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弓射箭裂
東方翔雲槍若驚虹急電,在水營之中來回沖刺,他所率騎兵銀甲無數,他雖不通古今名奇之陣,但是他文武雙全,沖鋒陣勢嫻熟無比,當下分兵為三,自己獨領一支,隨後命兩名副手各操一軍,分別由一點分三點,再同時攻向該營正心,襲擊向這水營的哨台。去看看小說網。
他一路奔馳電走,一手槍尖是跳若彈丸,將阻擋在馬前的士兵紛紛挑飛刺殺,眼見自己的一軍逐漸殺入水營大軍的陣心,他心頭暗喜,戟尖紫光越發快捷了起來,陡然間,一道黑影自遠方彈射而來。
他雖然此刻殺心強盛,但一身武學卻是深湛無比,這黑影雖然來的快捷,但他雙手倒著一刺,一式回馬槍向身後一彈一挑,將那黑影一挑而開。戟尖方才觸上那道黑影,只覺那黑影沉穩無比,力若千斤,驀地手臂一震,「鷹翔戟」險些月兌手而出,好在他反應極快,猛然十指勁催,將槍身死命拽住,一聲沉喝,槍尖怒芒大放,瞬間就將那黑影挑開。
只一瞬間,他已察覺有高手在側伏擊,當下戟尖一豎,直指天穹,左手遙遙一擺,氣吞丹田,揚聲道︰「三隊听命,各布‘御環陣’!」他內功深厚,聲音如若初春驚蟄,布鼓雷門,瞬間就蔓延擴散了出去。
此套陣法他們演練已久,當下所有騎兵紛紛翻身下馬,戰馬圈入了兵陣之內,六成士兵們執槍矛向外,四成士兵反取背後弓弩,自箭筒內扣箭引弦,向外疾射,他目光四處流離,尋覓著那射箭之人。
陡然間,又有一道黑影自士兵陣群中飛射而來,他此刻心頭清明,戟尖盤旋吐出,紫龍吟嘯半空,向那黑影飛刺而去,隨他一戟刺吐而出,他的身影也拔地而起,戟尖將那黑影一刺立斷,隨即在地面之上悄然一點,戟身一曲一彈,整個人則如一只大鶴般飄身而起,紫色煙花悠然飄灑而開,緩緩飄散了開來,形如紫色銳鶴,向著那黑影來向之處飛斬而去。
他這一戟擊乃是他身平絕學「鷹翔戟法」的最後一式——扶搖升。這一招他曾經用來對付過冰雷子,但冰雷子武學威力無比,當即受挫,事後他將這一式「扶搖升」修改了多遍,使出之時,紫色煙花幻化為鶴,扶搖升至半空之上。
他身形升到了半空之上,紫鶴之華陡然揮灑而下,射箭之人驚咦了一聲,身影向側一偏,一柄金紅戰刀自他腰際抽吐而出,只听一聲怒嘯,巨大的嘶吼聲轟然吐出,東方翔雲深黑的瞳孔驟然收縮,厲喝道︰「好箭法!好刀法!敢問名號?!」
來人一聲冷笑,揮刀夾住這凌厲一戟,大笑道︰「在下張劇,閣下便是東方翔雲?!」東方翔雲傲然一笑,手中戟光如電如雷如風如火,漫天的槍尖利影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出縫隙,但他口中卻依舊不緊不慢道︰「原來你就是張劇,董達和的結義兄弟。」
張劇鋼刀連分六式格擋,微微感覺氣喘,冷冷道︰「哼!你果然有些本事,不愧是銀羽軍的銀鷹猛將,听說你軍還有‘血纓刀將’歹火刀、‘火雲劍策’姜震、‘龍虎怒將’黃崖、‘鐵鉤狼劍’錢軒、‘弄海蛟龍’胡惜凌等人,不知在哪里呢?」
東方翔雲冷笑道︰「對付你,只需要我就可以了,看好了!我三戟定斃你于鋒刃之下,受死吧!」驀然一聲怒吼,戟鋒巨力陡然吐出,自上而下,猛然揮砸而下,張劇見這一戟之勢發出陣陣呼嘯龍吼,趕忙鋼刀一擺,向那硬生生擋住了這一戟。
東方翔雲一聲怒嘯,第二戟隨即揮灑刺出,張劇倉促間連擋兩槍,只覺得虎口雙臂酸痛無比,十指鮮血迸出,鋼刀竟是被這兩戟給生生震斷,雙腿不由地是一陣踉蹌,向後倒退過去。
東方翔雲連出兩戟,出手之勢不由也是微微一頓,趁著一頓之際,張劇反操弓弩,八支飛箭並為一列,向他射來。
此刻二人距離極近,而張劇的這張弓弩名為「八臂連弩」,可以瞬間連發八箭,東方翔雲心頭不由是一驚,趕忙身形向側一偏,但這「八臂連弩」發射速度極快,雖然他憑借身上的鎧甲擋住了五箭,躲避了兩箭,但仍然剩下了一箭,瞬間就射到了他面頰之前。
眼見他即將喪生在了這一箭之下,側面陡然射來了一簇金光,將那黑箭瞬間撞開,東方翔雲剎那間在生死輪回走了一番,心頭不由一陣晃蕩,驀然耳聞急箭破空之聲,隨即便听張劇一聲慘叫,猛然回過神來,掉頭看去,只見一支金色長箭直入了張劇的咽喉之中。
他心頭陡然一驚,向一旁看了過去,只見一名金甲騎士佇立于大馬高頭,手握一張大弓,目光凌厲如電,瞧他望來,對他微微一笑,淡淡道︰「東方將軍,你沒有事情吧?」東方翔雲怔了一怔,不由苦笑一聲,長戟向側一挑,將一名殺來士兵刺死,嘆道︰「將軍說的沒錯,你果然有著高超的箭法!」
錢軒左手緩緩推起他的金色頭盔,露出他如鷹般的雙瞳,淡淡一笑,說道︰「還可以吧,不過此人的箭法也很厲害,他是誰?」東方翔雲苦笑一聲,淡淡道︰「他就是張劇。」錢軒目光中閃過了驚訝之色,漠然點頭道︰「原來他就是張劇,听說此人刀法箭術皆是嫻熟無比,想不到竟然喪生在我金蛇箭下,哼哼!」
東方翔雲四處瞥了瞥,瞧見自己士兵已將水營攻下,而錢軒的飛弓騎不知何時也到了此處,度素與郭凌濤二人也已攻下了風、雷二座大營。此刻四軍盤踞于風、雷、水、火四座大營,皆呈防守陣勢,將吐風關與關外的山、澤二營給團團圍住。
四將趕到軍營陣前,布置下了「拒鹿角」等物,隨後便安排下四千士兵用于防守,其余士兵便安營扎寨,等候著穆箋卓領軍前來。方才的雷霆攻擊中,穆箋卓只派遣了東方翔雲、度素、郭凌濤、錢軒四人率領四千士兵強攻下四座大營,他所帶領的軍隊並沒有展開攻擊。
此刻他緩緩策馬步至陣前,身後的一千騎兵默默佇立,遙遙觀望著遠處那兩座山、澤大營。殘陽微微傾斜著,一縷金蛇自地面上慢慢擴展著身軀,緩緩延伸而來,東方翔雲掉頭望向著金色的圓日,才發覺自己攻下這座大營,竟然用了足足有一天的時間,不由心頭是莫名地一驚。
穆箋卓傲然佇立馬頭,右手五指在劍柄上來回游走,忽地輕吐一口氣,轉頭看向身旁的東方翔雲,微笑道︰「看來此人果然有些本事,錢軒,接下去我就交給你了。」錢軒眸放精光,沉聲道︰「交給我吧,將軍。」
穆箋卓微微頷首,拍馬上前數丈,氣沉丹田,揚聲道︰「吐風關荀臨何在,可敢與我軍錢軒一戰?!」
不多時,「吐風關」的關口驟然轟聲大作,無數突厥騎兵紛紛策馬而出,先頭三騎並肩而在前,其中董達和雙手倒持大錘,身穿藍黑鎧甲,左側荀臨紅袍長冠,背負大弓,腰系青銅劍,右側是一名青袍男子,手持一柄大刀,三騎並在前頭,冷冷地注視過來。
穆箋卓瞧著先頭三人,頭微微一偏,輕聲說道︰「听著,我與錢軒先過去,翔雲、度素、郭凌濤,你們在陣後守衛著,小心點。」度素身軀向前輕輕一低,低聲道︰「將軍,那青袍人叫董馱羅,是董達和的族弟,一身神力也是極大,小心點。」
穆箋卓輕輕一笑,目光看向錢軒,只見他目光凜凜有神,殺機暗潛,心頭不由地莫名一跳,此處土地的土質極為古怪,自己的「潛龍訣」也僅僅只能夠探測過去十幾丈,當下收斂出心神,策馬上前,微笑道︰「荀臨,你來了啊?」
荀臨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輕輕一點頭。董達和瞧著面前這名少年,想到了當年長安中的那一戰,心頭莫名一跳,長吸一口氣,厲聲道︰「穆箋卓,你是來受死的嗎?」穆箋卓歪著頭瞥了他一眼,微笑道︰「董達和,咱們可也有三年沒有見過啦。」
董達和冷哼一聲,冷冷道︰「廢話少說。」穆箋卓劍眉微皺,一股殺意在眼中閃過,不過他沉吟了下,還是看向荀臨,淡淡道︰「荀臨,我手下的錢軒想要和你比一比,怎麼樣?願意接受我們的挑戰嗎?」
荀臨看向錢軒,同時錢軒的目光也轉了過來,只見他雙瞳之中盡是狂熱的戰意,仿佛他整個人便是為了戰斗而誕生的,他的目光之中,包含著他對箭法的狂熱之心,對挑戰更為強大對手的決心。
瞧到了這眼神,他不由也想到了自己當年對治理突厥的雄心壯志,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反手取下了背後大弓,淡淡道︰「三箭定勝負。」錢軒如鷹般的目光霍然一亮,兩道厲芒瞬間吐出,反手取箭引弦,緩緩拉扯開弓弦,冷然道︰「好!」
穆箋卓一拉馬頭韁繩,回到了自己銀羽軍的陣前,默默看去。同時,董達和、董馱羅也回到了山、澤二座大營的營口,遙遙望去,只見半空殘陽已然漸漸隱入了山川之中,惟獨有絲縷殘光,泄漏而出,遠方林木嶙峋消瘦,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頗為耀眼。
荀臨緩緩呼嘯著,將自己的身心逐漸放松,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左手五指的箭身之上,他全身的氣息慢慢放松著,猶如山間浮雲,叢側幽萍,海面濃霧,他整個人已然化作了一片雲朵,悠悠飄舞。
錢軒與他卻是正好相反,他全身的神經反而繃到了極點,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曾經被傳說中後羿彎弓射日的故事所折服,所以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獨自游蕩于山林之中,彎弓射鷹,徒手搏獸,所以他箭法包含著對一切事物的嗜殺之氣,只要他一箭吐出,便能夠射日落月,屠滅八方**。
凌厲之中,他一箭吐出,這一箭凝聚了他的精、氣、神,貫徹了千百世的輪回之路,貫徹了長安到突厥的萬里征途,貫徹了這寥寥的六丈之距。荀臨漠然地笑了笑,左手緩緩松開,長箭驟然射出,向著那一支金蛇箭射去。
錢軒默默地凝望著那一支黑色的長箭,那一支黑色的長箭中,仿佛包含了他這短短一生的回憶,回憶了他第一徒手搏殺了一只灰狼,第一次彎弓射殺了一只禿鷲,第一次參軍,第一次在萬人訓練中攻擊,第一次參加了殘酷了戰斗,第一次見識了什麼叫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記得,那一次,那只灰狼臨死前的眼神,孤傲而狠烈,它似乎有著許多的憤怒,有著許多的怨氣,它是這個山林中的孤傲王者,卻被他這個小小的人類所搏殺,想必它有著強烈的憤怒吧……
記得,第一次參軍的時候,他與來自山西的陳卿、朱石、胡惜凌結伴而行。朱石性格敦厚,常常被胡惜凌開玩笑戲弄,陳卿很聰明,他給他們說著各種的軍事故事,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什麼叫武侯八陣,什麼叫三略六韜,什麼叫兵法,什麼叫謀略,他在那個時候,才知道武功之外還有兵法。
所以他始終沉默著,很小去歡笑,很少露出過什麼笑容,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沉浸于自己的箭法世界中。然而,就在那一天,他見識到了什麼才叫做武功,是將軍,讓他見識到了什麼叫武功,第一次讓他明白什麼叫作震撼。
那是絕對的震撼,對九天神佛的藐視,對帝君諸侯的輕蔑,帶動天地的驚天的一劍。終于,他又一次受到了打擊,心頭忍不住泛起了殺機,但多年來在山林生死中鍛煉出來的本能,瞬間就感覺到穆箋卓已經感受到了他所散發出的殺機。
他們一直都沉默著,沒有將這份殺機說出來,他憑借著在山林中所鍛煉出的武功,統帥著手下無數的精兵強將,在山林中搏殺訓練著,那是絕對的生死之戰,關乎他們性命的訓練。
所以,他始終隱藏著他的箭法,隱藏著他對鮮血的**,多年來的獵人本性,讓他十分清楚,你隱藏了多少東西,生命就會有了多少的保證。他一直沉默著,他在等待著,等待著爆發的那一天。
他在等待著能夠真正箭引蒼穹的那一天,那一天,將是他生命最為輝煌的一天。
如今,在他所走的台階之上,擋在他面前的有四個人,一個是葉成源,一個是穆箋卓,一個是荀臨,剩下的一個,卻是他自己。他能夠擊敗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卻不能夠擊敗自己,因為他對自己不熟悉,所以他無法擊敗自己。
既然無法擊敗自己,那他就要先擊敗其他人,所以,他要擊敗阻擋在自己面前的其他三個人,而荀臨,必定將會是他的第一個殉箭品!
金蛇箭!鐵鉤狼劍!並不是白叫的。
恍惚之中,他發覺那一輪殘陽已然盡數隱入了山川之中,天穹之中星斗滿布,明月悠悠而起,清華飄散而出,播撒在了這天地之中,他看著那明月,看著那漫天星斗,不由輕輕笑了笑,他發覺今天的明月竟然是那麼的明亮,卻又是那麼的遙遠,遙遠的讓人望而生畏。
荀臨看著他,眉角微微抽搐,陡然間,他身軀莫名地一震,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蔓延過他的全身,他咬著牙,冷冷地拔去肩頭的金蛇箭,恨聲道︰「果然是……好箭法啊……嗯……好厲害……」
錢軒默默地看著他,不由輕輕地笑了起來,雙腿緩緩一夾,座下馬匹低低嘶鳴,向前緩緩踱去,他目光中閃爍過狂熱的光芒,傲然道︰「我錢軒,是不會敗的,是不會……不會……不會……」
他的目光猛然一陣松散,左手強撐著馬頭,嘶聲道︰「我是不會逃走的……」他的眼皮緩緩合上,金色的身軀慢慢自馬頭墜了下來,一支黑色的長箭,悄然直立于他的咽喉中。
荀臨緩緩喘著粗氣,冷冷道︰「錢軒果然厲害啊……險些就死在你手里了……」穆箋卓默默看著錢軒倒下,他未曾動著,眼角與心頭也沒有動過一點點的波瀾,當年在軍營之中他砸出那一劍的瞬間,他就敏銳地感覺到了錢軒的那份殺機,那不同于自己的殺機,是絕對屬于嗜殺的殺機。
人才,他需要。隱匿的人才,他不需要。
但是對于人才,他是十分珍惜的,所以他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東方,給我……屠關。」隨即,他的目光緩緩抬向那深黑的天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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