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看著滿桌都是孫思邈特地為我準備的一來可以養身、二來可以催女乃的藥膳,不覺讓我想起年少時,他在這里為我治療氣疾的一幕幕,也是這般的用心。
「孫神醫人呢?」
「洛陽城中百姓疾苦,活下來的也都重病纏身,孫神醫見娘娘無憂,便去城中行醫去了。」
醫者父母心,真是難得,不愧神醫稱號。
雖然這藥膳有些苦,但想著要親自哺乳那個小肉球,是以我努力的將一眾藥膳盡量入月復,同時問道︰「如今洛陽城中的狀況如何?」
「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好在王爺送了大批軍糧入城以解燃眉之急,那些百姓啊只嘆為何沒有早降,要不然便不會餓死那麼多的親人了。」
是啊,3萬人口的大城只剩下不到3000人。
「還有啊,杜參軍的胞弟真是命大,居然還活著。」
杜楚客是如晦唯一的胞弟,是如晦一手帶大的,如晦即是他的大哥也是他的父親,所以楚客頗受如晦影響,做人處事方面和如晦很是相似,頗有如晦的神彩。他此番身陷洛陽不但被王世充抓住,還被王世充強迫寫信如晦要求如晦做內應,但楚客是個硬骨頭,寧死也不願勸杜如晦投降,是以被王世充關進了死牢。
「說起來,是杜參軍兄弟他們那個叔父杜淹出賣的楚客,杜參軍看見楚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心痛難忍之下要殺那個叔父為楚客報仇,不想楚客說‘從前叔父殘害我,而今兄長又要舍棄叔父,我們杜家一門之內不幸骨肉互相殘殺而盡,豈不是令人悲痛的事?’的話深深的感動了杜參軍,于是杜參軍原諒了那個叔父,在王爺那里求了個免死。」
連聖人如晦都犯了怒,楚客居然還能夠不犯怒。不想楚客有此等情懷,真是難得。「楚客的傷如何?」
「放心,有孫神醫照顧,再有听蝶姑娘照顧,我看啊,不出一個月便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經此一戰,杜如晦名聲更盛,世襲爵位不在話下。前來求親的當是多之又多,那樣的話,听蝶就危險了。再說如今依听蝶的身份,估計也當不了如晦的正室了。「听蝶……苦了她了。」
當然知道杜如晦對我之心,秦媽媽輕嘆道︰「也許是命罷,听蝶姑娘對杜參軍的執著一如杜參軍對娘娘的執著。」
我閉上眼,眼前晃動著一個笑得若春花秋月般的溫潤臉龐︰如晦,對不起了。這一生,我是負定你了啊。
「什麼執著不執著的?咦,觀音婢,你怎麼了,頭又暈了麼?」
看著笑盈盈走進來的蘭諾伊,我笑著搖頭,「我已是大好了,這里不用你操心了。你還是進城去幫王爺的忙罷。」
笑著坐到我身邊,蘭諾伊說道︰「世民那里不用我幫忙了。他要我來說一聲,明天便啟程歸長安,要你做好準備。」
歸長安?
可我還想在這里再呆一些時啊,都有好久沒來陪父親、母親了。
看出我眼中的不舍,蘭諾伊又道︰「王爺說了,如果你不舍這里,住一段時日也成。免得歸長安後被張婕妤、尹德妃等人糾纏不休。」
我‘呃?’了一聲,听蘭諾伊委婉道來。
原來,張婕妤祖籍洛陽,如今洛陽歸了李唐,趁著得寵之際,張婕妤從李淵那里要來一紙手詔,說是要分數十頃良田予張家。至于尹德妃,亦是憑李淵的手詔期望能夠為她尹家分得洛陽城中的珍寶,奈何李世民回言說了些‘良田、寶物都已授予有才能和有功勞的人’的話搪塞,沒有滿足她們的任何要求。
呵呵……這可是同時得罪了李淵的兩大寵妃啊。是以我笑道︰「蘭諾伊,你去向王爺回話。明天我便不回長安了,一來我想和父親、母親多待些時。二來我的身子方方恢復經不得長途跋涉,還是靜養的好。」
一逕听著我的理由,蘭諾伊一逕點著頭,「好,沒問題。我這便去向世民說明情形。你留在這里靜養便是。有什麼事的話我會寫信告訴你。哦,對了……」言及此,蘭諾伊向我眨了眨眼,巧笑靚兮的說道︰「如果說世民向來公私分明的話,這一次他可是為泰兒犯規哦。」
「泰兒,怎麼了?」
「王爺說他的這個小郡王一如小王爺般是福星。小王爺一出生便使得李唐創下了霸業。而小郡王一出生雖然流落至洛陽,但卻使得李唐拿下久圍不下的洛陽,看來一如小王爺是李唐的福星般,小郡王便是洛陽的福星。所以啊,王爺在洛陽城的惠訓坊買下數頃地,說那地賜給泰兒了……」
小郡王?!
看著蘭諾伊不停閉合的唇,我不僅牽強的笑著。看來李世民還不知道我已在老太君面前許下將他的面團兒過繼給元霸的事。想想也是啊,從面團兒出生到現在,人都累得人仰馬翻的,哪還會在意這些事?
我看了眼秦媽媽,秦媽媽很自覺的搖頭,意思是她也沒說。
若真如此,想到李世民回長安便知道一切時的情形,呃,雖然我非常的想我那個出生只有數面之緣的女兒,還有那個等著我回去夸獎的大兒子,但……我還是在這里多待些時,等李世民的雷霆之怒過了再說。
不想在這件事上說露了嘴,我轉移話題,「韋姐和韋尼子呢?韋姐的傷好了沒?韋尼子的氣消了沒?」
自從抓了王世充、王玄應父子,韋尼子恨不得食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奈何李世民攔住了,畢竟王世充是率太子投誠,如果就這般死在韋尼子手上,那落下不是的便是李唐,其余那些還沒有拿下的割據勢力只會說李唐不仁義,以後必然不會再向李唐投降,李唐統一海內之勢雖然已無懸念,但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便當智取為上。
我明白李世民所想,但韋尼子不明白,她已然被報仇的怒火燒得火熱。一門心思想殺了王玄應為韋澤報仇。
「韋姐的傷好了許多,只是精神差得狠,有時候仍舊很恍惚,有時候還錯將王爺當成了李 。至于韋尼子,王爺也說了,只要回了長安,即便是陛下放過王世充、王玄應父子,他必不放過,必會讓王世充、王玄應父子死得不明不白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知道李世民對王世充、王玄應父子的恨不下韋尼子,他既然說出此話便一定能夠做到,我笑道︰「如此說來,韋尼子當不再報仇心切了吧。」
「嗯,她說要隨著王爺回長安,看王爺是如何說話算話的。另外,她好像說還要在王爺身邊等個什麼人,還說堅決不允許那個人負了她的話……」
猛不及防,我被茶嗆著,咳嗽起來。蘭諾伊焦急問道︰「觀音婢,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喝急了。」
夜,靜極。
很遠很遠,我便听到腳步聲。睜開眼,我看了看睡在我懷中的襁褓,又看了眼睡在不遠處屏榻上的秦媽媽,她亦是警覺的扭過頭,伸手至唇邊,輕‘噓’了一聲,然後利落的翻身而起出門而去。
少時,秦媽媽進了來,「娘娘,是王爺。在老爺和夫人的墓前。」
李世民?
我以為他不會再來這里了。
少時,又傳來腳步聲,秦媽媽輕掀起窗子往外看了看,眉頭緊蹩,「齊王妃?」
曼青?她不是因了流產一直在養身子麼?怎麼這個時候居然也到這里來了?
我思緒間,只听秦媽媽說道︰「又來一個,是齊王爺,似乎是跟蹤齊王妃而來。」
這可不是好消息︰元吉對曼青定然已是生疑了。
念及此,我示意秦媽媽看護小襁褓,然後仗著自己的輕功隱身至青石屋外,可以很好的看到父母墳墓處站立的李世民、楊曼青,當然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隱身在樹叢後的元吉。
楊曼青和李世民打過招呼,又說了些客套話和關于我父母的往事的話後,見李世民將帶來的香紙錢一一放在銅壇中燃燒,她亦是蹲了下來,從竹藍中拿著香紙錢幫忙。
「咦?秦王,那是什麼?看起來好像也是紙啊,難不成也是香紙錢?」語畢,楊曼青從竹藍中抓起一張雪紙。
一把將雪紙搶過,李世民說道︰「不是什麼香紙錢。一副畫而已。」
「秦王畫的?」見李世民點頭,楊曼青笑道︰「秦王,想當年,你可是寫得一手瀟灑飄逸的飛白體啊,怎麼曼青不知道秦王還是作畫的高手?給曼青瞧瞧。」
眼見楊曼青出手來奪,李世民利索的將雪紙揚起避開了楊曼青的手。
‘嘖嘖’兩聲,楊曼青笑道︰「秦王,是什麼畫藏得這麼緊,即便我這個青梅竹馬也得防著?」
李世民微蹩眉頭,「青梅竹馬?」
「想小時候,自嶺南和你相遇,我們便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後來回了長安,你也時時來我越王府和我一起玩耍、練字,難道這些你都忘了?說句青梅竹馬也不為過吧?還是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秦王爺便不將我這個青梅竹馬放在眼中了?」
李世民听了楊曼青的話後,略回想了下,然後笑道︰「是啊,那個時候,我們二人倒也無話不談。」
一掃素日的狂野之笑,曼青臉上漾起柔美之彩,「說起來我們幾番兜兜轉轉之後又再相逢……秦王爺,你說說看,我們二人是不是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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