語,總不會自在。

更何況,她知道他,很少會進宮。而她,想要自己出宮,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仔細地看看這個人吧,從此以後,咫尺天涯,那道高大的宮牆,隔了她和他,無論月缺月圓,無論天黑天藍,怕是,很難再見了。

王爺,我要走了,像你所希望的一樣,好好地做一個太子妃。也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再不舍,終究是要走了。跟在南清福身後離開,她根本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她怕只一眼,她就會不顧一切地跑到他面前,求他讓她留下,讓她做什麼都好,只要能夠留在他的身邊。

南華靖一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花園外,也沒有收回目光。那個背影,看起來那麼孤獨。他知道她將要面對怎樣的驚濤駭浪,卻不能讓她留下。這是她的命,也是他的命。無數的嘆息,追隨著她的腳印,留在了她的身後。

柴英桀忍了半晌,仍是沒能忍住,開口說︰「王爺既然舍不得,為什麼不把她留下呢!」他跟在他身邊多年,從未見他像此刻一樣將心事表露得這般徹底,連他都看出來了。既然如此舍不得,為什麼不干脆把她留在身邊呢?他相信王爺一定能夠做到的。世間有什麼事是他不能做到的?

南華靖終于收回了視線,手里握著精致的玉杯,卻完全沒了興致。為什麼不留下她?「因為她是公主。」

「可她明明是假公主。」

「是啊,她是假公主……若她是真公主,事情就好辦了。」

若她是真公主,她與南清福兩廂無情意,她想要走,他不想留,那她大可離開,去過她想要的生活,雪飛國若問起來,讓她自己解釋便好,他們不相信別人,總不至于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或者她干脆只是一個普通百姓,生死禍福都只是她一個人的事,牽扯不到國家利益,那他也可以想辦法留下她。可是,她是一位假公主,雙方的心思不得而知,她也就不能隨便動,否則,誰也擔不起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責任。

手輕輕地轉動著玉杯,決定不去想這個本就不該再去出現的念頭︰「只是我瞧著瑞兒像是極其不舍,你可知是何原因?」

「听說她跟著應叔處理王府事務,樂在其中,想是過得愜意,不願意回宮中受困。也或許……是不舍得王爺,她走之前似乎一直盯著王爺瞧。」

「我還以為她與你心意相通,故而不願離開。」

「啊?」柴英桀嚇得渾身一抖,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南華靖忍俊不禁︰「怎麼這副表情?你也老大不小了,若真與她有這心思,該早告之于我,也就不會安排她進宮,讓你們分隔兩地了。」

柴英桀啪地往地上一跪,哭喪著臉︰「王爺別笑話我了!我與她真沒有半分兒女私情!」

「真沒有?」

「真沒有!」

見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南華靖也就信了,「你起來吧。既然沒有,那就先不急著接她出來。他日你若有了意中人,我一定為你做主。」

「謝王爺。」他惴惴地起身,「只是我更希望景兒姑娘能夠回來,只有她在的這段時間里,我才見到王爺的喜怒無常。」

「喜怒無常?」這似乎不是一個好詞吧。雖然他說的是事實,那小丫頭片子確實總有辦法讓他忽怒忽樂的,真是可惡極了。

「是,王爺喜怒無常,我們這些下人看著高興。」

呵,連他們也跟著高興了!可惜,再高興,她還是必須回去。他是個理智的人,知道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人不該踫。

「高興?倒真有一件高興的事。你和應叔打點一下,等過完了祭典,我們出去轉一圈。」

在京城呆久了,悶得慌,不如出去走走,也好,忘記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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