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揚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和雪凝的相識到現在的每一個時光，都讓他那麼不舍。可是，如果真的讓他在友情和感情上選擇，如他一樣的俠義心腸，真的很難決定。
從幼時的父母離世被人收養，學藝練武，再到今天，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沒有靠任何人。但是，和趙清儀比起來，他認為自己並不能帶給雪凝幸福和快樂的生活。看著雪凝在他和趙清儀之間的小心翼翼，他感激，但是也卻步。所以，他先退出，成全雪凝的苦心。
以前他會天馬行空的過日子，想去盜富濟貧就盜富濟貧，想去幫人盜寶接活兒，就去接活兒。可是，有了牽掛，真的想金盆洗手。
他並沒有走遠，只是躲在行劍山莊的不遠處，獨自居住，每天看著山莊期望能偷偷見到那個美麗的倩影。
而雪凝也並沒有答應趙清儀，只是時而會倚窗沉思。正在沉思時，芷蘭和芷文一蹦一跳地進來︰「雪姐姐。」
她笑笑︰「什麼事啊？」
芷文天真地說︰「明天是我父母的周年祭，你陪我們去衣冠冢好不好？」
「怎麼想到要我陪的啊？要你清儀哥哥陪，不是有人保護你嗎？」。
芷蘭嘟起嘴︰「雪姐姐，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嗎？清儀哥哥說他明天有事，要去收帳。」
雪凝只好答應下來。
東方露出魚肚白時，雪凝就驚醒睡不著了，最近，老是覺得自己容易驚醒，白天卻又沒精神，容易疲倦。是不是這就是紅顏已老的征兆呢？她在銅鏡前照了照，猛然，發現自己的頭發白了一半。
這個發現讓她更為心驚。比起人間這些正青春年少的，自己難道真是個老妖婆了？她感覺一陣淒涼，自己憑什麼去跟喜歡她的男子生活？既然容顏已老，生命的垂老也就到來，終結之際也就更不遠矣。雪凝在屋內呆了半天，直到芷蘭叫她，她才收拾好。弄好自己的頭發，換上一身白色的衣裙走出來。
不遠處，一輛馬車在等著她倆。車上卻不見芷文，芷蘭看著雪凝奇怪的樣子，說︰「那個芷文呀，昨夜有了風寒，今晨起不來了。姐姐你更要陪我去呢！」
車子軋軋地行出城去，直向江邊駛去。在行劍山莊一年了，芷蘭似乎也長高了不少，臉龐沒有以前那麼稚女敕了，多了一些俏麗。只是在雪凝的心目中，仍是那個小丫頭的形象。馬車到江邊趙清儀幫姐弟倆修好的衣冠冢的樹林外面停下。雪凝和芷蘭提著籃子，將里面的祭食在墳前擺好。
芷蘭在墳前磕了頭，和父母絮叨了些話語，燒了元寶和紙錢。半天搗鼓好，才和雪凝走出林子。
天色晴朗，江邊水波鱗鱗，晨風清新，修著一個亭子。芷蘭拉了雪凝進去，又在亭子的台上取出素齋和一壺女兒紅來︰「姐姐，你也餓了一早上了，我們且吃些早餐吧。」
兩人邊吃邊聊。「姐姐，風大哥怎麼這幾天不見了？」芷蘭問。
「哦，他有事出門了。」雪凝飲了一杯酒。
「真可惜，風大哥那麼好的人，既英俊瀟灑，人品好，又武功高強。你說，他和清儀哥哥怎麼都對你那麼好呢？」芷蘭吃吃地笑。
「小丫頭，他們對你不好嗎？」。雪凝笑著說。
「好可不一樣。你不要以為我小，我什麼都懂。如果要你選擇和誰好，你會選擇誰呢？」
「丫頭，莫非你今日心情很好？看不出來，出來一下蠻開心的嘛！」
芷蘭臉上似笑非笑︰「我當然心情好了，因為有個人馬上就不好了。」
雪凝正要想她說的何意，忽然感覺身體發軟，像一攤泥一樣被抽去筋骨，趴在了台上。
芷蘭揪著她的頭發︰「我最恨別人說我小，也最恨別人和我搶東西。為了這個男人，我連正常做人的機會都沒有！」她說話的語氣惡狠狠的，雪凝吃驚地看著她，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只見那個芷蘭，伸直了腰雙臂一用力，頓時身材就象樹苗一樣，噌噌地向上長，立時長得和雪凝身高無二。她伸手向臉上一抹，抹去了一張面具，露出一張瓜子臉來。這張臉很陌生，卻倒也十分清秀。
「哼哼，我的好姐姐，這可怨不得到我，是你擋住了主人的路，也是你破壞了我的好事。如果不是你，主人早就把我許給了清儀哥。要怪，你就到閻王爺那兒去訴苦吧，誰讓你是紅顏禍水！」那女子拿出一把刀來，在雪凝的臉上劃了兩刀︰「要死了還這麼美，變成鬼就沒有人要你了！」說完她抱起雪凝撲通一聲扔下江去。「且慢！」一聲驚呼，一個人竄上亭子，什麼都顧不得，就跳進了江。
那下手的女子也是嚇一跳，自言自語道︰「好吧，就讓你一路上有人陪伴，不至于做個孤單的鬼吧。」然後，她自顧自地離開。
那跳進江中的人，正是風之揚。昨夜也是一夜未眠，早上起來看見兩人離開，一路跟來，想不到還是遲了一步。
風之揚在水中尋找半天，終于見到在水面上漂著的秀發，急忙伸手去撈。豈料雪凝萬念俱灰，凝聚念力非要沉到江底去，沒有想有沒有人救她。風之揚一頭扎下去，越想抓住對方，對方卻漂得更遠。他只好拼命地游，順著水漂流下去，終于抓住雪凝，然後又抱住她往岸上拖。風之揚也是水性上佳，折騰了許久，終于將對方拖上岸，然後雙雙累得昏睡過去。
不知何時醒來，他見到雪凝睜大雙眼，盯著他看。臉上血肉模糊的兩條刀印，半張臉都看不清楚了，眼中卻淚水滾滾，一動也不能動地躺著。風之揚抱起雪凝︰「凝兒，不要怕，有我呢！你不要擔心自己的身體。」
雪凝喝的酒中被下了軟骨散，散去全身功力。此時她明白，就是自己藥性散了，也同廢人一個，因此，只求速死。在加快念力後，她的頭發頓時變成了一頭雪白，轉眼容顏蒼老。
「凝兒，不要呀！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見此情景，風之揚大呼。可是，那懷中的佳人，卻漸漸化成一只全身雪毛，眼楮大且黑亮的美麗狐狸。「凝兒，你要好好活下去，即使你變成了雪狐，我也不會放棄你！」他摟住雪狐喃喃地說︰「即使全世界背叛了你，風之揚也不會離你而去。」
人和狐，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著。
一條人影走過來，停在他面前，俯身看著他︰「是人？還是妖？」
那是一張面如桃花的臉，一個少女的臉，正笑盈盈地注視著他。風之揚張了張嘴︰「請問，有人嗎？」。
「我不是人嗎？」。那個少女俏皮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