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拖帶拽,素月終是被田家大少爺帶回了田府。府邸門前的兩座石獅威嚴矗立,進門入眼的便是噴泉,地面以白玉鋪就,泉水中央立著一只白玉雕成的仙鶴栩栩如生,似欲騰空西去。
噴泉後面十丈便是中堂,兩面借廊,游廊以環繞的形式包抄向後。噴泉兩邊五丈外種滿鳶尾樹,高約一丈五,秋天到時,紅白相間的鳶尾樹開滿小花,像極了一根根漂亮的羽毛。樹下錦簇著茂盛的草坪,風吹過,紅白相間的花兒打著旋飄落下來,變成了漂亮的地毯。
只是這還不是秋天,所以難以見到這樣的美景。饒是如此,此時也是樹翠草茂,在白色地面的存托下,遠遠看去,倒像是上等的翡翠白玉。
如此美景,偏偏有人要大煞風景。素月一只手被田家大少抓著,實在是難以掙月兌,她便故意偏著腳步走。終于找來了機會,即使已進家門,她仍然單身抱著一棵鳶尾樹,再也不願挪動一步。嘟著張小嘴,恨恨的瞪著前面的人。
田家大少怎麼也拉不動她,想用點力又怕傷了她,只得妥協,臉色仍然陰沉得嚇人︰「你到底要怎樣?」
「不許關我禁閉。」
「你做夢。」
「嗚哇,伯父……」
看著眼前這位似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大小姐,田遷皺了皺眉道︰「叫也沒用,父親在後院,你叫破嗓子也沒人幫你。」而後上前掰開素月抱著鳶尾樹的手,扯著她向中堂左邊的游廊走去。
「哼,我討厭遷哥哥。」
田遷聞言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听到這句話後就任由她胡作非為,只是抓著她的那只手中的力道再次減輕了一些。
游廊旁邊是荷池,瓦為綠色的琉璃,整體設計看起來清新淡雅。素月所住的明月居與前院的格調幾乎一致,拱圓的石門上方工整的雕刻著「明月居」三個大字,院內是各種珍貴的花草,錯落有致。
牆以上等紅木,精致的鏤空雕花門窗,可見田家對這未來當家主母是何等的重視。
等進了明月居的外廳,田遷才放開素月的手,素月不滿的嘟著嘴揉著自己的手腕。紫竹見到自己主子,眼楮頓時發亮,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給那正主田家大少請安,一下撲上去握著素月的手道︰「小姐,你回來了。」
這一握,素月便夸張的叫了起來︰「哎呀,死丫頭,輕點,你沒看見人家的手都紅了嘛。」
紫竹听得素月這一叫喚,立刻著急起來,小姐從小嬌慣,細皮女敕肉的,受了傷可如何是好?小心的把素月的手捧在手里上下翻看,白皙的手上卻看不到半點受傷的痕跡,于是擔憂的道︰「哪里哪里?小姐,傷著哪里了?」
素月賭氣的哼了一聲,重重的甩開紫竹的手。田家大少瞟了一下素月的手腕,暗嘆這小妮子可真會裝可憐。叫管家去找來自家的護院,以及丫鬟廚娘,吩咐道︰「從今天開始,小姐在明月居禁足一月,誰敢擅自放她出府,就不要在田家做事了,如果誰敢自作主張,就亂棍打出府去。」
素月見田家大少較了真,心里有些害怕,頓時帶著哭腔道︰「憑什麼?你憑什麼管我?」
田遷睨了她一眼︰「就憑我是你夫君,好好想想你今天所做的事,關你禁閉算輕了,別不識好歹。」
下人們此時皆是低著頭,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唯恐惹惱了田家大少,觸了霉氣,因此也沒有誰為素月求情。
就在大家戰戰兢兢的時候,突然有家丁來報︰「少爺,有貴客來府上。」
田遷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的素月,莫名的覺得揪心,只得沉聲道︰「就這樣,大家都散了吧。」而後便轉身離去。
「嗚嗚,我要去找伯父。」
紫竹眼見素月要跑出明月居,趕緊拉著她勸道︰「小姐,還是算了吧,這次少爺較了真,找誰也沒用。只是一個月而已,如果你表現的好,說不定會提前讓你出去了呢。」
素月安靜的呆在明月居學了幾天刺繡,手被扎了無數針,為了能早日出去玩。她可算是下了狠勁兒,在這天她終于忍無可忍,把手里的棚子扔在了地上,恨恨的在上面踩了幾腳︰「這是什麼破玩意啊?本小姐不要學了。」
「小姐小姐。」
素月一看自門外跑來的紫竹,以為遷哥哥听到自己認真的學女紅,願意放她出府去玩了,連忙高興的迎了上去︰「紫竹,是遷哥哥同意我出府了嗎?」。
紫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半趴在檀木案幾上,深吸了幾口氣才道︰「小姐,遷少爺他……實在是……實在是太過分了。我說為什麼他突然要關你一個月的禁閉呢?原來是方便他與他那些狐朋狗友去喝花酒去了,你還未過門呢?他就如此,日後可如何了得,這事兒你非得告訴老爺不可。」
「可惡,這事先不忙告訴伯父,我要自己去解決,我一定要他嘗嘗我蘇素月的厲害。」素月憤憤的一粉拳捶在案幾上,嚇得紫竹一蹦老高,心里暗道︰小姐是要報自己被遷少爺關禁閉的仇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借口了,卻說得如此義憤填膺,真是佩服。
「你可知道與他同去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有誰?」
紫竹似是覺得這火燒得還不夠旺,便再澆了點油︰「就一個,據說這幾天都去了,兩人把這江州出了名的青樓都逛了個遍,今日去的是醉香閣。」
素月恨恨的一咬朱唇︰「你去遷哥哥的寢房里拿兩套衣服來。」
「啊!把遷少爺的衣服拿來干嘛?」
素月順手給了紫竹一記爆栗︰「笨,沒看見去那種地方的人都是男的嗎?我們自是該有樣學樣,若是就這樣去,白跑了一趟不說,還打草驚蛇怎麼辦?反正變變裝又沒壞處。」
「說得也是,可是遷少爺的衣服,我們倆能穿嗎?」。
「管那麼多,別在這里磨磨蹭蹭的,還不快去。」
「哦,可是小姐,快到傍晚了。」
素月聞言不由蹙眉,略帶著些許失望道︰「那他們一般會玩到什麼時候回來。」
「廚娘以及小魚她們都說,遷少爺與那人每天早上早膳都不吃就出去,直到快過戌時才回來。」
「什麼?快快快,我們現在就去。」
「啊?」
「啊什麼啊,還不快去。」
「可是天都快黑了啊。」
「就算快天亮了也要去。」
紫竹見自家主子如此執著,覺得有些為難︰「可是您被遷少爺禁足了呢,怎麼出去啊。」
素月聞言,怒氣頓時升高了一層︰「怎麼?準他去喝花酒,就不準我出府啊?」
紫竹見此忙上前捂住素月的嘴道︰「哎呀,我的祖宗,你小聲點。廚娘與小魚她們是不讓我知道的呢,我這次是無意中偷听來的,若被她們知道,可了不得了。」
素月一把扯下紫竹的手,心中的怒氣尚未平息︰「那我們等會兒把看守後門的護衛都打暈了再出去,你現在去拿衣服吧,我進屋拿銀子。還有,你得小心點,別被遷哥哥的婢女發現了。」
「小姐放心吧,紫竹先去了。」
素月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道︰「你過來,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素月附在紫竹的耳邊嘰嘰咕咕的說了一會兒︰「這樣,明白了嗎?」。紫竹點了點頭。
看著紫竹離去,素月才轉身進屋把自己的私房錢裝了一大包,這些都是她的月俸。說是月俸,其實都是她的零花錢,可她從來就沒花過一分。養那幫孤兒是田府出的銀子,自己身邊的奴婢的月俸是到管家那里領的,出門看上什麼東西的時候,人走了,身後有人替她付銀子。
此時她之所以會想到打包銀子,是因為那醉香閣里的小廝可能像自家府上那樣,需要打賞才能見到自己的遷哥哥。
許是那些護院有意為之,不多時,兩人已經換好衣服來到大街上。天漸漸的暗了下來,青石所鋪就的街道給人一種朦朧的美,借助街道兩旁家家戶戶門前所點的燈,兩人快速的向醉香閣走去。
那兩套男裝穿在兩人身上寬大且很長,沒辦法,兩人便用腰帶,把衣服折進去一層。不仔細看的話,還勉強過得去。
醉香閣內,前廳的舞台上,姑娘們個個穿得妖艷,此刻在賣力的表演。今日是醉香閣新人出道的日子,每個月只有這麼一次。
在一個雅間內,兩個男人坐在桌旁,另外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站在一邊。老的風韻猶存,少的傾國傾城,偏偏坐在桌旁的兩個男人卻連個眼神也吝嗇給那兩個女人。身著藏青袍的男子,一臉的溫文爾雅,自顧自的晃著自己杯中的酒。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側身而坐,一手輕敲桌面,一手垂放在膝,長得朗眉星目,卻偏偏給人一種蕭殺之氣。
可怕的沉寂,終于被三聲敲門聲打破「篤篤篤」
「進來。」
門應聲而開,進來的是一位身穿青色長袍的小廝,走至身著黑色長袍男子的身旁,恭敬的一行禮道︰「小的見過蒼公子。」小廝見黑袍男子點了點頭,便走到一身藏青色長袍男子身旁接著道︰「不知道什麼原因,一丫鬟來報,說小姐臥病在床,卻不願小的們去給小姐請郎中。說是,如果少爺不前去看望,便寧願死在床上。」
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子聞言猛的站起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眸中的焦急之色卻毫不掩飾︰「胡鬧,小姐什麼時候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