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章美人計
顏苓「 嚓」蹦兒香的咬下大青棗，听電話那頭的好友玉羅剎嘮叨。
「你且听我細細分析。孟巍是個公子哥，用當今流行語形容那就是標準的官二代、富二代，他爸可是是咱市監察局局長兼市委副書記，小女子我心髒較小，听著就壓的慌，所以咱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顏苓又「 嚓」一聲，換了個隻果咬。
「你可別誤會，姐不是覺得你不好，相反姐覺得你特好，哪個男人娶到你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顏苓吃的正歡，哼哼了兩聲表示自己在听。
「再來說說這衛杰，這廝呢我可是知根知底，他家祖宗八代我都能給你數清楚。他跟我是鄰居，從小學到高中都一個學校讀，不過比我高兩個年級。他家在農村，可不比城里差，算是趕上政策先富起來的那批。當然這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她的語氣變酸了起來，「他有一個非常非常溫馨的家庭！你知道嗎，就在我們一起培訓考司考的那年，我媽每次打電話都催我要好好讀不要讓她們失望之類的話，可他爸媽竟然說‘啊杰，有沒有變瘦，書不要讀的太辛苦，考不上沒關系’，這可是我親耳听到的，那一瞬間給我的震撼——」
「就像半夜里撞到鬼。」
燕苓將隻果核扔到垃圾桶里。
「去你的，」那頭嘆了口氣，「不過也挺貼切，所以姐給你的建議就是選擇衛杰，不看在他的份上，也看在他父母的份上。這種父母，我夢寐以求啊。」
「我要是你母親，生下你的時候就應該把你掐死。」
她躺在柔軟的床上，眼楮看著天花板，表情空洞，電話里那麼有活力的聲音仿佛不是她說的。
掛了電話，顏苓隨手拿套睡衣去浴室洗澡。她擰開熱水器開關，仰起頭閉上眼楮，溫熱的水嘩啦啦的順著秀氣的臉龐流下，靜靜地在水中站立了好一會兒，手才伸向沐浴露。
五年了，她逃離了那里五年，過去的傷痛會是不是會被時光慢慢稀釋，直到有一天即使相遇也能淡然的一笑而過？在這場似是而非、對錯難分的感情帷幕里，有一抹融入血液里最濃重的色彩——父親，五年來我沒有看過你一次，你會不會責怪我？我無法原諒我自己，但是早就原諒了你。
她要放下過去的一切，從新開始。
第二天，星期一。
顏苓一進律師事務所就看到行政人員芳芳笑的跟朵花一樣。
「遇到帥哥？」
芳芳搖了搖頭。
「撿到寶？」
芳芳強忍著笑再次搖頭。
「不會是釣魚島收回了吧。」
「撲哧」，芳芳笑了出來，「顏苓，我算是敗給你了，你看看主任辦公室。」
顏苓伸長脖子，朝過道地段最好，房間最大的一間看過去，「沒啥。」
「主任接了個大案子，成的話可以掙——」她伸出五個指頭，「不成的話，也有這個——」她伸出一個食指。
顏苓難掩失望，「還以為有什麼大新聞呢。」
這時，莆橫律師事務所主任林永青剛好走到辦公室門口朝顏苓這邊看過來，看到顏苓站在那邊閑著，「顏苓，過來，幫我打個電話。」
顏苓內心哀嚎了聲，快步走了過去。
「主任，電話號碼呢？」
對律師這行而言，哪個電話由誰來打，可不是一個隨便的問題。林永青不自己打電話，卻讓別人來打肯定有他的用意。
「這是北陽市高院的電話號碼，你就打個電話問一下案件立了沒有，哪個法官負責這個案件，什麼時候開庭。」林永青目光灼灼的盯住顏苓，把記載電話號碼的紙條遞給她。
顏苓的手不自覺抖了下。北陽市是直轄市，是國家首都，是全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能和北陽市高院扯上關系，看來是個大案件，還是個復雜案件。
她一向不習慣用辦公室電話打，隨手從包里掏出手機，利落的按下號碼。
嘟嘟了幾聲，那邊接起了電弧。
「喂，你好。這里是x省莆陽市莆橫律師事務所律師，請問是北陽市高院嗎？我們有一個莆陽新日醫療器械公司與北陽長信建築公司不當得利財產返還糾紛的案件在貴院，請問是哪個法官承辦，什麼時候開庭？」
顏苓一口氣說完，根本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這也是當律師磨練出來的技巧，你要是結結巴巴不快速說到重點，對方很有可能就給你掛了。
電話那頭沉默。
「喂，你好，請問有听清楚嗎？」。
「這個案件由我負責，九月十二號開庭，你是代理律師嗎？」。對方是個男人，說話鼻音很重，聲音低沉沙啞，像是患了感冒。
「是的。」顏苓只能這樣應。
那邊咳了一下，「嗯，你叫什麼名字？」
顏苓皺了下眉毛，「顏苓。」
「顏律師，具體事宜聯系馬明法官，電話號碼xxxxxx，記住準時出庭。」
對方似乎不想多說，掛了電話。
「主任——」。
她剛想匯報，林永青擺了擺手。
「你那電話聲音響的很，我都听到了。這樣吧，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北陽出差一趟。」他翻出黑色皮包里的日記本，抽出鋼筆記一邊記，一邊說，「你讓芳芳訂兩張9月11號下午到北陽的機票，還有把卷宗拿回去認真看。」
顏苓抱著一大疊沉沉的卷宗，用高跟鞋鞋跟輕輕一帶，光上了主任辦公室的門。
「顏律師，你手腳很敏捷，動作很瀟灑嘛。」
迎面走來的正是玉羅剎嘴中的公子哥孟巍，他手上提著愛馬仕最新品牌男包，一身阿曼尼西裝，笑容滿面。
顏苓笑了笑，低頭避開孟巍的視線，側身就要經過。
「我幫你吧。」
走廊另一邊拉開門，衛杰走出來，非常自然的接過顏苓手中的卷宗。
「那謝謝你了。」
顏苓抬眼看向衛杰，衛杰有一張端正的臉，一雙愛笑的眼楮，他有一種讓所有人都感到輕松的魔力，也許就像玉羅剎說的因為他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吧。
孟巍看了眼衛杰，對顏苓說︰「時代廣場新開了家牛排店，听說還不錯，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孟巍作為高官獨生子，從小錦衣玉食，人人順著巴結著捧著，他也許不自知，但待人處事難免高傲、自負、張揚，給人高你一等的感覺。
「不了。」顏苓皺眉看了眼卷宗，表情痛苦︰「今天是九號，主任要我十一號看完全部卷宗，愁都快愁死了，哪有心情去品嘗，我只會食不知味，消化不良。」
孟巍同情的說︰「主任是主角，你是配角，可不用去看那麼多，**也許一句話也不用說。那下個星期請你吃飯，可不要再拒絕了。」
「有免費的午餐，誰會拒絕呢？」
孟巍滿意的一笑，轉身去自己的辦公室。
顏苓並沒有獨立的辦公室，她和另外一位女律師共用一間，在走廊的最左邊，不過女律師請長假生孩子去了，辦公室也就她一個人。
路過大廳的時候，顏苓去和芳芳說訂機票的事情。
衛杰將卷宗放在顏苓的辦公桌上，看向顏苓，她正進門隨手把門關上。
「我記得你曾用一個晚上的時間看完了一個公司三年來的對賬單，」他指了指卷宗，「就這麼一些怎麼可能讓你沒有吃飯的時間？」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顏苓挑眉問。
「你的性格真讓我驚嘆，剛剛讓我以為是小家碧玉，卻又馬上變成巾幗紅顏了。」
顏苓被逗笑了︰「也許你會發現我其實是個水滸母夜叉。」
「晚上我請你去吃牛排，你肯不肯賞臉？」
衛杰臉上笑容不變，雙目明亮。
昨晚，她已經向自己許諾，要放下過去，那麼現在就是自己對自己戰斗的開始。顏苓雙目垂下又抬起，此刻看向衛杰的眼中已是盈盈的笑意。
「非常榮幸，要不就去時代廣場新開的牛排店？」
衛杰將方方塊塊整齊割好的牛肉盤子遞給顏苓，顏苓的笑容還沒完全綻放就僵住了。孟巍俊臉帶著冷笑，朝他們走來。
顏苓努力笑的正常，手利索的伸向包里拿手機。為了避免火星撞地球的慘烈場面，她只能場外求救玉羅剎。
「我和客戶在那邊用餐，看到你們過來打個招呼。」
孟巍拉開衛杰旁邊的椅子，自然的落座。
顏苓可不想與孟巍正面交鋒，她低頭狂發短信。
「十萬火急。孟巍和衛杰撞到一塊了，你趕快替我想想辦法。」顏苓加發了一個奔潰和哭泣的表情。
「淡定淡定。只要不讓他以為你們是在私會就可以了。」那邊發過來一個擁抱。
顏苓腦細胞迅速運轉，「沒錯，美人計。限你領著一個白富美十分鐘內趕到現場，否則後果自負。」又扔了幾個地雷圖片過去。
「顏律師，你低頭做什麼？卷宗可沒帶在身上吧。」孟巍看向顏苓，似笑非笑。
衛杰正要開口，顏苓抬頭看向孟巍，露出一個自然又無奈的笑容，「孟巍同志，我自願做檢討。我不應該拒絕你這麼可親可愛同志的邀請後，屈服于姐妹以絕交為名義的要挾。我應該牢記看完卷宗的宗旨，不屈服、不動搖，這樣就不會追悔莫及。」說完，顏苓又配上大話西游里面周星馳的表情。
孟巍愣了，公子哥顯然沒有遇過像顏苓這樣厚顏的先例。
「孟巍，一會兒那膽大包天敢威脅我顏律師的朋友就要到了，你要不要一起聚聚，還是回去陪客戶？」
顏苓笑眯眯的問，此刻她心中已有兩套方案。方案一，孟巍回去陪客戶吃飯，皆大歡喜；方案二，孟巍留下來吃飯，那美人計只好使用上。
孟巍不著痕跡的收回發愣的表情，笑著說︰「我過去和客戶打一下招呼，再回來這里。」
看這孟巍起身離座，顏苓長長呼出一口氣。
「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
衛杰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熟練切割盤里的牛肉。
顏苓笑了笑，某些心底一直壓抑的東西似乎溢出一點，可就這麼一點，讓心情一下子就變成灰色。
「顏苓，你丫的就是事故多發區。」
玉羅剎狠狠地敲了下我的腦袋，又朝衛杰笑了笑，然後拉住身後的白富美進行介紹。
「這是我們銀行的行花李馨，主管貸款這一塊。」
李馨身材高挑、皮膚白皙、臉蛋柔美，但她一眸一眼，都帶著些銳利，讓人明白這是一個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人。
「李馨，這位就是我的好友顏苓，另外一位是我的鄰居衛杰，他們兩個都是律師。」
「你們好，劉晴對我是王婆賣瓜自夸自賣，不要放在心上。」
玉羅剎可不管這些禮數，早就在一旁喊服務員點餐。以顏苓對她的了解，此刻只有很貴很貴的食物才會化解心中的怨恨。想到這，顏苓同情的看了眼衛杰。
待服務員正把一盤盤牛肉、沙拉、甜點擺在玉羅剎面前，孟巍走了過來，他坐在衛杰身邊，「顏苓，你的好朋友來了，趕緊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們所的精英，名叫孟巍。「
顏苓對李馨說。
李馨的表情生動了許多，「你好，我是李馨。」
顏苓低頭，又發了條短信過去︰「你到底做了思想工作沒有？」
玉羅剎從包里拿出手機看了下，用白痴一樣的眼神看顏苓。
「這位埋頭苦吃、狠命消費，表情與我苦大仇深的美女就是我的好友劉晴。她對我總是心胸狹隘，眥睚必報，瞧，就是這眼神，像極了白發魔女傳里面的玉羅剎，所以我就叫她玉羅剎。」
「玉羅剎，很霸氣。」
孟巍點了點頭。
「你才與我苦大仇深，在帥哥面前就會詆毀我！」玉羅剎話是這麼說，不過更多的注意力是在面前的食物上。
衛杰笑著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玉羅剎抬頭反駁︰「我這是擴大內需，利國利民。」
大家坐著嘻嘻笑笑聊了幾十分鐘，孟巍正在講一個有趣的案例，李馨很認真的傾听，衛杰臉上帶著笑意，玉羅剎心滿意足的模著肚皮。
「justgonnastandthereandwatchmeburn,butthat’,butthat’salrightbecauseilovethewayyoulie,ilovethewayyoulie」
顏苓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看向來電顯示，未知來電。做律師這行，未知來電太多了。她站起來，走到稍微安靜的衛生間過道那邊。
「喂，你好。」
那邊沉默。
「喂，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顏苓重復。
嘟嘟，那邊掛了電話。
顏苓感到一頭霧水，不過這年頭什麼事都有，不差這一通奇怪的電話。
也感謝這通電話，讓顏苓有名正言順的借口離去。
「各位不好意思，我有些急事得先走，你們慢慢聊。」
玉羅剎 的站起來，「你走我也走。」
衛杰拿起西裝外套，「我送你們回去。」
「孟律師，我們都走的話，李馨公主就拜托你照顧了。」玉羅剎難得冒出一句文縐縐的話，顏苓模了模自己的胳膊。
「非常樂意。」
孟巍愉快的笑著，眼楮看向對面的李馨。
李馨螓首半低，露出白女敕的脖頸。
方案二，美人計完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