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蘭院內,六太太趙氏就著大丫環翠雲的手慢悠悠的喝著板栗粥,青磚砌的炕頭上的黃花梨八角小茶幾擺著劉珍喜差人送來的特制茶點。
陪房的管事趙媽媽立在一旁,下面跪著一個十幾歲的丫環,正不停的發抖對著六太太磕頭不止。
「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太太開恩啊!」丫環的額頭磕在底下鋪著的海獸葡萄圖猩紅色的地毯上,已然紅腫一片,可見使了很大力氣。
趙媽媽也模不著六太太現在的想法,試探的著問道「太太,要不打幾板子把芍藥罰去廚房當個燒火丫頭?」
六太太抬眼看了趙媽媽一下,手腕一抖,就把翠雲手里的板栗粥推開,「媽媽,這種亂嚼舌根的奴才就是打死也不為過!竟然挑撥小八和九丫頭的關系,亂傳小道,要是讓老夫人知道了我連院子里奴才都管不了,還不給人家看笑話。」
趙媽媽也趕緊跪下,用手輕扇自己的嘴巴,「都怪老奴識人不清,當初看芍藥她媽快病死了,可憐她讓她進院子來當差,沒想到,她竟是這麼個東西。」
六太太站起來,彎腰扶起趙媽媽,「媽媽說哪里的話,你也是被她蒙騙了啊,媽媽還要掌管著內院外院幾十個奴才,一時疏忽並不礙事的。」
趙媽媽被扶起來後,懦懦的站這也不敢說什麼了。
六太太對著一邊磕頭一邊叫饒命的芍藥越看越生氣,對著旁邊另一個大丫環翠竹說道「去找大夫人院子的人牙婆子,早早把這個小賤人給我發賣了,我看以後還有人敢胡說八道!」
趙媽媽趕緊上前悄悄對六太太說「要是驚動了大夫人,那明前龍井的事豈不是被知道了?」
六太太想來想去,讓翠竹先退下,對芍藥厲聲道,「你跪在院子里自扇50個嘴巴,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起來。翠竹你去數著,少一個就多打她十個。」
趙媽媽上前給六太太拍背,又說了幾句俏皮話,六太太這才覺得氣順了不少。
劉珍喜在劉九妹屋子里學習刺繡,倒是頗有心得,覺得這一趟果然沒白來。
臨走又對著劉九妹一通保證,答應她的事絕對做到,還把獅子滾繡球的繡片也一起拿走了。
帶著小雲和小彩走出小跨院已經是天微微發暗,回去就應該擺晚飯了,六房的規矩,一般沒有什麼事情,劉珍喜她們幾個子女都要去凌蘭院配著六太太一同吃飯。
她決定先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一會,到了時間,王媽媽必然告訴她該去母親院子。
等她換了一件稍微寬松的藍色繡睡蓮褂子,是淺紫色小碎花百褶裙,套上一件瓖銀邊的月白錦緞背心,來到劉太太的院子時,一眼就看見了跪在大院中央青地板上的芍藥。
此時小姑娘已經瑟瑟發抖,秋風穿過她穿著單薄的棉布衣褲的身子,她像是隨時都要昏倒。
六太太的脾氣向來讓人捉模不定,對于劉珍喜雖然從來都是溫和慈善的,只要是好東西流水一樣送來給她,可是她這一年來的感覺就是兩人並不像一般母女那種存在熱烈的情感。
比如一見面就上去抱住六太太大叫「媽咪,我想死你了~~」這種事是絕不可能發生的,劉珍喜也明白這就是古代子女與父母之間的相處之道。
進來花廳,銅鼎里散發這檀香的味道。兩個小丫頭立在一旁側屋的水晶珠簾旁,屋里貌似開了地龍,溫熱的氣息又不會讓人煩悶。
看見劉珍喜進來後,六太太的大丫環翠雲趕緊給八小姐行禮「請八小姐安,太太剛才還和九小姐念叨你呢。」
「翠雲姐姐可是不得,九姐姐又來的比我早,我看見母親又要挨說了。」
進到側廳,就見趙氏一身猩紅色牡丹長絨大褂,黑色緞子的襦裙上隱隱的透出金線繁復的花紋,白淨的圓臉,薄薄的嘴唇正微翹,仔細看去完全是八小姐劉珍喜成熟版。
九妹劉珍虹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正和六太太說著話,看的出來六太太是高興的。
劉珍喜進來後先給六太太請安「見過母親。」劉九妹起身給劉珍喜見禮「見過八姐姐。」
劉珍喜一樣回禮。
六太太先看了她們兩個姐妹一眼,對著落座的劉珍喜笑著說,「你九妹妹正在說你剛才在她那里學刺繡的趣事呢?」
劉九妹趕緊羞射小聲說「母親------------你又告訴八姐姐了!你剛答應小九的。」
劉珍喜也跟著笑了笑「母親,我剛才在九妹妹那里學了好些東西呢,受益匪淺。」
「多跟著你九妹妹學學,把以前忘得手藝都拾起來,一個女孩子家女紅怎麼能拿不出手呢!」六太太趁機教育劉珍喜,這個小八每次都不把女紅當回事,就算府里有繡娘跟著,以後去了夫家也不是那麼回事。
「是,母親我現在已經能繡出師傅交給的作業了,不信你問九妹妹。」劉珍喜看向劉九妹,等著她說話。
劉九妹也沒怎麼繞彎子直接說道「是啊,母親,八姐姐現在手藝也有很大進步了。剛才孩兒不是和你說了嗎。」
六太太十分高興,對著劉九妹贊賞有加,「都是小九肯下功夫教她,你們姐妹在一起切磋繡功,也好早日把給你們父親姑蘇新宅的繡品完成。」
劉九妹听六太太說起這事,眉頭微皺,手下意思的抓緊了手帕,臉上就有了些計較「回母親,送給父親繡品之事,還是讓小九一人完成吧,現在已經完成了….」
六太太豈容她說完,一臉慈祥的對著劉九妹安慰道「小九,你一個人繡這麼一副圖已經很辛苦了,小八就負責完成鎖邊和填色吧,到時候把你們兩人的名字繡上去,呈給你們父親,也讓外人知道我們劉府女兒的手藝。」
劉珍喜暗道自己何必去趟這趟渾水,本來就沒怎麼插手繡八仙過海,這下子還要把名字繡上去,九妹肯定不高興。
想到這些,又看劉九妹的臉色十分難看又要對著六太太笑著說是。
劉珍喜就插話「母親,那幅圖不用繡我的名字吧?」
六太太沉下臉狠狠的瞪了劉珍喜一眼,「你們是劉府女兒,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外人看的是劉府的臉面,切不可姐妹離心,要相互扶持,才能讓我和你們父親安心。」
劉珍喜和劉九妹一起站起來對著六太太道「謹遵母親教導。」
趙媽媽走進來,對著三人請安說「太太,飯菜已經擺好了。」
劉府講究食不言,廚房送來了八道菜,兩個湯。紅燒海參,油悶大蝦,菜心獅子頭,等等,味道皆是不錯,劉珍喜安靜的陪著母親和九妹吃完了晚飯。
想到本來桌子上還有一個人吃飯,就決定過兩天再在向六太太求情,讓她去看看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