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歸 第一五四章 庸人

作者 ︰

掌櫃又是拜了兩拜,道了句︰「素聞容月郡主才德雙全,小人實在是三生有幸,竟能在今日目睹郡主真顏。容月郡主果是名不虛傳,不僅氣度卓然,性子竟是如此溫和近人。」

我看著他但笑不語,只等著他自己站起身來。

「小人見過王御醫,久仰御醫大名。都說王御醫實乃天降醫才,今日得見,以小人看,王御醫不僅如坊間所傳是名神醫,還是位器宇軒昂,品行高潔的濁世佳公子。」一轉眼,那掌櫃又湊到王居璟面前,弓腰駝背的拍馬屁去了。

器宇軒昂也便罷了,品行高潔?你才認識他多久?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吧!怎的能說出如此入里的話來?便是光撿好听的說,你好歹也得顧念些現實吧!真真是個厚顏的奸商!

且不說王居璟是否真的品行高潔,且就他在郡王府里對我愛搭不理的行為,在我眼里,他也便就只能那樣了。

薄情冷性之人。

王居璟哪里搭理那掌櫃的阿諛奉承之詞,甚至連客套一句「哪里哪里」都沒有,只單單面無表情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倒弄得那掌櫃有些尷尬,只得訕笑起來。

又東拉西扯了一陣,磨夠了時間,就在那掌櫃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門外有人通傳︰「當家的到了!」那掌櫃臉上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對我們拱了拱手道︰「幾位貴客,我家當家親自前來接待幾位了。」說著,便快步向門外迎了上去。

我們三人站起身來,看向門口,不一會兒,一位中年男子便前簇後擁的進了門來。但見此人身形消瘦。身量較高,一身做工精良的華服穿在他身上,倒顯得空空蕩蕩。再看他的臉,面色青白,胡須稀薄,高顴骨配上瘦削的面頰,及那兩片薄唇,全然是一副唯利是圖,薄情重利的模樣。

那當家踏進門後,立刻快步上前。下擺一掀便跪在了地上,周全拜了一拜後。抱拳到︰「小人柳彥青,拜見止郡王,拜見容月郡主。」止郡王上前半步,笑著親自將其扶起,道︰「柳老板快快請起!本王不過是來挑幾套家具罷了。何勞柳老板親自來一趟呢!你這一來,倒顯得本王擾了百姓安生了!」

柳彥青連忙抱拳又是一拜︰「郡王爺真是折煞小人了!郡王爺肯來我家卿澤木藝坊挑家具。本就是我家莫大的榮耀,能親自侍奉郡王爺,小人高興還來不及呢!這不,一听說郡王爺親自來了這分號,小人歡喜的乘了車便趕來,只想著能見郡王爺和郡主一面。」

柳彥青說話的時候,一雙小眼楮滴溜溜轉得很是歡實。那眼里寫得滿滿的盡是算計,看了平白讓我生厭。又同止郡王奉承了幾句,柳彥青轉向我,抱拳深深一鞠道︰「今日小人真是有福氣,不僅見了止郡王。還能一睹容月郡主的真顏。」

雖則他生了雙賊眼,但總算沒說出什麼逾禮的話。我只管站著但笑不語。見我不屑于搭理他。柳彥青只得轉了臉去,又拜了一回王居璟,說的話,同方才那掌櫃的差不多,王居璟也不出意料的默不作聲。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干咳了兩聲,止郡王道︰「柳老板,帶本王去瞧瞧你家的家具吧!」柳彥青忙陪笑到︰「王爺這邊請,我家優質的成品均在後院展示,還請王爺隨小的往里走走,移步後院說話。」

止郡王點點頭,負著手便按著柳彥青的指引,從一小門往後院去了,我帶著碧洗,也隨著他走了進去。

走過一條小廊,我才看到,這處分號的後院倒真是別有洞天。院中房屋頗多,皆敞著門,站在院子中便能看到各門內擺著的花樣繁多的家具。

「幾位貴客,本店上好的家具樣式皆在這幾間房中陳列,還請幾位隨小人一道轉上一轉,瞧瞧有沒有哪套入得了列位的眼。」柳彥青說著便引著我們朝最東邊的房中走去。

隨著他進了屋去,入目的皆是形態各異的精美家具,單就這麼看著,我便深深覺得,卿澤木藝坊的工藝果真是名不虛傳。

柳彥青忙不迭向止郡王介紹著一件件家具的工藝,用了什麼木料,刷了什麼漆,雲雲。我帶著碧洗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不露痕跡地慢下步子。

連逛了兩間房,止郡王不露痕跡地對我點頭示意了一下,而後對柳彥青道︰「柳老板,本王想起方才有套家具同這套比,似乎更好些,便先去再瞧上一瞧,你不妨為容月郡主介紹一下這幾套,本王隨後便來。居璟,隨我同去可好?」

王居璟這次倒是配合得很,點了點頭,便隨著止郡王出去了。

房內只剩下了我,碧洗,還有柳彥青。一邊輕撫著一張水曲柳的桌子,我淡淡道︰「柳老板一人張羅著柳家這麼大的家業,想必很辛苦吧,不知柳老板家的公子可有分擔一二?」

柳彥青哪里料得到我一出口便是這樣的問題,堪堪楞了一下才尷尬道︰「呃……說來慚愧,賤內的肚子一直不爭氣,小人至今……尚無子嗣,哪里還盼的到誰來分擔呢。」

怕是你自己沒本事吧,怎的還腆著臉怨別人!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那真是可惜了,柳家這樣大的家業,全系在柳老板一人之身,實在是難了些。對了,我曾听人講起過,柳家的家主柳老爺子膝下有個女兒,她……怎的沒有助柳老板一臂之力?到底也是自家的產業,哪怕綿薄,能盡一份力也是好的。」

柳彥青的面色又青了幾分,只見他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唉,這本是柳府中的一樁丑事,都說家丑不可外揚,家父不喜府中之人提起此事。但……既然郡主問起了,小人也只能如實相告。小人的妹妹柳卿澤,當年迷戀上一個窮書生,任家父好說好勸,硬是非要嫁他。最後,竟不知廉恥的隨那窮書生私奔了!一個女人,不听父兄之言,竟干出這樣有辱家門之事!小人實是不齒說起她來!」

我淡淡道︰「哦?這麼說來,柳老板是認為柳卿澤當年所作所為有辱家門,恨不能得而誅之?」柳彥青憤憤然道︰「自然是,別說是她如今死在了關外,便是她還活著,做出那等丟人之事,也休想再入得柳府之門!」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竹筒杯,一邊細細把玩,一邊道︰「以柳老板的意思,女子若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便是大逆不道,便是有辱家門,便是罪無可恕?那……我這麼些年來,在父親的嬌慣下,早習慣了按自己的心意行事,照柳老板的說法,我豈不是也是那大逆不道,有辱家門,罪無可恕之人?是也不是!」

柳老板被我的突然發難嚇了一跳,哪里還顧得想清楚我話里的無事生非,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道︰「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小人、小人不是那個意思,小人只是……只是……」

我在心里暗嗤了一聲,此人膽小如鼠,腦子也不怎麼靈光,將柳家的大好家業交給他,早晚也得被他敗光了。

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我忙道︰「柳老板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快快請起快快請起!你這副樣子被旁人見了,指不定以為我怎麼難為于你呢!」

柳彥青一臉茫然又疑惑,但總歸是站了起來,只不過明顯對我畏懼了許多。

我將手里的竹筒杯子放回桌上,又取了一塊木雕花拿在手上把玩。「咦,柳老板,方才你說,‘別說是她如今死在了關外,便是她還活著,做出那等丟人之事,也休想再入得柳府之門’,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柳卿澤死在關外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的沒听坊間有此傳聞?柳老板身在墨都,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且,我似乎沒听說近些年柳府發過喪啊?到底是柳老先生唯一的嫡親嫡親的女兒,怎的她亡故之事,外界竟無人知曉?」

柳彥青被我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面色發白,緊張的手腳不知該放在何處,張了張嘴,半天竟說不出句話來。我耐心等著他編排理由,等了許久,他才磕磕巴巴地道︰「方才是小人一時氣憤,說了重話……其實,小人哪里知道她的近況,這麼些年了,她一直沒給家里來過一封信,小人又怎會知道她是死是活呢!」

連個理由都編不好,真是腦子不靈光。可憐的柳家老爺子,累死累活拼了一輩子才拼出這份家業,老來竟不得不讓這樣的朽木來接手。可惜可惜。

我懶得挑他的理,只道︰「柳老板是說,根本不知柳卿澤如今是死是活,這些年來更是沒有柳卿澤一絲一毫的消息?」說著,順手將木雕花放回桌上。

柳彥青急出了滿頭的汗來,半天才抖著嘴唇道︰「是、是……郡主說的是。」

哼,不成器的庸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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