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 第066章 打臉

作者 ︰ 沐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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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楠夕微微勾起嘴角,並不說話,只是看著蕭幕氏露出一抹淺笑,眼角眉梢處都帶著些許嘲諷之色。她本就生得很美,又值花信年華,今日還特意換了件緋紅色的出風毛小坎肩,貼身的剪裁令她即便是在這個冬天,也未有一分臃腫。烏黑的頭發挽了個簡單的元寶髻,上面就戴了支赤金佛手小珠冠,珠冠下垂著一滴鴿血石,正好就落在她發際邊上。

在座的女人基本都是出身名門,而能嫁入侯府的,除了身份當對外,在相貌上也得看得過去才行。因此,這些出身好相貌亦生得好的女人,面對自己平日里交往的人,多少還是會有種美人多相妒的心思。

之前葉楠夕出事後,在事情沒有徹底明朗前,即便沒有人趁機落井下石,但不知有多少人暗自在心里幸災樂禍。只是當知道葉楠夕在娘家醒過來後,有的人就猜到葉楠夕大約還是會回來,于是她們等了一個多月,原是為等著葉楠夕跪著回來,在她們面前底下那顆令人嫉妒的美麗頭顱,誠心認錯,請求原諒。然後,她們才看著情況再次接受她,以顯自己的大度。

卻沒想,事情的的發展完全出乎她們的意料,葉楠夕回來是回來的,但卻不是以她們所以為的方式回來的,亦不是以她們所期盼的方式在這侯府里過下去的。

傳出了那麼多的風言風語,三爺反而對她越加上心,竟連日常請安一事也要親自相陪。除此外,還許她隨意往外跑,更答應讓她參與百善會之事,無論夫人怎麼反對,竟都無法令三爺改變主意!

她們都是侯府的媳婦,憑什麼之前那三年一直就低調行事,從不顯山露水的葉楠夕,在出了這等丑事後,反大出風頭,好處佔盡!

葉楠夕不說話,在此一刻看來,似有種心虛的意思。只是,此刻她面上的表情,卻又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于是,有的人憤怒了。

蕭六女乃女乃首先沉不住氣,張口道︰「三嫂這般肆無忌憚,即便是不顧著自己的名聲,也要想想我們才是,我們是得有多大的耐性和善心,才任著三嫂這般胡來,要不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們還能坐在這跟你好言好語的說話。」

葉楠夕看了蕭六女乃女乃一眼,嘴角邊的嘲諷之色愈發明顯起來。

這句話,若別人說還勉強能听得,但從這位蕭六女乃女乃嘴里出來,就令她想發笑了。

蕭六女乃女乃郭氏,其娘家祖上五代都是讀書人,亦出過一兩個文官,勉強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只是郭家最光耀的時候早就過去了,蕭六女乃女乃剛剛嫁進侯府,還不等站穩腳跟呢,她那位當縣令的大舅就因受賄之事,又牽扯到了人命案,然後一下子將自己的前途給斷送了。

而審那個案件的官員曾是葉明的學生,當時蕭六女乃女乃為了保住她大舅的命,不牽扯到她的父親和幾位兄長,蕭六女乃女乃可是求到她跟前的。那個時候,葉楠夕也是才嫁進來,本著與人交好的意思,就替蕭六女乃女乃在葉明跟前說了幾句話。也因此,那位本打算要重判的大人手下留了情,只是郭家到底是因此事,一落千丈,于是蕭六女乃女乃在侯府的日子自然就過得不大順心了。

不過,也就是那件事後,蕭六女乃女乃倒時不時地會過來她這邊。只是每次過來,都是跟她長吁短嘆地,然後瞧著她有什麼好的,就拐彎抹角地討了去,當然,過後也不會再送回來。

一個受過她的恩惠,又佔過她便宜的女人,竟有臉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怕是以為她出了這樣的事,就終于可以將她踩上一腳,來滿足那扭曲的心里了,真不知道這女人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我倒想知道六弟妹有多大的耐心,能學得這樣見縫就插針的本事。」葉楠夕慢悠悠地道,「我記得今年中秋那晚,六弟妹還跟我說,虧得這府里有我,不然你都不知道這日子要怎麼熬下去。哦,還有,三年前,六弟妹娘家大舅那事,想必還沒忘吧。當時你不是還對我說,日後只要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我的。原來,六弟妹做牛做馬的情分是在這呢,嘖嘖,我這一時半會的,竟沒發現。」

葉楠夕這幾句話,不僅一下子挖出她之前求人的事,連帶著她對侯府的怨氣也一並道了出來,而且還是用這等連諷帶刺的語氣。之前,蕭六女乃女乃時常去找葉楠夕聊天,大家是都知道的事。因此葉楠夕這話一出,在座的幾位婦人全都看向蕭六女乃女乃,蕭六女乃女乃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幾分。對侯府不滿,就是對花蕊夫人不滿,即便她是西園的人,但花蕊夫人一句話下來,她同樣別想好過。

此一刻,她自是不敢看花蕊夫人什麼表情,也不敢看蕭幕氏和蕭丁氏,而是白著臉,有些怨恨地看著葉楠夕道︰「你,你胡說什麼,我何曾對你說過那樣的話,你含血噴人!」

「呵呵呵……」葉楠夕笑了起來,看著她搖了搖頭道,「若真是我在胡說,六弟妹又何須這麼緊張,瞧,臉都白了呢。」

「你——」蕭六女乃女乃抖著唇,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今日花蕊夫人是打算好好整一整葉楠夕,她一直就不信,出了那樣的事情後,花蕊夫人還能容得下葉楠夕這麼囂張。因此自入了這花廳後,她就準備跟葉楠夕徹底劃清關系。原本她在侯府的日子就難過,她不能再因葉楠夕的關系,令花蕊夫人對她生出不滿來。可她卻沒想,沒憑沒據的,葉楠夕竟就能當著大家的面說出這些話。印象中,葉楠夕一直就少言少語,從不與人爭辯,對很多生活小事也都不怎麼在意,卻沒想,她竟是這麼陰險,以前的那些樣子竟都是裝出來的!

「好了,你們之間的時以後再論。」蕭慕氏瞧著事情似要往另一邊走了,即出聲截斷了蕭六女乃女乃欲要辯解的話,然後看向葉楠夕,「三弟妹還沒說,這是給誰寫的信呢。」

葉楠夕瞥了蕭慕氏一眼︰「這話我為何要告訴大嫂,大嫂管得再寬,也管不到我讀書寫字的份上吧。」

「三女乃女乃真是好大的派頭!」這時候,侯在花蕊夫人旁邊的康嬤嬤忽然開口,語氣嚴厲得令在座的幾位心頭都微微一驚,「這事兒,三女乃女乃就別在夫人面前裝糊涂了,今兒三女乃女乃只要乖乖認了錯,並在大家面前保證不再犯,夫人也不會多為難你。」

康嬤嬤說著,就走到葉楠夕跟前,揚著下巴,垂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葉楠夕,接著道︰「三女乃女乃還是站起來說話吧,如今都能在外頭又跑又跳的,身子想必也沒那麼嬌貴了。」

此時,座上的花蕊夫人已端坐身子,往葉楠夕這冷冷看過來。

花廳內的氣壓驟然降低,氣氛凝重得有些令人喘不過氣來,綠珠站在葉楠夕身後,已經撰緊雙拳,手心里全是汗。

今日,就是為審葉楠夕來的。

沒人敢說話,就是蕭幕氏也將手里那張紙放在幾上的托盤里,大家都沉默地看著葉楠夕,這種無聲的逼迫,不痛不癢,卻令人最是難捱。

葉楠夕看了面色不善的康嬤嬤一眼,然後垂下眼,看著自己手里的茶盞。只剛剛這廳里的丫鬟給送上來的,因是滾燙著,她只是用茶蓋輕輕撥著里面的茶葉,還不及喝一口。

「三女乃女乃——」康嬤嬤拉長了聲音,並往前一步,直接站在葉楠夕面前,破有種她若再不站起身,就要出手將她拉起來的意思。

葉楠夕笑了笑,就將手里的茶水往旁一移,打算放在茶幾上。

只是似因康嬤嬤忽然上前的緣故,葉楠夕的動作收不及,一個不慎,就踫到康嬤嬤的胳膊上,茶杯一斜,茶蓋一滑,滾燙的茶水即從茶杯內灑出來,整個潑到康嬤嬤手上!

康嬤嬤頓時叫了一聲,在座的幾位少女乃女乃也都大吃一驚,旁邊的丫鬟亦都嚇一大跳。于是吃痛上,驚呼聲,茶蓋摔到地上的破碎聲一下子在這沉悶的廳內炸開。

花蕊夫人面上神色不變,只是微蹙了一下眉頭。

葉楠夕忙放下手里的茶被,掏出手絹,一邊幫康嬤嬤拭擦著衣服上的茶水,一邊滿是歉意地道︰「哎呀,這可怎麼辦,嬤嬤有沒有燙著?嬤嬤剛剛怎麼就突然走過來了呢,讓我吃了好一驚,快拿冷水來敷一敷!」

康嬤嬤看著自己被湯得已紅了一片的手,面上的表情幾乎是扭曲了起來。若是丫鬟做得這事,她指定是一個耳光給甩過去了,然而葉楠夕到底還是侯府的少女乃女乃,眼下又是在花蕊夫人和一眾主子跟前,除非花蕊夫人出言責罰,否則這個虧,她只能就這麼吞下去。

她在侯府三十多年了,何處受過這樣的氣,吃過這等虧!

葉楠夕接著關心道︰「嬤嬤年紀大了,得緊著敷藥才行,讓人去我那里拿藥吧,我那兒正好有一瓶治燙傷的藥膏,效果是極好的。」

康嬤嬤的臉色已是鐵青,手上的痛令她眉頭不停地抖著,而胸口那股氣一直堵著喉嚨那,令她說不出話來。

這時,花蕊夫人終于開口︰「嬤嬤的事,讓丫鬟們去忙就好,夕娘,先說你的事。」

葉楠夕這才轉過臉,看了花蕊夫人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既然夫人問了,我自然是不敢不答的。」她說著就走到蕭慕氏身邊,要拿起那封信,只是才伸出手,蕭慕氏就抬手擋住她道︰「三弟妹只需看著說就行了。」

怕她毀滅證據麼,葉楠夕心里笑了笑,便收回手,然後道︰「既然對我跟三爺的事那麼關心,那我也不怕大家笑話,這上面的詩句,是我寫給三爺的。」

蕭慕氏即從托盤里拿起那張紙,然後站起身,看著葉楠夕道︰「三弟妹確定自己是寫給三爺的?」

葉楠夕點頭︰「當然。」

「三弟妹是沒有看到這信末處的落款。」蕭慕氏先是輕輕道了一句,然後忽然換上嚴厲的語氣,「還是你還打算說,這落款處所贈的對象,就是三爺!」

葉楠夕笑了︰「那落款處的字,不是我寫的。」

蕭慕氏看了葉楠夕一會,忽然一聲冷笑,然後就轉身走到花蕊夫人身邊,將手里的信紙小心遞過去道︰「既然三弟妹否認了,我也不敢斷言,只是此事關系的家風以及侯府的顏面,只能夫人來定奪。」

花蕊夫人接過那封信,看了一眼,便道︰「備筆墨,讓三女乃女乃當場寫幾個字。」

綠珠咬著唇,看著這一切,心急如焚。而那邊的蕭六女乃女乃此時已平復好心情,正又是恨恨地葉楠夕的背影。蕭丁氏則微微皺起眉頭,眼下她根本不在乎這封信是不是葉楠夕所寫,寫給誰,她只想知道今日這事會出個什麼結果。同時,也有些模不透花蕊夫人今日的用意,就算是要整葉楠夕,這個法子其實並不妥當。

片刻之後,廳內就擺上一張書案,同時也備好了筆墨紙硯之物。

然後花蕊夫人身邊的丫鬟就將葉楠夕請到書案前,替她鋪好紙張,再將沾好墨的筆遞給她。

葉楠夕接過筆,看了花蕊夫人一眼︰「夫人讓我寫什麼?」

花蕊夫人道︰「就照著這信上寫一遍。」

葉楠夕道︰「我只寫幾句詩詞,後面只加一個贈字。」

花蕊夫人看了她一會,開口︰「可以。」

于是,葉楠夕落筆。

明月上高樓,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寫完後,葉楠夕看了看,心里笑道,這幾句詩詞……當時她的怨念還真大啊。

旁邊的丫鬟將葉楠夕新寫的那幾句詩詞拿過去,送到花蕊夫人跟前,花蕊夫人仔細看了幾眼,然後冷下臉,看著葉楠夕道︰「一樣的字跡,並沒有冤枉你,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葉楠夕擱了筆,一臉平靜地回道︰「字跡雖看著像,但那落款的地方確實非我寫,還請夫人別輕信了旁人的讒言。」

「果真是死不認賬!」花蕊夫人冷笑,就往旁吩咐一句,「帶她進來。」

蕭丁氏心頭不解,這個時候了,還要讓誰進來?綠珠听了這話後,即轉頭,就見一個婆子領著紫草從外進來。綠珠臉色一變,紫草已經跪在地上。

花蕊夫人將落款的那封信交給康嬤嬤,康嬤嬤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接了,然後走到紫草身邊道︰「這封信你可見過?」

紫草抬起臉,看了一眼,點頭︰「見過。」

「是誰寫的?」

「……是三女乃女乃寫的。」紫草沉默一會,才低聲道了一句,話一出,廳內的幾位皆面面相覷起來,綠珠站在一旁,兩手死死握在一起。葉楠夕則是一臉淡漠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

「你看清楚了,真是三女乃女乃寫的?是寫給誰的?」

「……」紫草不禁抬頭,往葉楠夕那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花蕊夫人,有些戰戰兢兢地道︰「我,我怕說了,會受到責罰!」

葉楠夕微微勾起嘴角,只是此時因她垂著臉的關系,並且這個表情太細微了,所以根本沒有人注意。

花蕊夫人看著紫草開口道︰「你不用擔心,只管照實了說,我保證絕不會有人責罰你。」

「是。」紫草應聲,又磕了個頭,然後才抬起臉道,「這信上的那幾句詩詞,確實是三女乃女乃寫的,當時三女乃女乃是寫給三爺的。」

「你說謊!」康婆子忽然一聲厲喝,「下面的落款處跟三爺有什麼關系,你在夫人面前還敢耍心眼!」

紫草磕頭道︰「確實是三女乃女乃寫給三爺的,下面,下面的落款是我後來給加上去的,不關三女乃女乃的事!」

這話一出,滿廳嘩然。

就連不關心這事的蕭丁氏也不禁張圓了嘴,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丫鬟要陷害主子,卻在對質的時候,忽然悔過!?

花蕊夫人目中亦閃過一絲詫異,康婆子也有些愣住。

只是馬上,康婆子就冷笑著道︰「你寫的?」

紫草抬起臉︰「是我寫的。」

康婆子面上的笑容愈加不懷好意了︰「你會寫字?」

紫草點頭︰「會,三女乃女乃自小就叫我寫字,所以我的字跡跟三女乃女乃的字跡很像,足以以假亂真。」

康婆子陰著臉,看了紫草剛剛痊愈的右手一眼,就道︰「听說你的手受了傷,如今連拿筷子都有些不穩,握筆的話,就更是不行了吧。這是打算來的死無對證,光憑一張嘴來說了。」

紫草站起身,走到桌案前,伸出左右,拿起剛剛葉楠夕放下的那支筆。

沾墨,落字。

贈子邇,不求時遠,只爭朝夕。

廳內,除去花蕊夫人外,所有人都從座上站起身,若非有花蕊夫人坐在那,怕是所有人都已經蜂擁過去看了。

居然,左手也能寫字。

自看到紫草提起筆後,康嬤嬤的臉色就徹底變了,她想過紫草或許會臨時倒戈,卻怎麼也想不到,這丫鬟左手也能寫字。

紫草放下筆後,葉楠夕便拿起那張紙,看著花蕊夫人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全,夫人應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花蕊夫人定定看了葉楠夕一眼,忽然笑了起來,然而,此時此刻,她這樣的笑,卻令廳內所有人心里具是一寒。(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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