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不得不和他做朋友，即使他的態度再惡劣，她還是死纏爛打地靠近
他，不敢不和她做朋友，即使對她的諂媚討好滿心厭惡，最終還是無奈妥協
他們之間，從來不是愛情愛情，在他們之間隔了十萬八千里
快要下雨的天氣，瑞清往窗外看了看，微微扯開領帶。這天氣悶得，仿佛呆在蒸籠里，冷氣開得再強，心里仍被壓得喘不過氣。他心里燥得想罵人，一整天的工作，還沒有和眼前這個女人呆十分鐘讓他覺得疲憊。他厭倦地推開椅子站起來，「行了！！！」
在沙發上坐著的女人被椅子發出的聲響驚嚇到了一般。抬起頭，猛地一緊張，本來就清寡的小臉頓時又白了一分。現在已經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她卻仍穿著一件長袖體恤，連袖子也拉得整齊到手腕。臉色蒼白地不見一絲血色。
瑞清在心里咒罵了一句，手卻不由自主拿了遙控器把空調溫度調高了幾度。狠狠把遙控器砸到沙發上，仿佛這樣能發泄幾分燥怒。但遙控器陷進沙發里又彈跳了一下，竟連一點聲響都沒有。心里的煩躁愈發激烈，感覺要從喉嚨一口氣沖出來。
女人蒼白的手指緊緊抓住筆，寫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她的字很秀氣，卻像她的人，秀氣里透著一股的蒼白無力。
白紙上赫然寫著的大大的兩個字——借據，晃得兩個人的臉色都蒼白起來。
「就寫好了，我對不起，我總是給你添麻煩」女人不安地把頭垂地更低。她不敢抬頭，因為知道瑞清一定是一臉的厭煩。她知道自己總是惹他厭煩，可即使這樣，她還是忍不住靠近他。
「知道自己是麻煩就快點走。」瑞清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她手中的動作滯了滯，字跡顫抖地更加厲害。
瑞清看著就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頭痛得厲害。最近煩躁得快著了，本來下班後和朋友約好去喝一杯，可是一切全在女人的身影出現在公司門口的時候被打亂了。想想心里就火冒三丈，明明他還在生氣，卻還是推拒掉原來的約會，帶著女人回了自己家，也真是腦袋出了問題。
「是，是嗎」女人縮回手指，茶幾上一張紙突然孤零零地可憐起來，和女人一樣。「我寫好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女人蒼白怯懦的臉看在眼里只會讓人心情更惡劣。不知道為什麼，和她認識近六年了，他就是不喜歡看女人這樣的一張臉。原本以為大學畢業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來往的機會。然而即使到了國外，還是沒能忘記她。會想起她，吃飯、睡覺、走路，甚至不用刻意去想，她就會跳出來。會想她過得好不好，會想她和那個人怎麼樣了。所以原本四年的計劃，他用兩年的時間提前完成。飛回來後，卻又不敢知道她的任何消息。
手機號碼仍是出過前的那個，大學以來就未變過。終于有一天，她的電話打來了，她換了號碼，但她的聲音和兩年前一模一樣。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竟然會覺得高興。
「放著就行。」
「還是，看一下吧」女人連賠笑都顯得蒼白。她不是沒看出瑞清的不耐和厭煩。看慣了他嫌惡的神情，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舍不得，舍不得離他太遠。
「不用，哪次不一樣了。記住，沒有下次。」瑞清無力地抓了抓手指，他的心情已經越來越差。即使這樣，他又後悔自己話說的重了。明明懦弱的人是她，但最後妥協的人一直是他。
如他所料，女人倉皇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埋下去。瑞清甚至看不清她的臉色，她清瘦的手指僵硬得連關節都發白了。
女人不知所措地又垂下頭，「對不起，錢我一定會盡快還你的。」
看她似乎話只打算說到這里為止，瑞清吐了口氣︰「錢什麼的，等你方便的時候再說，我不急。」看著顫抖地像風中落葉的女人也有點可憐，縮起來的瘦削的肩膀讓人很有些想抱上去安慰的。盡管上次見面後的爭吵讓他這段時間都心情黑暗，但現在卻輕易就原諒了女人的笨拙和懦弱。
「我餓了」
女人怔愣了片刻，抬起頭，滿臉抑制不住的驚喜。「我，我去做，你要吃什麼？」她蒼白的一張臉，因為這一刻的驚喜，多了一份紅潤。
女人做飯的手藝挺不錯，家常小菜色香味俱全。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瑞清一個男人的家里，出了一把掛面，連半片的青菜都找不出來。女人手足無措地僵在冰箱前面，片刻的驚喜也暗淡地不成樣子。她還能為他做點什麼呢，除了做飯，她沒有什麼事情能做得比他好了。
瑞清「哼」了一聲，似乎心情卻好了一點。
「瑞清，」女人頭低的只能看見蒼白的脖頸，雙手抓著放在身前讓她呈出乞求的姿態，「那你快點出去吃吧，我不打擾你了你的胃不好，不能餓的」
瑞清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望著她的發頂和蒼白的脖頸，心里像有一只手在撓一樣，又痛又癢，難受極了。「我不喜歡在外面吃。」他冷冷地說。
分明是漏洞百出的一個稱不上借口的借口，他幾乎從不在家里開火，廚房的使用時間還沒有女人多，但他說得理直氣壯，她就理所當然地相信了他的每一句話。女人為難地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那怎麼辦出去買菜的話，要花挺多時間的」微掀的唇角，如果不是屋子里絕對的安靜，幾乎就听不見她的聲音。
瑞清只冷冷看著她︰「我不趕時間。」
女人的回答就有些狼狽，在他面前她總是很狼狽，「我，還有些事」
瑞清終于冷笑出來︰「有事？你出門都不照鏡子的嗎，你現在還有個人樣嗎，你有事就不用吃飯了？」這個女人，都不知道照顧自己嗎，瘦的只剩一把骨頭。
對于屋子里驟然又冰冷下去的氣氛，女人有所覺悟地把自己縮的更小︰「我，回去吃就好，對不起我」
「你腦子就這麼不好，非要人直說才能明白嗎！？」瑞清狠狠的打斷她，「要被騙多少次才能長腦子，那種男人，也只有你才會當寶。他純粹是在騙你，那種男人，你還要傻到什麼時候！」
女人激動起來︰「你不要這麼說，我知道他有缺點，但他真的對我很好。他答應我了，這是最後一次，為了我，他會好好工作，重新開始的。我怎麼能不幫他」
「為了你重新開始？」瑞清毫不留情地譏笑，「你以為你是誰？你只是一個笨女人，你以為他為什麼找上你，就是你笨你好騙，你心甘情願被騙。」
女人瑟縮的身體微微發著抖，向來孱弱的人發怒的時候也只是眼圈微紅︰「你就是這樣，總把人都想得那麼差勁。我有什麼值得騙的。他只是遇到了難處，誰不會有困難的時候。人生在世，又有什麼誰騙誰的呢」
瑞清冷冷地笑著，對她的話不置一詞。這個女人，原來還能算的上有點一點毅力也成了頑固不化的死心眼，再對她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一把抓住從身邊經過的女人，竟然比目測的還要瘦，縴細的手臂硌得他手心都疼起來。「現在在你眼里，我不就是壞人了嗎，難道世上還會只有我一個壞人？」手心疼得連心都疼了起來，話也就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女人驚慌地抬起頭，一眼撞進他深邃的黑眸里，原本微紅的雙眼立刻就蓄滿了淚水。女人的眼楮原本就生得極好，此時霧水朦朧的，就有一種迷茫的美。
被這樣一雙水蒙蒙的眼楮怯生生的望著，要口出惡言幾乎是不可能的。瑞清本來就疼得莫名其妙的心，就像又被抽了一巴掌。
猝不及防的，他還真有點心跳失速，鎮定一下，放手的時候又是自然而然的冷淡表情。
「你總是把人想的那麼壞，」女人囁嚅著重復了一句，低低嘆了口氣。眼看他臉色又開始冷凝，女人忙又加了一句︰「也總把自己裝得像個壞人，誰真心對我好我當然分得清啊」
瑞清皺起眉毛哼了一聲︰「你到底有沒有神經？」
「什麼啊?」
「要走就快點走。」推了女人一把。她真是輕的過分。瑞清不悅地皺了皺眉，再沒心情跟她多說一句話。
大門 當一聲被甩上時，女人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清明的燈光下，她的身影因為身處的空曠顯得越發單薄，越發孤寂。仔細地把門窗都關好，她才關燈出門。
瑞清肯定是走遠了。為什麼每次都要惹他生氣呢女人咬住下唇，青白的臉上有一絲不能忽略的沮喪。她又擔心起來，不知道瑞清是不是去吃飯了？他犯胃病的樣子，早已把她原本就不大的膽子嚇得找不到。
這一片住宅區，很難打到車，最近的公交車站也有20幾分鐘的路程。女人茫然地站在小區門口，發了一會呆。哎，她真不應該把瑞清氣走的。
晚上還有一份工作，她沒有發呆的時間。她把自己安排地太滿了，沒有稍停的時間，甚至連哄瑞清的時間也沒有了。瑞清會氣她多久呢？抱著這樣的心情，她終于邁開腳步跑起來。不盡快趕到公交站，她就要遲到的。
夜風尤顯得燥熱，路面冒著塵土和夏日的味道。女人縴弱的模樣，連跑起來也顯得孱弱，似乎無時無刻都會摔倒。一陣發動機的聲音狠狠地在身後響起來，女人也狠狠被嚇了一跳，于是左腳踩在了右腳上。
「叭」喇叭鳴響。
女人側過頭，揚起手掌遮住刺目的車燈。車燈打在手上，破皮微滲血的手掌竟顯得有些猙獰。
「笨蛋，連走路都不會！！」熟悉的不耐的聲音。
「瑞清」
「喂」站在燈光里的男人有點尷尬地抓了抓自己手指，「沒事吧？」
「沒事，沒事」女人站起來，少見的靈巧。手上一陣的刺痛，她下意識就往身後藏了藏。
瑞清只當視而不見。
「你怎麼在這里？」
瑞清不帶感情地「唔」了一聲，並沒有打算回答。回到車上，發動「上車！！！」習慣性的高姿態。
女人不出聲，過了一會才呼了口氣︰「啊你不用特意送我的。」她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看到擦破的膝蓋和衣服上的塵土，笑臉就有些羞澀，「會把你的車弄髒」看著瑞清漸漸不悅的臉色，她最終還是乖乖上車。
瑞清目不斜視地開車。
陷入面對面無話可說的沉默境地。車內狹小的空間，兩人距離不過半米，女人為這尷尬的無言不安起來。她知道自己再次惹得瑞清生氣了。兩人總是微妙的相處著，為這一份難得的友情，她即珍惜又惶恐。
「瑞清！」
瑞清充耳不聞繼續開車。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女人有點淒慘地笑笑，只能不停地擺弄自己的手指，試圖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窘迫。「你不要生我的氣了，生氣最傷身的。」
女人安靜地咽著氣，聲音里帶了一點點忍氣吞聲的不甘和委屈。
瑞清只是用眼角掃了她一眼，清瘦的臉，眼楮下是大片疲憊的陰影。類似憐惜的情緒在腦子里一閃而過，一絲不悅的警惕插進來。「你再怎麼討好我，我也不會再幫你。」
女人睜圓了雙眼，啞然地看著他。她一雙眼楮，瞳仁又黑又大，被直盯盯看著，背上竟有一種詭異的涼意。之後便用力扭過頭不再和他說話，從車窗的映射可以看到她暗自微笑的眼和上揚的嘴角。
女人暗自偷笑的神情和窗外的街景一起閃爍著晃過。
兩人在公交車站分手，瑞清並沒有送女人的打算，只是作為一個紳士，怎麼也做不到把一個女人仍在偏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