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後,來朕懷里 【126】北堂風的低喚

作者 ︰ 月下的神兔

就在她前腳剛剛踏出的一瞬,卻好像看到了一抹不應該出現在宮里的人影,她先是有些震驚,隨後便將被子緩緩放下,跟著那人去了。

拐出明陽殿,那從眼前閃過的人影,似乎更加清晰,而且看起來那人身後跟了好似不止一人。

慕晴咬下唇,匆匆跟上。

而就在那些人,好似要將這中間的人送出宮的一霎,慕晴忽的開了口,喊道,「且慢。」

听了慕晴的聲音,周圍的人紛紛一愣,都回身看向慕晴,而後同樣都是一驚,連忙齊聲說道,「奴才們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屙」

原來那些人,都是宮里敬事房的太監,而且應當都是李德喜下面的小太監。

如此深夜,這麼多小太監究竟要送誰出宮?

「免禮。」慕晴隨意的說著,視線卻有意無意的往中間看穡。

如果那抹身影,自己沒有看錯的話……

「是……思雪嗎?」慕晴輕喚,當看到那背對自己的人,微微動了一下.身子,她便確認無誤。

于是她幾步上前,想要再見那人,誰料卻被那幾個小太監攬住,低聲說,「娘娘,皇上下旨,直接將思雪姑娘送走,請別為難奴才們。」

慕晴心頭一緊,又抬眸看去,傾城的臉上多了些說不清的落寞,低喃著,「果然是思雪嗎?」

慕晴輕嘆口氣,又看向那幾名太監,道,「本宮知道這宮里的規矩,但是還望公公們通融一下,本宮不會耽誤了時候的。皇上若是問責,本宮一力承擔。」

小太監們一听,面面相覷,終是不敢再多說,于是便點了頭,紛紛讓開,而後退到一旁去候著了。

望著那始終不敢回身的縴細而熟悉的身影,慕晴也有些躊躇,但是很快,她便將眸子抬起,向著眼前之人走來。

當站在離她不遠的距離之時,慕晴才稍稍停了步子,接著月下的明亮,她用著輕緩的聲音說著,「相識一場,如今要走,可以讓本宮為你送行嗎?」

一句輕柔的話語,仿佛瞬間擊潰了眼前之人所有的防線。

思雪安靜的站在原地,任由冷風將她身上的衣衫凌.亂的吹起,她握緊了雙拳,顫抖的用著力。

當那陣夾雜著凜然的風,驟然停下的一瞬,思雪忽的轉身,就是這樣,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跪在了慕晴面前。

她低著頭,渾身不停的顫抖,仿佛是在忍耐著一種極度的痛苦。

「皇……皇後娘娘……」思雪啟口,斷斷續續的喚著,而後將頭更是一下子磕在地上,任由那顆顆濕.潤順著臉頰,墜落在了冰冷的面上,深入其中,印濕.了一片。

「思雪,別哭。」慕晴淡淡的說,便是連自己的聲音都帶了些許的顫抖,而後她也半跪在了地上,親自將思雪的上身扶起。

當她看到思雪那已經染了血的額頭,她那傾城的眸中,不由得閃動了些許痛。

而後她從懷里,掏出了一塊雪色絲絹,一邊輕輕為思雪擦去傷旁的骯髒,一邊用著輕緩而帶了些顫的聲音說,「就算被人欺負,都絕不掉眼淚的人兒,現在,也不應該哭。」

說著,慕晴便用自己的柔荑,緩緩下移,搭放在了思雪的眼上,讓每一顆即將滑落的濕.潤,全部滲透她的肌膚,再也沒有落下一滴。

听了慕晴的話,思雪便又一次的將雙拳緊握,深深的吸著氣,仿佛是想將滿心的傷痛盡數收回,在一種用力的咬牙後,她便用已經有些粗糙的指尖,輕輕抓.住了慕晴的手,將她的指,緩緩拉下。

而後思雪仿佛是用盡了力氣那般,拼命的扯出一絲笑,帶著一種極為沉重的笑容。

「奴婢……听皇後娘娘的話……以後,再也不哭……再也不哭……」

「這才是好孩子。」慕晴听後,緩緩的笑了,溫柔的掃過她額角的發,隨後落下視線,靜靜的凝視著思雪,「在你心里,是否曾恨過本宮?」

思雪搖頭,而後輕輕.握住慕晴那溫暖的指,「思雪雖然背叛皇後,卻是被柳相國威脅所至。皇後娘娘是第一個將思雪當做真真正正的人看待的,那日對酒,字字出自思雪真心,思雪永遠不會忘記娘娘大恩!」

思雪說罷,又想給慕晴磕頭,卻被慕晴稍一用力給攔了回來,而後她望著思雪,輕輕搖了搖頭。

「當你告訴本宮,倘若本宮真的死去,你便會追隨而來。或許只是為了這一句話,讓本宮決定,無論你最後是否真的背叛本宮,本宮都會好好記得你。因為……對本宮說這句話的人,你也是第一個。」

思雪听後,先是愣住,雙.唇顫抖不已,隨後忽然向前,緊緊的抱住了慕晴,一張俊俏的小.臉早已哭的通紅不堪。

「娘娘……對不起……娘娘……對不起……娘娘……思雪對不起你……」

這一刻,思雪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大聲的哭了出來,哭的像個孩子那般。

慕晴垂了眸,也緩緩探出指尖,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後便將身前的思雪也緊緊擁住,而後在她耳畔,淡淡的說,「你本性為善,只是被迫卷入這骯髒的泥潭,听本宮最後一句,如果出了宮,便不要再回頭,永遠不要再回來。」

思雪听後,重重的點了下頭,當她緊閉雙眼的那一刻,眸上所有的濕.潤,都化為了晶瑩,順著臉龐留下。

只有這一次,只有這一次,再哭一回……以後,一定會好好听娘娘的話,永遠都不再哭。

在感覺到思雪點頭後,慕晴便將思雪緩緩拉開,望著她那哭花的小.臉,側頭微看,當看到那易容的接縫時,她先是回望了下有些的膽怯的思雪,便抿住唇,忽然用了力,將那張已經破損不堪的人皮面具一下揭開。

當一張帶著幾道疤痕的陌生的臉龐出現在慕晴的眼中時,那傾城的瞳,倏然收縮。

思雪一見,立刻用雙手捂住臉,拼命的躲閃著,「皇後娘娘,不要看,思雪不想讓娘娘看到這張丑陋的臉。」

慕晴靜靜的望著眼前女子,手中的面具慢慢的放在了地上,隨後她只是淺淡的勾了唇,而後緩緩拉開了思雪的手,雖然在中途她幾次想要再拿回,卻終是被慕晴強硬的拉下。這一刻,慕晴平靜地望著眼前那張滿是傷痕的臉,在她傾城的眸中,不由的閃動著一縷不舍,隨後她將思雪的臉拌過,使得她看向自己。

而後,她靜靜的說著,「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是茗雪。你只是你,思雪,世上獨一無二。」

風起,將思雪額角碎落的發絲緩緩吹動,時而掃過她臉畔的傷痕,帶了些許寂寥,而後她望著慕晴,重重的點了頭。

看到思雪听了她的言語,慕晴才微微松了口氣。

人一生,最可悲的事,就是永遠代替別人而活。

這皇宮之中,人人都帶著幾層面具,痛苦,而悲涼。

若是能從這里走出去,就要為自己而活了。

這時,旁邊的太監終是來到兩人跟前,低聲在慕晴耳邊說,「娘娘,時候差不多了,該送思雪姑娘出宮了。」

慕晴點頭,而後在太監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她側頭,低聲問想小太監,「皇上將思雪,送去了何處?」

小太監回道,「回娘娘的話,皇上將思雪送去南城做工。」

慕晴听後,微微的點了頭,傾城的臉上帶了些無法看透的神情。

或許,這就是因果。

柳相國只手遮天,迫.害思雪一家,又荼害百姓,所以最後不得善終。

而思雪即使被.迫,也終究曾為柳相國,使得多少南城百姓餓死街頭,所以注定要在南城,還了自己的債。

政.治陰險,皇權無奈,即使是為大局,也不免滿手鮮血。

她蘇慕晴,或許也有一天,要為自己還清罪孽。

慕晴深吸口氣,便將臉上所有的情緒斂住,將頭上的一個小發釵摘下,放在了太監手上,道,「路上,多加照顧。」

太監們謝恩,便上前扶還跪在地上的思雪。

而後,思雪便像方才那般,被太監們圍在中間,一步一步的送走。

慕晴靜靜的在後面看著,似是想將這終于從這皇宮牢籠中逃月兌的女子目送直至她完全的離開。

然而思雪就在即將離門的一刻,她卻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那般,驀然回頭,對著慕晴大喊,「皇後娘娘,信……有一封信!」

慕晴眸子一顫,即刻跟去了思雪身邊,忽的拉住小太監的胳膊,道,「再等一下!」

說罷,她便看向思雪,「還有什麼……要和本宮說的嗎?」

思雪看看周圍,而後抬起頭,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交在慕晴手里,低聲道,「這是原本加在黑色賬簿里的信,當是別人寫給相國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思雪無以為報,這個……給娘娘。娘娘在宮中……萬事小心。」

「思……」慕晴啟口,見思雪再也沒回頭的離開了宮里,便長長的舒樂口氣,望著她的身影,淡淡的說了句,「你也是……保重。」

在這句話消失之際,那位思雪開啟的大門,便緩緩的關上了,仿佛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那般,將慕晴與思雪,隔在了這皇宮的內和外。

此時,慕晴獨自一人站在這冰冷而厚重的皇宮中,抬頭望向那漫無邊際的天空。

離不開,逃不掉,只有她一次一次的將別人送離,而她……或許永遠都要被困在這個,冰冷的地方。

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慕晴便將眸子垂下,換上了一層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嚴肅與懾然,而後將那思雪離宮前給她的信放在手里微微看了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果然……暗處有黃雀,將柳家托到她的面前嗎?

不過霧散了,後面的人,也快走出來了。

慕晴咬唇,忽的眯住眼,而後將那信塞回懷中,轉身向著與那自由之地完全相反的地方走去。

暴亂已然平息。

但她的戰場,似乎還硝煙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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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陽殿。

慕晴獨自一人走回,一路上仿佛都在做著沉思,終于等到踏入正房大門,當她用雙手將那門重重關上之際,她長嘆一口氣,靠在門前若有所思。

先前她就一直覺得,柳家背後定有人在故意挑唆她這皇後和柳家的關系。

在數月前那火燒筱月殿的時候,她就感覺定是有人給柳惠蓉支招,但這個人偏偏又不是柳相國,而且就手腕來看,又與柳相國並非一個路數。

「究竟是誰呢……」慕晴眯眸,陷入沉思。

半響,她便從懷里將方才思雪給她的那封信拿出。

此封信外,一字沒有,空白封裝。

慕晴蹙眉,又反復看了看。

沒有寫親啟,說明是親手或者派人直接送到本人手里的。

代人送信暫且不說。

若是親手,又沒有交談信上內容,反而提交信件。

說明這個給信之人,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說道交談信上內容,更是不方便讓人知道與相國關系如何。

想到這里,慕晴便點了頭,而後將信從里面拿出。

很快,便有很多娟秀小字映在了慕晴眼簾,讓她的眸子頓時一顫。

竟是女子的字跡?

這女子,究竟是……

想著,慕晴便進一步的看這信上內容,可上面通篇都是傷春悲秋的詩句,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是真的什麼都沒有,還是暗藏玄機?」慕晴自喃,又將這封信放在鼻下聞了聞,頓時飄來一陣清新月兌俗的香氣。

似乎,在什麼地方,聞到過這股淡淡的氣味。

慕晴搖搖頭,一時倒也想不起來。

不過既然卡在了這里,硬想也沒有用,或許休息休息便會思路大開。

于是她便將這封信又塞回懷中,準備帶回鳳陽宮,待晚些時候,再琢磨琢磨。

然,就在慕晴用力的抻了懶腰,準備窩在這偌大的龍榻上,好好的補一個覺時,一轉眼便見到那架子上完整搭好的龍袍,于是步子放了緩,有些發了呆。

方才的自己,是不是當真有些過分了?

北堂風明明費了很大的力氣幫了自己,就因為幾句口舌,便將他這位某種意義上的救命恩人,從房里轟了出去,而且還公然把被子丟給他。「剛才听到,是去了飛霜殿吧……」慕晴喃喃自語,好像是在北堂風臨走前听到了一耳朵,于是此刻她便有些猶豫的躺在床.上左右翻滾。

是不是該去探望下這流離失所的皇上,然後將床榻讓給他,自己回鳳陽宮?

想到這里,慕晴忽然將埋在被中的傾城小.臉抬起,蹙著眉自喃,「現在就示弱,以後這只狐狸會不會得寸進尺?」

語畢,慕晴又是一陣煩躁,然而很快,她便坐起了身子,有些沒耐性的用手心打了下這床邊。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弄得像是個鄰家小妹一樣。

慕晴將一張小.臉一下皺起,而後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般,拿起旁邊掛著的另一件稍厚的衣服。

恩將仇報不是她蘇慕晴的作風,多少……看看他的情況,給他蓋件衣服好了。

當慕晴看起來像是在心里將自己說服後,便恢復了先前的精氣神,踏著輕步向著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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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霜殿。

自從慕晴硬闖一次且又辦了太監進來過一次之後,外面的侍衛看見慕晴,簡直就當透明那般。

無論她路過哪個侍衛,那個侍衛都會下意識的將臉瞥向相反的一邊,干脆不看她。

一路上,慕晴的臉上都帶了些說不清的尷尬,還有一絲絲的苦笑。

看來,這些侍衛是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某種意義上,她這個皇後,還真是亂了宮中規矩的罪魁禍首呢。

帶著緩慢且謹慎的心情,慕晴終于來到了飛霜殿的正殿。

在門口,慕晴先是深深的吸氣,而又深深的吐出,仿佛是在做著心里的調節。

若是這時候進去,就算是見到北堂風,又要如何對他開口,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是來賠禮的吧。

因為若是以她蘇慕晴的性格直接賠禮,那麼北堂風肯定會立場逆轉,再次制約于她。

不然,直接將衣服丟給他就走?

還是……找個借口?

想到這里,慕晴搖搖頭。

本來她擅來飛霜殿,就是違了規矩,估計到時候根本就不需要自己開口,就會先被北堂風這個壞脾氣劈頭蓋臉的來一頓。

無論如何,還是進去再說。

想到此,慕晴便徑自轉了身,向著飛霜殿門內走去。

飛霜殿正殿內,一片寂靜,仿若只有微風吹拂的聲音,輕輕回蕩在左右。

就在慕晴準備迎接北堂風的一句厲聲質疑之時,竟發現北堂風竟然伏在案邊熟睡過去,長發如墨,安靜的散在明黃色的桌上,顯出了一種安靜寧謐的美.感。

看到他,慕晴忍不住的失笑。

這個男人還真是直接來了飛霜殿,連衣裳還是方才的睡袍閑衣。

不知不覺,慕晴的心頭竟多了些淡淡的暖,搖搖頭,又看向旁邊,在看到連李德喜都因為困乏而靠在柱旁熟睡之後,慕晴再度搖搖頭。

這個李公公,還真是會偷懶,竟然在守夜的時候,比皇上睡的還香。

不過說歸說,她還是早有準備,于是上前將一件布衣小心翼翼的蓋在了李德喜身上,在看到他依舊睡的香甜後,便也松了口氣,轉身看向那邊的北堂風。

如果可以,她現在真應該想個什麼辦法,好好捉弄這個毒舌的男人,不過……今日,看在他最後還記得給他留下被子的份上,暫且保留意見。

慕晴輕輕扯動唇.瓣,便輕聲輕步的向著北堂風走去,而後攤開專門為北堂風找的明黃色的衣袍,比方才更輕的蓋在了這個男人身上,直到蓋上了半張臉,她才稍微是松開了捏著衣袍的指尖。

「算是慕晴來陪過禮了,明日看見衣服,別再給我賞個板子哦……」慕晴彎身,小聲的在北堂風耳畔低喃,隨後眼楮左右滑動,便準備就這麼從飛霜殿離開。

然,就在慕晴步子剛剛挪動稍許的那一瞬間,自己的手卻忽然被帶了些涼意的手一把捉住,而後便有一個焦躁的聲音自後而起。

「蘇慕晴!」

只見慕晴臉色一沉,抑郁的皺了眉,在長嘆一口氣後,才將身子緩緩的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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