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之瑟瑟 第三十章 洛城(下)

作者 ︰

洛城夜夜笙歌,有錢的揮金如土,沒錢的傾家蕩產,只為有生之年在這柔光魅影里走一遭,也就不虛此生。

煙花如美麗的光欄,將這片極盡奢華,極盡魅惑的人間樂土與凡塵俗世相隔絕,在有限的區域里享無限的歡娛。

阮琴顏清麗月兌俗,揚風飄逸的裙角在她身邊輕舞。絢爛的煙花在背後的天空肆意綻放,乍然一看,她就如同從煙花深處飄然下凡的仙女,美妙絕倫。

當她的身影出現在小巷口,所有人竟為她駐足,目光被深深吸引。

佳人在抱的男子看著乘風而來的阮琴顏,又看了看懷中的可人兒,不假思索地松開了手;

攬客叫嚷的姑娘們看見靜若處子的阮琴顏,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低下了頭,仿佛自慚形穢;

老鴇們听到了絕色美人出現的風聲,紛紛跑出門,神色迫切而緊張,想探清這是哪家的姑娘,唯恐自己關門大吉。

阮琴顏目不斜視緩緩朝前走,沒人敢上前詢問,也沒人敢攔住她的去路,仿佛她就是那只可遠觀不能褻瀆的仙女。

阮琴顏輕紗下若隱若現的嘴唇並不見張頜,便有天籟之音穿牆而過︰「師兄,你在哪兒……」

四周安靜得只听見煙花的爆鳴聲和阮琴顏輕柔卻可震落星宿的嬌呼。

「師妹,小巷深處第一香!」低沉而渾厚的男子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在所有人陶醉的目光中,阮琴顏身影化作一道紫色的光影,消失在小巷。眾人似乎如夢初醒,也許剛才的景象只是大家同時做了一場夢而已,頃刻間便又恢復了喧嘩。

「師兄,讓琴顏好找!」阮琴顏剛踏進充滿脂粉氣的廂房,看見星辰正左擁右抱尋歡作樂,嗔怪道。

星辰含笑,「師妹請坐!」

阮琴顏看著躺在星辰懷里的兩個「尤物」搔首弄姿,一陣惡心,喝到︰「出去!」

那兩個女子正要向星辰撒嬌,見星辰的臉色突然陰沉,嚇得趕緊跑了出去。

「師妹何需動氣……」星辰舉起酒杯飲盡杯中殘余。

琴顏輕哼,「師兄又何須這樣麻痹自己,別讓琴顏輕視了你!」

星辰愣了一愣,繼而大笑,「傻妹妹,你以為我是為了她麼?」星辰笑著搖了搖頭,可是眼神里有瞞不過的哀思。

琴顏背過身,取下面紗,面若桃花。她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除了稍有稚氣,也是不可方物。師兄,難道琴顏在你心中只是還未長大的妹妹嗎?她已經佔據了你的心了嗎?

星辰見琴顏神情黯然,輕輕地嘆了口氣,恢復了自己往日的神態走到她跟前說道︰「琴顏,隨師兄去辦一件事,可好?」

琴顏一震,站起身,戴上面紗,問道︰「何事?」

「隨我來!」

後院閣樓里燭火微弱,清冷無比。

星辰徑直走到曹茵所在的房間,推開門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糟糕!」星辰箭步沖進了屋子,琴顏未見師兄如此緊張,緊跟上前一探究竟。昏暗的屋子里杯碟的碎片散落一地,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經過一番打斗抑或是掙扎,椅子桌子掀翻橫在屋內。四處都是女子衣裙的碎布。鏤空屏風後的雕花木床上躺著一個只穿著一件肚兜的女子,滿身傷痕,而最嚴重的還是那綻裂的手腕。鮮血正一滴一滴地滋潤著擺放在床腳的絨毛腳踏。白色的腳踏上慢慢綻開了紅艷艷的「花朵」,鬼魅地綻放。

星辰抱著已經奄奄一息的曹茵沖出房門。琴顏疾步跟隨,問道︰「她是何人?為何要自尋短見?」

「太子妃!」

「宮里人?」琴顏有些遲疑,腳步慢了下來。

星辰回頭見琴顏的疑慮,「救醒她再說!」

雪鷯看見滿地的鮮血,正歡喜地想要撲上去,被琴顏一把按住。疑惑在心底蔓延,師兄明知師父的禁忌,為何還要這麼做?

洛城雖然是個不夜城,可是普通百姓卻是早早地關門閉戶,此刻醫館早已緊閉大門。眼看曹茵的手腕鮮血仍未止住,星辰焦急地望向琴顏,說︰「你來救!」

琴顏將頭扭到一邊,冷冷地說︰「我只會殺人,不懂救人!」

星辰無奈,放下曹茵,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撕下自己那名貴的雪緞做的衣服點燃。只有死馬當做活馬醫了,遲疑片刻,將燃得旺盛的火燒向曹茵的手腕,血液被烤干發出「吱吱」聲,那鮮女敕的傷口被火灼成了熟肉。

血止住了,可是那傷口卻是滿目瘡痍。

深夜,洛城偏僻的破廟里。

星辰生起火堆,曹茵昏睡在稻草堆里。阮琴顏靜靜地坐在火堆旁,雪鷯受不住火堆的炙烤,飛到曹茵身邊守著她的傷口,仿佛等待著傷口破裂後又可以大快朵頤。

琴顏看著星辰緊蹙的眉頭,心里有些難受。這些年來,師兄四處尋歡,夜夜與不同的女子周旋,他只是忘不了,想以此來麻痹自己。今日如此盡力去救一個宮中之人,想必還在怨恨著師父。

琴顏忍不住問道︰「師兄,為何你要違背師父的命令?」

「我沒有,」星辰平靜地回答,「我只覺得她沒必要去死。」

琴顏冷笑,「你以為她還活得下去?你大可不必救她。」

星辰默然,是啊,自己的確是在與師父抗衡。若她不是宮里人,自己只會冷眼旁觀,這世上可憐之人多了去了。可是偏偏是師父不喜歡的宮里人,我本不願忤逆她,可是一想到那件事,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背離她!

「若琴顏能有師姐一半的福分,能有一人如此牽掛自己,于願足矣!」琴顏有些哀傷,這個讓師兄魂牽夢縈的師姐,自己從未蒙面,卻成了她命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雪鷯撲打著翅膀的聲音在角落里響起,琴顏與星辰不約而同地向後望去,見曹茵已蘇醒,神情呆滯地躺在地上,紋絲不動。

琴顏不予理睬,轉身繼續看著火堆。

「你醒了。」星辰走到她身邊,問道。

眼淚滑過曹茵的眼角,如清澈的泉水,「是你,」曹茵言語淡如枯木,「為何要救我……」

「太子妃死在青樓,可不是什麼好事!」星辰語氣冰冷,見她已無大礙,轉身回到火堆旁。

呵呵,太子妃?多麼諷刺的一個身份。宮里,太子不要我,算什麼太子妃?宮外,誰又會相信我是太子妃?

我在此地受盡折磨與凌辱,我的完璧之身我視若珍寶的東西被人肆意糟蹋!這些天如墜入地獄被煉火炙烤!太子,他又在哪兒?他在找他的夢!他的阮琴雅!這一切,都拜阮琴雅所賜!

曹茵握緊拳頭,手上的疼痛已經讓她麻木,死後劫生的仇恨迅速膨脹,這一切,我都要你阮琴雅加倍奉還!

漫長的黑夜悄悄離去。

雄雞報曉的聲音在破廟外響起,靠在星辰肩頭的琴顏伸了伸懶腰,目光瞥見空空如也的角落里,笑道︰「師兄,你好心救人一命,人家可連句謝謝都沒有就消失了!」

星辰朝角落望了一眼,絲毫不在意,望向天邊翻起的魚肚白,說道︰「師妹,我送你去見師父!」

琴顏一听,驚喜道︰「真的?」

星辰見她神采飛揚,搖了搖頭,嘆道︰「你不必高興太早,對你來說未必是好事!」

琴顏一把環抱住星辰的脖子,歪著頭,笑容天真浪漫︰「師兄,這是琴顏自己的選擇,不必擔心!」

星辰模了模琴顏的頭,琴顏那天真浪漫的笑容轉瞬即逝,他真的把自己當妹妹了?星辰沒有察覺琴顏的異樣,繼續說道︰「送你去了師父那,我便去京城,那里還有重要的事在等著我……」

琴顏松開環住星辰脖子的雙手,橫了一眼停在星辰腿上的雪鷯,徑直朝門外走去。雪鷯見琴顏臉色不對,趕緊飛上前停在她肩頭,親昵地蹭了蹭她。

星辰見琴顏失落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思緒更加凌亂。

*這一章有小小的改動~~不好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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