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很熱鬧。
雖恰逢元宵佳節,可父皇體貼各個朝臣,便只是家宴,而且還是至親的家宴。
于是,宮宴當中也就是父皇還有後宮的幾位妃子,公主,然後就是柳姍姍和柳湘湘了,自然司馬昭辰也在當中。
而沒有了那些朝臣,也沒有了任誰誰都知道的針鋒相對的兩位王爺。只有大多的女眷,所以這個元宵佳節過得很是熱絡。
笑語盈盈暗香去,長袖飄舞隨風擺動無痕 。
因為身份的關系,柳姍姍和柳湘湘坐在一處,也隨著四周熱絡的景象輕聲小羽,其樂融融。
偶爾抬頭往那位首座上的父皇身上看過去,也是笑的慈祥。
很快也就是到了柳姍姍和柳湘湘敬酒的時候,當兩人站在南詔國皇帝司馬義的跟前,司馬義只面帶淺笑的看著她們,微微頜首,「你們都是朕的好兒媳,只是有幾個字朕要送給你們!媸」
話到此處,柳姍姍和柳湘湘不約抬頭看過去。
柳姍姍疑問,柳湘湘則是心中驚疑,兄長離開的時候說的那番話,現在想想就是讓她心驚膽戰,她自認是她一時惱怒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若是事成還好,可若是父皇真的知道,事敗?……那她豈不就成了自家王爺的拖累?且就算是自家王爺不會因為她的舉動被懲處,可她呢?父皇定然饒不了她,父親還有柳府上下也容不下她——後果竟是她後怕不已。現在此刻,立在這里,就已經是心膽俱裂了!
司馬義淺淺的看過兩人,均在兩人的眼底看到驚疑,他緩緩一笑,「你們身為王妃,自是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而朕要你們知道的,就是凡是要有擔當,有果敢!」
說道最後兩個字,司馬義的目光不經意的往柳姍姍的身上瞄過去,而那淡淡的目光掃來的痕跡,卻是讓柳姍姍通體乍然一寒。
她知道這話是父皇說給她們兩人听的,可卻莫約的覺得這話只是針對她一個人。
回道自己的座位上。
柳姍姍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代替香酒的參茶,腦中回轉父皇說的那句話。
果敢……果敢……
她微微苦笑,眼角不經意的掃向柳湘湘,但見她的眼底些許的若有所思。
默默嘆息了聲。
柳姍姍把自己手里的參茶一飲而盡。
這要是酒!
該多好!
……
曲終人散。
柳姍姍和柳湘湘相攜回去,兩人仍是笑語聲聲,旁人並看不到絲毫的異樣。就是連她們自己都幾乎以為對方是自己的好姐妹了。
可當柳姍姍踏進「雅致齋」,一手覆上自己的小月復,嘴角的笑意只化作了淡淡寒涼。
從來,她想要的都是平平靜靜的生活,可因為愛上了那個人,就不得不和他一起並肩作戰。只是她以為自己能逃開那讓她顫抖的血腥,卻忘了早在她決定愛上他的時候,她就已經抽身不得!
不要說因為她所愛的那個家伙,就是因為肚子里的那個小福星,她也不能出什麼事!
柳姍姍深吸了口氣,轉頭看相身側因為她臉上突然而變神色而顯得有些緊張的榴蓮,「榴蓮,有件事要你去辦!」
「是!」
……
皇帝的寢殿。
司馬義一襲金色龍袍,立在窗前,抬頭看向墨色天際當中的那一輪明月。
當中緩緩,幾若映出清湛和緩的眸光。
今日里是團圓之夜,可他卻不得不讓某個孩子痛下決心。
或許也是他太過狠凝?
「皇上,您該歇息了!」一旁侍奉了這個帝王十多年的空子上前低聲道。
司馬義轉頭看他,眼底閃過些許黯然,「朕是不是太過薄涼?
空子略微深思,隨後搖頭,「奴才以為賢明夫人聰穎過人,現下里或許會痛苦一些,可日後定會明白皇上的苦心!」
司馬義微微頜首,似乎是放下心來,而眼前卻有恍若浮現出曾經謙德殿早已經十年不曾見過的模樣身影。
她是那樣柔美出塵,又是那樣的乖巧善解。卻只錯在太過羸弱,以至于葬了她,更幾乎葬了那個小子的將來。更或者還有他直到今日的耿耿于懷!
日後亦或許不用他出手,他們也能明了。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終還是不忍他們走過太多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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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家宴已經過去了三日。
正如柳姍姍所料,那位父皇和之前沒有絲毫的異樣。而她和那位姐姐的待遇不止沒有和之前有了稍許的倦怠,甚至于還更寬松了。
柳姍姍知道,這是那位父皇在逼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又或者兩個人動手呢!
要是之前,她一定會閉門不出,就是落得個什麼姐妹之間不曾友好的名聲,她也不在乎。可現在她絕不能只是如此。
柳姍姍默默嘆了口氣,低頭看向自己肚子里的寶兒。再看看手上收到了數日前那位爺的來信,突然覺得燈光恍惚的看著字跡都有些模糊。
信上是說他到了那里之後的那些官員是如何的奉承,還說因為他早有準備,所以處理的還算是穩妥,若是加緊動作的話,便在她的產期前後就可以回來。
無疑上面所寫都是讓她覺得欣喜的,字句都和他親口說的那些差不多,可最下面那個例行公事的「保重」兩個字,卻突然的讓她覺得心生寒意。
是外面的窗子開了?還是此刻身上穿著的衣物有些涼呢?
……
夜色深濃。
雅致齋內。
層層的簾帳之中,柳姍姍沉沉的睡去。
面色美好,便是沉睡當中,雙手也不自禁的護著自己的肚子。
睡夢當中。因為晚上讀過的那封信,夢境里出現了已經十五日不曾見到的那個身影。
一開始他穿著的是一襲的紫衣袍子,踏進屋子里就沖著她張開了臂膀,「娘子,想爺嗎?」
她嗔怒連連,這人就是在夢里也是這樣放蕩不羈的模樣,「不想!」夢里的她這樣回答。
他邪魅一笑,抬手就把她給攬到了懷里,低頭就是重重的親吻過來。
猶是夢里也好似嗅到了他身上的菊香徐徐。她氣喘吁吁的推開他,抬眼卻看到他身上已經是一身的五色蟒袍。「娘子,可願和爺一起?」言笑當中,他沖著她伸出手,而她毫不猶豫的握住了他的。
而後轉眼,面前已經是宏偉的宮城寥寥。
柳姍姍深吸了口氣,一手不自禁的覆上她的肚子。
還好,便是夢里,那個小福星也是和他在一起。
兩人緩緩而行,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曾經她去過一次的殿堂就已經顯立在她面前,她知道這里是皇帝每日里早朝的地方,而夢里夢到這個情景,也讓她心頭突的顫了下。
隱隱的,似乎在昭示著什麼,卻又讓她心下里打了個激靈,就是這個夢也幾乎要醒過來。
「怕嗎?」突的,他在她的耳邊問。
柳姍姍微怔,隨後淺笑搖頭。
她有什麼好怕的?
前世她經歷的那些不堪回首,而這一世,他又是第一個對她好的「外人」,是第一個喊她「小丫頭」的人,更也是她此生的良人。
而他,不管之前經歷了什麼,至少在知道她就是當初的那個「小丫頭」之後,就已經對她傾心,就已經喜歡上了她。
如今,兩情相悅,情意深濃。
更還有月復中那個從一開始就飽受了磨難的小福星,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沒有說話,他就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的眉眼微挑,綻出燦爛的神情,他的嘴角微勾,又是魅惑傾城。
柳姍姍擰了擰眉,一手拉住他,「再一次告訴你,若是你敢有別的女人,我就砍了你!」說完,低頭狠狠的往他身下的某處看過去。
他只欣然一笑,更抓緊了她的,「走吧!」
柳姍姍還以一笑。
兩人轉身一起往那座宏偉的殿堂走去。
只是剛不過走了數步,柳姍姍就覺得一股熟悉的寒氣從背後穿透過來。
下一刻。
眼前的他後背上被刺上了一柄陰涼的匕首。
而那布滿了鮮血的五色蟒袍幾乎讓柳姍姍的眼底里霎時都是漫天的血紅,嘴里更是驚呼出聲。
「不要——」
——「王妃,王妃!」
耳邊突的徘徊聲聲。
柳姍姍霍得坐起來,眼前淡淡的幽光之下。
榴蓮眼楮里已經漲的通紅,就是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王妃,你怎麼樣?奴婢嚇壞了!」
「王妃,千萬不要嚇奴婢!」
「……」
柳姍姍這才感覺到自己額頭上已經汗濕累累,就是全身也冰涼徹骨。
她重重的喘著氣。
「榴蓮,你去問問王爺有沒有事!不對,你回去府里,讓府里的人快馬加鞭,去看看王爺怎麼樣?」
柳姍姍腦袋里一片凌亂,眼底也已經幾若沒有了焦距,只記得一件事那就是那個人說什麼也不能有事。
這個夢~
這個夢真實的讓她害怕!
可若是真的,真的——
不,不會!不可能是真的!
看著自家主子的模樣,榴蓮痛在心里,這幾日主子看上去像是和之前沒什麼不一樣,可自從讓她辦了那件事之後,就一直的有些恍惚,好不容易今兒收到了王爺的來信,還以為主子總算是能睡一覺了,可沒想到竟然讓主子做了噩夢!這,這若是主子和主子肚子里的小王爺出了什麼事,那就是她榴蓮萬死也不能贖其罪啊!
「主子,就是為了小王爺,您也不要出事啊!」
榴蓮嗚咽著,趕緊的把剛捧來的茶水放到柳姍姍跟前,
柳姍姍呆呆的看著,嗅著當中提神的參茶香氣,混沌的腦袋里總算是有了那麼一丁點兒的明朗。
對,榴蓮說的對!
不管那人到底有沒有出事,現在她也不能亂了陣腳,因為此刻她這里也是千鈞一發。何況若是他沒出事,而她反而亂了,豈不是真的對不起他,也對不起那位父皇!
柳姍姍凝神,仰頭把那盞茶都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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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柳姍姍帶著榴蓮走在御花園的一角。
這個季節說是賞花雖有些不恰,可南詔冬日里也並非太過寒冷,所以某些菊花的美麗也看著欣然,而且當中還有還有御花園的園林高手修建出來的碧碧蔥蔥,倒也是賞心悅目。
走了沒一會兒。
迎面便已經是淺笑著走過來的柳湘湘。
看到柳姍姍的身影,柳湘湘的眼底一閃欣喜,腳下的步子也立馬明快了很多,很快就到了柳姍姍跟前,更熱切的握上了柳姍姍的手,「早就和你說過御花園的景致不錯,你總是推月兌著不來,這會兒來了,可是知道不錯了?」
柳姍姍笑了笑,「還是姐姐明白,只是妹妹身子不適,實在是懶得動彈!」
聞言,柳湘湘低頭往柳姍姍的肚子上看了幾眼,眼里光亮微動。更看似溫和的抬手拂過去,「不知道咱們的小王爺什麼時候出來啊!姨母都已經等不及了!」
看著柳湘湘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模過去,柳姍姍就幾乎擰眉閃身,可終還是忍住了。因為她在進來園子的時候,就遠遠的看到了遠處里往這邊走過來的一眾人等,而那些人現在眼看著就要到跟前了。
她一貫的恭謙柔順,又怎麼能在她們的眼中露了怯意?
而就是柳湘湘話音未落,就听到身後傳來的淺笑聲聲,
「看看,這兩姐妹還真是情深呢!」
柳姍姍柳湘湘兩人回頭,來人正是皇上後宮里的兩位妃子,寧妃和宸妃。
兩人躬身一輯,幾乎同時彎下的腰身更是顯得和睦虛應。
兩位妃子也相視一笑,抬手虛扶。雖說後宮不得干政,可她們也模糊的知道皇上為什麼把兩位王妃留在宮里的用意。想那兩位王爺的爭執眾所周知,那就是防著兩位王妃也在府里鬧出什麼事情來。當然最要緊的是保護那個已然快要生下來的賢明夫人。
「外面的風景說是不錯,可也不要太貪戀了,畢竟肚子里的那個才是最重要的!」兩位妃子殷殷的叮囑了幾聲,這才轉身離去了。
皇上的用意未明,她們也沒有子嗣在身,暫且也只好隔目相望。
那邊兩位父皇的妃子離開,這邊虛虛的應承了幾聲,而因為柳姍姍也不過剛出來,所以柳湘湘就先告辭回去,柳姍姍說再轉一轉。而便當柳湘湘的身影離開,一直守在身邊的榴蓮忍不住低低的哼了聲,
「怎麼了?」柳姍姍問。
榴蓮轉頭看了眼自動往後撤了數步的隨侍,附耳在柳姍姍耳邊,「昭月王妃根本就沒有在意王妃!」
「何以見得?」柳姍姍奇怪的問。她當然是知道柳湘湘的想法,只是榴蓮是怎麼察覺到的?
榴蓮悶悶的說,「就連每日里伺候主子的奴婢都看出來今兒小王妃色不好,可昭月王妃離開的時候,竟還說王妃精神不錯,適合多轉轉再回去!」
「……」
柳姍姍擰眉,腦袋里猛地一閃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