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由一名小廝把守,房門上沉著鐵鎖。舒殘顎趙博宣令小廝開鎖,小廝道,「老爺有令,不準送飯給她。」
趙博宣道,「既然老爺有令,這飯你吃了好了。」說著將飯往小廝手里一塞。
小廝擺手道,「小的不敢,請大少爺帶回去吧。」
「那你看見夫人,還給她就是了。」說著要走。
那小廝听說是夫人送來的,道,「既然夫人送的,小的不敢阻攔,大少爺請進吧。」說著取出鑰匙,開了門灝。
趙博宣只得接過飯,走進了柴房。
劉一梅半靠在柴草堆上,頭發亂如枯草,閉著眼,面色慘白,一動不動,與死人無異。
趙博宣看了看她,心道,早知有此時,何必作損害人。遂將木制的飯盒往草堆上一扔,轉身便走匆。
卻听身後傳來一聲虛弱的「留步!」
趙博宣回過身,發現劉一梅竟然站了起來。見趙博宣停步看她,忙不迭地整理了幾下頭發,摘去發上掛著的柴葉,抻平衣角。
此時劉一梅體內的春毒已經解除,但看向趙博宣的眼神,卻在慣常的幽怨之中,放縱著一種蠢蠢欲動的渴望。
「我不是做夢吧,你真的來送飯給我?」劉一梅顫聲道。
「是夫人送給你的。」趙博宣冰冷地答。
劉一梅稍有失望之色,卻隨即燃起熱情,聲音卻是壓抑而又低沉的,「博宣,見到你,我真高——」
「叫我大少爺!」趙博宣不耐煩地。
「不,」劉一梅執拗地,神情有些激動。
趙博宣無意與她多說,舉步向房門走去。
劉一梅見他要走,急忙跑到門邊,背靠住門,用身子將門擋住。
趙博宣一愣,怒道,「你這是干什麼?」
「博宣,」劉一梅顫抖著嘴唇,「自我進了趙家,就愛上你。」
趙博宣臉色陰沉,「劉姨娘,請你自重!」
「我知道我只是個低賤的,看老爺夫人臉色的妾。我也從不奢望你能愛我,可我這兩年來,就是為你而活,我——」
「住口!」趙博宣氣得臉色發青,「你身為姨娘,竟說出此等有悖倫常的話,你以為我是什麼?你眼中還有沒有老爺夫人?」
「老爺他不解風情,對我又時常冷落,可我才二十七歲,我也需要愛,需要溫暖,博宣,我不求你愛我,但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你。」劉一梅激動而急切地說。
憤怒,讓趙博宣嘴唇繃緊成一條線,他揚起手,啪!摑了劉一梅一巴掌。
第一次,他動手打女人。可這個女人,實在該打。她不僅在背叛老爺,也在污辱他。
他將劉一梅推至一旁,伸手去開門,他不能再留在這晦暗骯髒的地方,必須馬上離開。
劉一梅卻失去理智一般,撲上來推開他手臂,再一次用身體擋在門前。她擦去嘴角的血跡,看著趙博宣的眼神,竟變得凌亂狂野,飄搖著***的火焰。
「博宣!給我,就一次!」劉一梅說。
「滾開!」趙博宣怒到極點,指住她,「我即刻去告訴老爺!」
劉一梅咬著唇,森冷一笑,兩手向領口伸去,突然之間,將上衣扯開,露出貼身抹胸,抹胸上白膩胸脯,畢現。
趙博宣趕忙別過臉去。
劉一梅卻撲進他懷中,兩手勾住他脖子,向他臉頰頸上吻去。
趙博宣忍無可忍,抓住她雙肩,將她整個人提起,用力向一旁摔去。
恰在這時,柴房門怦然洞開,兩扇門板因突然被大力撞擊,彈晃不止。
巨大的聲響,讓兩人同時向房門望去。那里,站著一個人,矮胖的身材,肥嘟嘟的臉,是趙有全。
趙有全無事到柴房巡視,見柴房門鎖竟是開著的,小廝說是夫人讓大少爺來給送飯,趙有全心中不快,待他正要進門,听得里面有說話的聲音傳來,便將耳朵貼住門板竊听。
這一听不打緊,竟氣得心髒發緊,肉顫手抖。好你個劉一梅小婬婦,和小廝通奸還不夠,還偷情偷到柴房里來了,更可恨的,竟敢引誘我兒子。
趙有全指住劉一梅,手和胡子不停地抖,卻說不出話來。
趙博宣關切地問,「爹,你怎樣?」
「快,快將這婬婦綁了,提到我房中見我!」趙有全說完,轉身回房去了。
趙博宣跟著走出柴房,見院外有兩個小廝在干活,叫來,令他們將劉一梅送老爺房里去。劉一梅不肯去,小廝便找來繩子將她綁起來,連拖帶拽弄到了趙有全的大房中。
趙有全已執鞭等在堂間里了。見劉一梅押到,喝令,「跪下!」
劉一梅不跪。趙有全抬起一腳,將她踹倒在地,手起鞭落,開始向她身上狠狠抽打,口中邊說,「讓你偷漢子,讓你引誘我兒子,今兒我非打死你個小婬婦不可。」
劉一梅身上衣服被打爛,肌膚袒露之處赤紅的鞭痕橫七豎八,痛得她哭叫不止,但卻是不肯求饒。她壓抑兩年的話終于說了出來,她不後悔。心底里,她厭惡又肥又老的趙有全,一心思慕大少爺趙博宣,可又知道永遠得不到他,卻又禁不住嫉恨得到他的女人,因此才抱著我得不到,你們也別想安生這一惡念,攪出這些事來。
夫人王巧珍聞訊趕來時,趙有全已經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氣,胸脯一起一伏。劉一梅趴在地上,衣衫破爛,身上一條條鞭痕,很是觸目。
「老爺想怎樣處置她?」王巧珍問。
「趕出去,永遠別踏趙家的門!」趙有全道。
若只是通奸一事,王巧珍倒可以幫她,只是居然引誘起博宣來,王巧珍也不想幫她了,只開恩讓她收拾些衣物,送了她幾兩銀子,便將她掃地出門,趕出了趙家。
卻說劉一梅離開趙家,孤單一人舉目無親,只好拖著疼痛的身子,投宿在一家客棧。在客棧躺了七天,身上鞭傷好了,但銀子也花得差不多了,只得離開客棧,在大街小巷流浪。
這天肚子餓,可身上剩的錢,連一個饅頭也買不起。看著街邊上飯館酒樓,茶社食攤,口水如流,想去要些來吃又張不開口,便走進一個市場,企望撿到些食物。
忽聞到一股面香味,扭頭一看,旁邊剛出鍋的一蒸籠肥白的饅頭,正霧騰騰地冒著熱氣。
她不由自主地移步鍋旁,舌忝著舌頭,眼饞地看著。這時走來兩個買饅頭的,伙計忙著招呼,劉一梅便趁機抄了倆饅頭,袖子蓋了,急匆匆走開。卻听得身後有人喊,「有人偷饅頭!快去追!」
劉一梅顧不得饅頭燙手,緊抓在手里狂奔,一氣跑過兩條巷子,躲進一柴草垛里。听了一會兒,見無人追來,便放心地吃起了饅頭。剛咬兩口,忽听到近處有人低聲說話。她嚇了一跳,以為追饅頭的人來了,仔細一听,是兩個女子,其中一人的聲音還有點熟悉——
「你確定她在里面?」熟悉的聲音問。
「怎的不確定。自她出了大門,我就跟著,一直跟到了這里。」另一女子道。
「萬一現在走了呢?」
「我剛從窗外偷著瞧了,還在那吃茶聊天呢!」
「嗯。那我們開始吧。記住,這事非同小可,不能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否則你我都得掉腦袋!」
「我懂得。」
一陣希希索索的聲響之後,周圍又恢復了靜寂。
劉一梅從藏身之處探出頭去,瞧見兩個走路輕盈,扎著頭巾的布衣男子,正向不遠處一幢房所走去。
劉一梅左右看看,並無他人。納罕道,明明說話的是女聲,怎麼看見的是男人呢!加上想不起那熟悉的女聲究竟是誰,好奇心驅使,她一邊咬著饅頭,一邊向兩人跟了上去。
原來,她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小酒館的後院。繞過大小兩三個草垛,走過院子,便是酒館的後門。那兩人走到後門處,卻並不進入,而是繞到後窗,躬著腰掠過幾個窗口,蹲下一扇紫紅色窗欞下面。
因為是陰陽交接的黃昏,劉一梅看得不十分清楚,只見兩人似乎耳語著什麼,其中一人從袖中取出一樣笛子狀的東西,搗弄一陣,對準了窗口。
劉一梅知道,這兩人一定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否則不會鬼鬼祟祟蹲下窗下。于是不敢走近,只躲在距離兩人最近的小草堆後,對那熟悉的聲音苦思冥想。正巧那人側過臉來,劉一梅仔細辨認,僵硬的面孔恍然一動,原來是她——黃夢蕊!
酒館包間內,一張圓桌旁,坐著蘇寒汐、黃氏以及趙博安和青嬋。桌子上擺放著茶水點心,果盤等物。
「明日你們小酒館就要開張了,」蘇寒汐拿出一尊神像,向青嬋和博安道,「小姐沒什麼可送的,這是一尊財神,廟會上請來的,讓他保佑你們大吉大利,多多賺錢。」
青嬋博安忙行禮道謝,將財神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