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音寺,橫亙在昱國境內最綿長的山脈之上,俯瞰京城。做為皇家的御用寺宇,它的規模象征著皇權。
這里,也是長公主與星辰初遇的地方。那一年,長公主還是不經世事的孩童,被毒蛇咬傷卻與星辰結下不解之緣。如今卻也因星辰而香消玉殞,魂回舊地。
長公主的靈柩靜靜地停于大殿佛前,接受往生經的超渡。宮女太監們一身素白跪滿了整個寺廟,那樣的慘白刺得人眼楮生疼,哀嚎聲響徹天際。那場驚動山河的暴雨,終究還是落下來了。雨聲、哀嚎聲、木魚聲,倒是為這暗沉的氣憤增添了聲色。
皇上沒有來,可是宮里的妃嬪,宮外的皇親,都來了。可見皇上對長公主的薨事不是不重視,只是放不開。
除了這些畏懼皇權或者討好皇權的人來了,還有一個人,也來了……
星辰站在與長公主初遇的後山,冷冷地俯視著遠處的那一片白。雨水擊打著他的發冠,腮骨旁的青筋像游移在他腳邊的毒蛇一樣,向這象征著皇權的寺廟挑釁。
不要靠近皇宮,這是師父的禁令。可是,他已經拋諸腦後,就算是佛祖擋在他的面前,他也會拼盡全力。
琴雅一身素白羅裙,頭上挽著一個簡單的發髻,一朵白色的小花別在耳後,正靜靜地坐在大殿後面的禪院里,抄寫著經書。桌上厚厚一沓經文,想必是一夜未眠的成果。
「公主,不如讓奴婢抄一些吧,您先歇一歇。」佩文心疼琴雅已有些紅腫的眼楮。
「不打緊。」琴雅的目光未離開筆尖,淡淡地回到。
窗外的雨有侵吞山河之勢,也絲毫沒有影響到琴雅的心境。
忽然,琴雅停住筆,問︰「太子妃現在在何處?」
「太子與太子妃都在大殿內。」
「哦。」琴雅懸著的心似乎落了地,繼續專注在經文之中。
夜幕垂簾,皇宮雖然一切如常,但是那沉重的氣氛也隱隱約約透了出來。已是三更天,御書房的燭火仍未熄滅。皇上屏退了杵在身旁的徐子監,獨自神傷。
星辰輕車熟路地躲過層層防衛,潛入了燭火微明的御書房。
「誰!?」皇上驚覺。
星辰那張冷峻的面容從暗處中漸漸浮現。
「你……」皇上疑惑地看著來人,竟忘記呼救。許是感覺不到危險的存在。
「怎麼,皇上不用叫侍衛嗎?」。星辰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心里盼著見卻不能見的父親,說道。
「你是誰?」皇上看著眼前這張臉,似乎有曾經的熟悉,卻不敢追憶。
「我?」星辰輕挑眉毛,道︰「我就是那個你不惜殺死自己親生女兒都要找到的人啊!」
皇上的身軀微微一顫,轉過身撐著桌案,竭力讓自己的身體平衡。
「蓁兒的死,是朕不好……」一夜之間,皇上似乎老了許多。
「你容不得苗人,也容不得我,容不得蓁兒嗎?」。星辰逼問。
「不…不是這樣的。」皇上蒼老的臉上已沒有半點皇帝的威嚴,「你母親,她……」
「我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星辰淡淡地說道。
皇上回過頭望著星辰,與生俱來的熟悉讓他忍不住想要伸手觸踫星辰的厚實的肩膀。權謀爭奪下,卻滋生了情感。這樣的結果,是他的傷,也是星辰的痛。原本這一切都不需要星辰來承受。
「你好自為之吧,這大好河山,你盡情坐享,但是對于苗人,對于我,對于你自己的血脈,請留一個縫隙!」星辰說完,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皇上呆立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
多年前,那又豈止是苗人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