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誰對誰錯
行出數里，遙遙看見大唐營地，當下氣飲丹田，縱聲長嘯，嘯聲悠揚，直貫天穹。去看看小說網。
營地之中頓時一片翻騰，立時就有兩道人影先行飛出，穆箋卓定楮一看，卻是東方翔雲、蠻拓爾二人，心頭立時一喜。二人瞧見穆箋卓，也皆是一喜，俱叫道︰「將軍！」穆箋卓哈哈大笑，縱步上前，狠狠一拍二人肩頭，笑道︰「我走後戰事如何？」
蠻拓爾哈哈大笑，傲然道︰「那天你引冰雷子走後，那些突厥兵如何是我們的對手，當即被打的七零八落，四下潰逃了。但就在他們敗走後不久，冰雷子突然跑了回來，而且狀若瘋癲，見突厥人全部走光，突然一聲怒嘯，就沖進我們營地，見人就殺，幸好我和東方將軍、郭將軍、荀臨四人聯手一擊，還有四周士兵無數，才將他逼走。」
穆箋卓聞他言語雖然輕松，但其中苦楚卻是人人各知，冰雷子乃當世罕見之高手，豈是他們這等武學可以逼走的，其中驚險自然不言而明。
正思忖間，東方翔雲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拉住他衣服，急聲道︰「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哪個混蛋把錢軒死了的事情說了出來，現在朱石、陳卿正要找荀臨拼命呢！」
「什麼？！」穆箋卓目光一變，趕忙縱步入營，一邊縱步，一邊提氣揚聲道︰「穆箋卓在此，朱石、陳卿不得亂來！」
他方才已暗運「潛龍訣」，發現幾人所在之處，當即縱身而去，只見荀臨一襲紅袍，被朱石左手拽住，右手成拳，擺在半空，顯然若非穆箋卓遙遙長嘯，已要一拳砸下。陳卿瞧見穆箋卓走來，上前一拱手，澀聲道︰「將軍，既然是他殺了錢軒，為什麼不殺了他？！」
穆箋卓目光四下一掃，在此處的皆是銀羽軍中頂級之人，如歹火刀、姜震之流均在，看來是他們在旁勸說。當軀一挺，冷冷道︰「錢軒雖然死于荀臨之手，但那時二人陣營不同，自然要下殺手，但如今他已投降，我怎麼能再殺他？」
他目光慢慢凝聚，注視在陳卿的身上，淡淡道︰「你難道連這些道理都不懂嗎？」
陳卿一怔，這些道理他自然懂的，但是……
朱石自穆箋卓現聲以來就一直沒有說話，突然一把將荀臨摔開，沖到穆箋卓面前，大吼道︰「我明白，他也明白，但是我們與陳卿幾年兄弟，這份情誼難道我們就這麼放棄了？難道我們就不替他報仇？！」
穆箋卓不料朱石竟然如此激動，一時不由一咽。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道︰「你們呢？你們是怎麼想的？」言罷，他的目光慢慢掃過四周眾人，眾人先是沉默，倏地黃崖緩緩抬頭，澀聲道︰「殺……」
東方翔雲捻須不言，歹火刀獨眼陰沉，蠻拓爾初入銀羽軍，不好發言，姜震、度素二人對視了眼，都是輕輕苦笑，嘆息了聲。
穆箋卓見狀眼角微微抽搐，驀地一聲長笑，臉露紅潮，口噴鮮血，竟是直接踉蹌倒地。東方翔雲正在他倒向一側，急忙伸手扶住，驚道︰「將軍，你……你這是怎麼了？」穆箋卓手撫胸口，悶聲道︰「無妨，這是與……與冰雷子交戰時受得傷……」他一邊說著，一邊嗆出血來。
歹火刀頓時大急，分開眾人，趕到穆箋卓身前將他背起，喝道︰「這個時候別管其他的了，先救將軍啊！」眾人被他一喝，先是一怔，紛紛反應過來，度素拉著荀臨去找軍醫，東方翔雲、蠻拓爾各通武功，自然先幫穆箋卓治療。
度素與荀臨趕去叫過軍醫，度素趁四周無人，將他拉到角落中，瞧他滿臉苦澀，不覺嘆息道︰「出禾，看來是我錯了，你並不適合在這里，還是先回吐風關吧？」荀臨嘆息了聲，拱手一笑，轉身緩步而去。
度素默默瞧他蕭索背影，心頭莫名一痛，手撐一旁帳篷，仰天喃喃道︰「此事……該怎麼辦呢……將軍，陳卿，誰對……誰錯……」
蠻拓爾、東方翔雲扶著穆箋卓走入大帳。蠻拓爾將穆箋卓扶到床塌上，正要幫他切脈，就覺手腕一緊，東方翔雲丹鳳眼露出微笑，道︰「不必了，將軍他沒有事情，蠻拓爾你也不必擔心了。」
「什麼？」蠻拓爾微微一怔，轉頭看向穆箋卓。穆箋卓一聲微笑，伸手抹去嘴角血跡，一張嘴，只見舌尖破了一個傷口，他起身笑道︰「翔雲，你是怎麼發現的？」東方翔雲聳肩一笑，道︰「先前聞將軍嘯聲渾厚，根本無傷，但方才突然吐血，分明有古怪！」
穆箋卓哈哈一笑，伸手狠狠一拍他肩膀，說道︰「不錯，不愧是東方翔雲。」蠻拓爾即便再笨也明白過來，穆箋卓是在裝傷，一時不覺莞爾，但隨即愁眉一皺，遲疑道︰「可是……萬一到時候朱石他們再鬧可怎麼辦呢？」
穆箋卓笑容一斂，嘆了口氣，看向一旁，目光中滿是蕭索之色，淡淡道︰「我已傳音給度素，讓他將荀臨譴回吐風關。」東方翔雲長眉一皺，疑惑道︰「如此一來，以陳卿之智如何會猜不出究竟？」
穆箋卓嘆息了聲，無奈道︰「那也沒有辦法，你要知道，陳卿、朱石為對外之將，荀臨乃理內之將，二者有如手心手背，無奈舍棄哪一方都不行的。」東方翔雲一時不覺默然，苦笑道︰「先是我與李孝逸，再是荀臨與朱石、陳卿，唉……堂堂的銀羽軍，莫非當真要毀于內部麼？」
穆箋卓聞言身軀倏地一震，五指內掐，指甲幾乎要將皮肉掐出血來，他沉默了片刻，忽地翻身躺倒，說道︰「他們來了，記得，就說我身體有恙。」話音方才落下，帳門立時被人掀開來，步入了一名白衣男子。
那男子羽扇綸巾，劍眉朗目，長髻飄揚，正是軍師陳卿。他看了看四周，皺眉道︰「將軍，不要裝了，我早就看出來了。」穆箋卓一聲長笑，翻身而起，看向陳卿。
陳卿笑容一斂，輕輕一嘆，上前拱手道︰「將軍，你當真要留下荀臨而不殺？」穆箋卓劍眉瞬間一掠，淡淡說道︰「不錯，難道不行嗎？」陳卿慘然一笑，搖了搖頭，頹然道︰「不……那我想要知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和朱石、惜凌三個人？」
穆箋卓眉宇一皺，冷冷道︰「誰說我要處理你們？」陳卿默默看向他，語氣依舊是不急不緩，淡淡道︰「你難道認為我們能夠與荀臨同軍而戰？」
穆箋卓笑了笑，那是很無奈的笑容，伸手一撐椅子，站起身子來，走到陳卿身旁，淡然道︰「為什麼不能？」陳卿笑了笑，身軀驀地一震，一口鮮血順著嘴角淌下來，東方翔雲在側瞧見，目光不由大變，正要出聲，卻見他看向自己，微微擺手。
穆箋卓已察覺到他吐血，眉宇間閃過一分不忍，身軀輕輕一抖，但隨即忍住，澀聲道︰「你……還有事情嗎？」陳卿笑了一笑，搖頭道︰「沒有……」言罷，也不打招呼，轉身緩步走出，腳步踉蹌不斷。
待帳門底落，帳外驀地響起一陣狂笑。
穆箋卓眉宇跳動了數下，輕輕嘆了口氣，東方翔雲嘴唇顫動了數下，喃喃道︰「將軍……你難道沒有察覺到嗎？」穆箋卓慢慢看向他，目光中一沉若水，如若睥睨萬物卻又孤寂天下，淡淡道︰「察覺到什麼？」
東方翔雲目光一震，閃過幾分訝然，驀地一股血紅自臉頰掠起，禁不住怒道︰「發覺什麼？！當然是……」
「翔雲！」穆箋卓驀地一聲沉喝，目光中陡然掠起幾分血紅，澀聲道，「陳卿吐血，乃是他操勞過度，所積淤血甚多，方才一吐，反而對他有好處，你知道嗎？」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道︰「你知道嗎？我也曾經失去了愛我的人，但是我沒有任何哭泣，只是默默承受著，如同他一般。」
東方翔雲看著他，看著穆箋卓，看著眼前這名銀羽之王，驀地心頭一震，他明白過來，其實他和自己一樣，都是熱血之人。
穆箋卓話語出口，已覺得幾分後悔，但話已出口，改之不及，無奈長長一嘆，轉頭看了看東方翔雲、蠻拓爾，目光倏地一動，淡淡道︰「翔雲，我現在要教你一套槍法，此乃一名前輩教我的，是罕見絕學，蠻拓爾，你的《玄武秘術》修為不夠，我指點一下你，接下來的戰斗，我一個人可能敵不過冰雷子，所以需要你們一起幫忙。」
二人一怔，倏地明白過來，穆箋卓要指點他們武功，東方翔雲數次敗于穆箋卓之手，心頭雖然佩服，但也有幾分不甘，此刻聞到竟有絕世槍法可學，當即拜倒，蠻拓爾對穆箋卓也是奉若神明，當下也是拱手。
穆箋卓長袖一揮，將二人承托而起，淡淡道︰「不必多禮。」
他四下看了看，伸手取過一柄長槍，沉聲道︰「雖然此槍法我已學會，但此乃他人所教，我只使出八次，你自己好生領悟。」言罷眉宇一沉，口中一聲大喝，「行雲流水槍」自十指間揮灑而出。
八字真訣如春光流水般傾瀉而出，時而槍刺天穹，時而槍身亂舞，時而槍尖旋氣，時而抖動震懾，時而若刺實擒，時而由下而挑，時而半空火斬，時而回身扭拖，八招槍法連使八次，他只覺這槍法似乎已經融入了自己的體內，融入了自己的血脈之中，驀地一聲長嘯，槍鋒一震一抖，向前一挺，滔天厲芒破空掠出，竟將帳口撕為碎片。
東方翔雲望著那最後一式，身軀倏地一震，腦中畫面飛閃，回味著方才那凌厲神槍，口中卻喃喃道︰「行雲流水……行雲流水……好一個行雲流水……」穆箋卓長長吐出一口氣，將長槍向地一放，看向蠻拓爾，淡淡道︰「蠻拓爾，施展全力來攻擊我。」
蠻拓爾微微一怔，倏地明白過來，雙臂一直一挺，向前推出，雙掌尚在半空，滔滔氣勁已經轟然席卷而上。穆箋卓目光一凜，右手長袖向上一卷，纏住他的雙臂，沉喝道︰「給我止！」
喝聲未絕，他長袖已經被這巨力破裂，蠻拓爾卻是身軀一震，全身的《玄武秘術》瞬間土崩瓦解，臉頰一陣血紅，向後踉蹌退去。穆箋卓哈哈大笑，左手一伸，拉住他手臂，笑道︰「再來一次。」
蠻拓爾被他以力化力，一招敗退，全身顫抖不止，半晌方才平靜下來。御氣雙臂十指，驀地一聲沉喝，再次向前推出，穆箋卓默默看他雙臂前推，倏地步子微微一歪，身子以右足足尖為點，飛速旋轉了起來，將他巨力瞬間就卸到了一旁。
蠻拓爾一擊未中，不待力盡，強行收起余勁，再次掃來，穆箋卓劍眉一展，身子微微一扭，再次旋到了一旁，將他勁力卸到了旁邊去。蠻拓爾兩次不中，驀地一聲怒喝，再次縱身而上。
穆箋卓目光微微一淡，伸手一拂，將那勁力定在半空，嘆道︰「罷了，我已明白了。」當下右手一抖，將他推出三丈，負手而立，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一拳攻出，不知三收七攻，必定要留有三分功力御守自身，你卻十分皆攻，中了還好，不中的話你體內真氣瞬間空虛，足以被對方趁虛而入。」
蠻拓爾呆了一呆，默默回味他的話語。穆箋卓目光掃視著二人片刻，忽地一聲輕笑，說道︰「好了，你們自己去領悟吧。」言罷不待二人說話，轉身走出大帳，步履飄飄，悠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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