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午餐
看著眼前的君若言，路希不止一次後悔剛才答應上官軒，來這里用餐了——如果不是為了省頓午餐，她也不至于要來蹭上官軒。
如果不是那個午餐是王巧茵邀請，她也還不會那麼興致勃勃地前來。
可是——
如果她知道，君若言和龍享翼在這里用餐的話，打死她也不來。
就算不聞不問，他們兩人的消息還是見縫插針地滲入自己的生活。公司里，幾乎每個人都會談論這對王子和公主。回家打開電話，他們何時成婚都是每個電視台娛樂新聞的頭條。他們成了s市最翹首以待的一對新人。
就算這些天，她都踫不到龍享翼，不知是他有意為之，還是無意成之。總之，他已經有差不多半個月沒來上官軒這里。听練雪說，他這些天一直住在自己市區的公寓。
上官軒說，自己住的別墅其實是龍享翼的。他一直住在別墅，偶爾才會住公寓。但最近，他最常住的，反而成了公寓。
看來，別墅里有讓他感到不便的人在。上官軒自然不是，練雪也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她了。無論她再怎麼不想，她還是給他造成困擾了。
她要不要搬走呢？
上官軒助理的工作，其實她已經快卸下了。自從上次她成功策劃了那個首唱會後，她就轉到企劃部工作。而由于上官軒的助理還找到，她暫時幫助他處理一些通告上的雜務。
「怎麼了？學妹？」君若言看著從剛才就一副出神樣子的路希，不免擔心地向前一步詢問。
她的聲音成功讓路希從剛才的思緒中醒過來。她擺擺手，笑著道︰「沒什麼。這麼巧，學姐也在這里。」
她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微微透出些尷尬。
君若言淡淡地笑開，精致的眉眼舒展明朗，「哦。我爸媽說想見一下享翼。」
原來是家長看女婿啊！心底細細地疼起來，路希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痛苦，抬頭時，笑容明亮，「原來這樣。恭喜你了，學姐。學長是個——是個很好的人。」她話語結尾隱然有些微微哽咽，但臉上笑容卻燦爛得讓人晃了眼。
君若言捕捉到這絲哽咽，也看到了她眼底刻意壓抑的痛苦。她明亮的眼眸里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淡淡地說︰「我听說，你跟翼住一起？」
翼……
多麼親熱的稱呼。
听著君若言口氣里的親密，不知怎的，她听出了一些若有如無的炫耀。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她說︰「嗯。除了我，還有上官軒和練雪。以前是為了就近照顧上官軒，不過最近我不需要擔任他的助理了。也在考慮搬出來。」
「哦。」君若言走近她，聲音依舊沒有什麼起伏，但卻隱約透出些不滿，「畢竟孤男寡女的，還是搬出來比較好。」
路希臉上的笑容越加蒼白，就像風雨中飄搖的懸崖之花。她輕輕地說︰「我知道。」
說完，她閉了閉眼，睜開時，明目朗朗，「那學姐，我先走了。」
她鎮定地越過君若言，走出洗手間。
在她拐進通往包廂的走廊時，從洗手間門口的轉角處，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望著拐角，眼神里幽暗難明，良久。
直到君若言從洗手間里走出來。
看到他，君若言楞了一下，面容有些錯愕，眼眸里閃過一絲慌張。她笑著挎他的手，「怎麼出來了？爸媽跟龍伯伯聊得開心嗎？」。
他看了她一眼，將胳膊從她的手里抽出來，語氣有些冷意，「出來透透氣。」他走了一步，頓住，「若言，不要去惹她。」
說完，他大步邁開。一邊走，一邊從口袋里模出手機，撥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軒。在哪？」
听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回答，他眼神閃了又閃，默了一會，道︰「我待會過去一下。」
而怔在原地的龍若言，咬著嘴唇，眼眸里閃過一絲妒意，但更多的是沉沉的哀傷。
路希回到包廂，包廂里一片熱鬧。
自來熟的夏穎和上官軒談得正歡，就連王巧茵也笑著，不時插幾句。
渾渾噩噩地坐在夏穎身邊，路希想著剛才君若言的話，鼻子泛酸，心里倍感委屈。
為什麼怪她呢？她又沒真正礙到她什麼啊？難道說，暗戀也成了錯嗎？就那麼卑微的愛，也要這麼狼狽地收回嗎？
路希感到眼前一片水霧，面前一片模糊。
「怎麼了？路希？」
路希抬眸，朦朧的目光中，依稀看到上官軒憂心的臉。而隨著上官軒的問話，夏穎和王巧茵兩個人也不約而同地望向她這邊。
路希連忙扯開笑容，慌亂的眼神避開他們關心的目光。她笑著指指餐桌上的芥末，說︰「太辣了。」
說著，她又說了一句︰「我果然還是吃不了辣啊！」話音一落，她低下頭，眼淚立即掉落。她趕緊夾起一塊壽司，蘸了滿滿的芥末塞進口里。頓時，整個口腔和鼻腔都竄進辛辣的氣息，刺激之下，鼻涕也出來，眼淚也變成情不自禁了。
「好辣！」
她咋呼著，臉上神情卻不變，璀璨的笑容宛若煙火，卻讓人感到落寞。
上官軒抓起紙巾，遞給她，眼神中透著關心之意，「不會吃辣就別吃。」他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看得路希有些心虛。
不知怎的，上官軒的目光灼灼閃亮，眼神中透出些讓她有些不安的信息。他的眼神太過淡定，甚至有些過分的平靜。他的神情有些沉靜，微微還透出些陰郁。這樣的上官軒，在記憶中是不曾有過的。總是端著柔和笑臉的上官軒，此刻全身卻透出淡淡的憂郁。
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目光，擦開眼淚和鼻涕，吶吶說︰「謝謝！」
「沒事吧？」夏穎靠近她，眼神也擔憂不已。
王巧茵也遞來一杯茶，「不會吃辣就芥末少蘸點。」
路希笑著，接過茶，說︰「師傅，我沒事。」
說完，她又拿起一塊，再蘸了滿滿的芥末。正欲塞進口中，夏穎伸手制止她，眼神中擔心滿滿，「別吃了。」
夏穎多了解她啊！從她異常的行動中，夏穎立即清楚了，剛才去洗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礙于上官軒和王巧茵都在，夏穎也不好問什麼，也明白此刻說什麼都是枉然。她夾過路希口中的壽司，放進自己口中。接著，拾了一塊看起來清淡一點的壽司，放進路希的碟中。
「別摻芥末了。吃點清淡點的。」
看著夏穎明明辣得眼角都滲出眼淚，卻還強忍著關心她的樣子，路希心底涌起一股暖暖的感動。
她把壽司放進口中，笑著說︰「謝謝——」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臉色大變。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臉漲得通紅。她整個心髒似乎緊縮起來，心跳也變得緩慢。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抓住她，她頓時全身冰冷。
夏穎方寸大亂地扶著她，一手撫模著她的後背，連連問︰「怎麼了？怎麼這樣？」
路希緊揪著胸口的衣服，指著口里。夏穎立即明白了，懊惱的神色中，慌張明顯。
「我忘了！現在是冬天。」
上官軒也看出些異樣，神色慎重地走到她們身邊，問︰「怎麼了？」
「路希對海鮮有季節性過敏。她冬天不能吃海鮮了。剛才的壽司有蝦。」夏穎的語氣中透出些慌亂。
上官軒鎮靜的神色立刻也變得緊張起來。他將路希扶進自己懷里，對王巧茵道︰「媽，你先回去。我送她去醫院。」
「你回去。我送她去！」低沉的嗓音隨著略帶急促的腳步聲，飄了進來。路希痛得無法去看到底來了誰，但這道熟悉的聲音，讓她的心底微微一顫。
身子忽然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接過，接著，她靠在溫暖而堅實的胸膛上。淡淡的煙草味飄進鼻翼，她正欲抓緊他的臂彎。眼角一瞥，透過他寬闊的肩膀，她看到了跟在他身後進來，此刻站在他身邊，警戒地看著她的君若言。
眼里的喜悅頓時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苦澀。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月兌開他的懷抱，抓住另一邊的上官軒，「送我去，好嗎？」。
上官軒錯愕地看著主動投向自己懷里的路希。她臉色蒼白到透明，全身泛著冰冷，嘴唇也開始泛紫，眼神里透出懇求。他楞了一下，看了一眼已成石化的龍享翼，眼神掩去一抹異色，溫柔地看著她，說︰「好。」
隨著這句應答，路希閉上眼楮，昏厥了過去。
「路希！」上官軒大驚失色地抱起她，急匆匆地朝外狂奔。
而龍享翼還保持著剛才蹲下的姿勢，低著頭，看著懷里空落落，心髒像被人挖去了一塊，巨大的沉痛，重重地壓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