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上晴,不要這麼一副天真無邪的臉看著我,我能夠丟下中盛堆積如山的公務來看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如果你覺得自己錯了,那就跟我回去,從今往後,不準你離開家一步。行嗎,我的上晴?」薛上陽捏著薛上晴尖削的下巴,那一抹紅唇又讓他築起的狠心化為烏有,薛上晴的眼楮是絕對的干淨澄澈,盡管化了很濃的妝,眼紋延伸得像是屈曲盤旋的樹根,尾端渾然天成,嫵媚至極。
「你要知道即使你不說話,我也能猜到你的心思,薛上晴,我太了解你了,即使有一天見不到你,我也能知道你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所以,不要再倔強,這件事情上誰都沒有錯,只要你認錯,我們還像從前恩恩愛愛。」薛上陽幾近在求這個一度想要狠心離開的女人。
薛上晴還是蜷在地上,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潮濕的地面冒出的寒氣刺進骨髓四處流動,試問大冬天的誰受得了了,除了她薛上晴。盡管冷得直打哆嗦,牙齒間或奏著歡快的音樂,涂抹的腮紅漸漸遮不住蒼白,她眼里凝成的冰柱還是沒能融化,而且更加頑固。
「薛上晴,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不要再挑戰我的耐性。」薛上陽把手往上一抬,薛上晴的脖子發出 嚓的聲響,只覺得腦袋快要搬家了。
「求求你。」薛上晴發出蚊子似的聲音,薛上陽還是能夠听見,正如他說的他了解她,但是這種了解他寧可不要,因為了解,所以知道你恨不得從來都不認識我,你害怕我。薛子陽眼里似乎有溫熱的液體在打轉,可他知道她薛上晴不會在乎。薛上陽撇撇嘴,厲色爬上他的眼,取而代之的是一雙著火的眼眸。
「好你個薛上晴,我這麼低聲下氣,三番兩次給你機會,你既然不要的話,我會讓你……死。」薛上陽甩開她的頭,然後帶上房門,一聲巨響回蕩在這個荒僻的沒有溫度的酒店房間
已經幾天沒有洗澡換衣服了,薛上晴雖然愛潔淨,可現在她就是不想動,就那麼睡著,與地面親密接觸,同病相憐,單薄的露肩紅裙禮服擋不了刺骨的寒,窗外的雪一撥又一撥地下下來,一層又一層地鋪蓋。窗上南轅北轍的木條交錯,活生生把一個房間封鎖。
門外兩個男人搓著手取暖,要不是生活所迫,為了那紅色人頭的鈔票,誰願意這麼不要命的當個守門神,雖然說里面的人如花似玉,國色天香,既是個標準的美女,但也是個只能看不能踫的角兒,否則陽少不得截了他們的命根子。
以前,還是這個天氣,薛上陽會抱著她說︰「上晴,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會冷。」
可如今以前回不來了,只有兩顆似乎很近實際很遠的心在泥沼中不停掙扎,隔著一堵厚厚的牆相互折磨。
薛上晴看見桌子上擺滿了她喜歡吃的土豆泥,回鍋肉,烤魚,還有噌噌冒熱氣的排骨湯,她生硬地吞了一下唾沫,用手撐起身體歪歪倒倒向餐桌走去,在還沒來得及坐下時,就從桌子與椅子的空隙里滑下去,撲通一聲,膝蓋淤血,青紫散開。
她又試了一次,終于坐定,手不听使喚拿不住筷子,薛上晴只好用手剝了魚皮放進嘴里,熱氣瞬間包裹全身的,蒸騰著擠出了眼淚,沿著兩頰澆灌,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可是卻再也不能貪戀,因為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一天,薛上晴捂著肚子,痛苦不堪,五官都皺在一起,所謂東施效顰,她不是東施,而是有沉魚之美的西施,有東西伴隨著疼痛流出身體,一片濡濕之後,她看著地上的一灘鮮紅的血笑得燦爛輝煌,笑倒了至今屹立在偉大首都北京的長城,綿延不絕的歷史就那麼坍塌,土崩瓦解一如她跟薛上陽的過去種種。
我們共同謀殺了這個還沒來得及睜眼看世界的小寶貝。
醫院里薛上陽大發脾氣,「他媽的,我給你們那麼多錢,除了泡妞賭博你們還能做什麼!薛池,把他們拉出去,今生今世都不要讓我看到。」
「是,少爺。」薛池一身黑色西裝,黝黑反光的皮鞋,真像一支黑人牙膏直挺挺以軍姿站立,鞠躬領命。
「薛上陽,**才夠了,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你,你的孩子為你贖罪了,他不願意看到一個滿手血腥,殘暴不仁的爸爸,他離開得徹徹底底,毫不留戀,連我這個媽媽都一起拋棄了。你給我滾,今生今世我也不想看到你。」薛上晴把嘴唇咬出血,薛上陽看著面前第一次驚惶失措的薛上晴。
「你這個時候來說我的不是了?你這個母親當得不稱職,反倒來教訓我的不是,要記著,你薛上晴不過是我撿來的妹妹,按照道理你要擔當勾引大哥的罪名,這個孩子頂多也就是不倫之戀的產物,死就死了。」
這真的是我的薛上陽嗎,我竟然還在舍不得,多麼可笑呢。
賠了一個青春的時間來愛一個對我恨不得剝皮抽筋的男人,薛上晴啊薛上晴,你真的是被薄荷的清涼燻瞎了眼。
「滾……滾!」薛上晴指著敞開的門,可薛上陽就是跟她杠上了,死活不走,雙手插在褲袋里溜達。
最後還是在薛上晴扔過來花瓶砸中額頭之後,薛池勸說︰「少爺,小姐剛流產,醫生說她再受不得刺激,您的頭受傷了,不如先回去吧?」
「薛池,你留下,呆在門外就好,我先走了。」薛池把車鑰匙給了薛上陽,薛上陽走了,薛池轉過身來對薛上晴說︰「小姐,您也不要怪少爺,少爺其實很關心你的。」
「出去。」薛上晴的話只對這個小跟班薛池有點作用,薛池輕輕帶上門,整個空間終于陷入一片安靜。
要是沒有認識你就好了,我們的人生不會錯位,我不是薛上晴,你就是薛上陽,我們毫無關系。
她不會忘記他見到她時說︰「明向伊,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準備好迎接了嗎?」。對于這種沒頭沒腦的談話,她只說了一句︰「我不害怕狂風暴雨,只怕棉針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