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凰夕帶著青戈朝西越的天牢走去,她步伐輕快,上翹的唇角顯示著她的心情很好!
她能不好麼?本來她準備將鄭太妃留給君墨來處置了,可是君墨很明確的告訴她,他已經放下那些,更不想再見到鄭太妃,所以要她來幫他了解這一切,以後他就是她一個人的君墨!
「打開!」因為鄭太妃的身份不同,所以關押的地方也跟其他人不一樣,天牢本就是關押重犯的地方,而鄭太妃則是被單獨關在最隱秘的密室。
「 當!」監獄的門被打開,慕凰夕一眼就看見那個坐在角落里的鄭太妃,她不哭不鬧就那麼靜靜的坐著,她身上的華服變得凌亂,整個人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好似一瞬間蒼老了二十歲一般。
「鄭太妃!」慕凰夕定定的看著牢房中的人。
許久,鄭太妃徐徐轉身,表情平靜卻帶著深沉的恨意,但同時也有絕望,那種眼神,慕凰夕第一次看見,也被深深的震驚,有一瞬她根本讀不懂她的目光。
「你贏了!」鄭太妃聲音不悲不喜,平淡的開口,聲音帶著難听的沙啞,但是卻與慕凰夕以前見到的鄭太妃判若兩人。在慕凰夕的記憶中,鄭太妃是美麗的、雍容高貴,強勢凌人,卻從不曾見過她這個樣子。
「我以為我會看見一個恨意滔天,暴躁的太妃,你這個樣子倒是讓我有些意外!」非常的意外。
「在你眼中我居然是個那樣的人?」鄭太妃突然勾唇笑了,笑得有些難看,但是卻是真真實實的笑,而慕凰夕還在她的臉上看見了一種表情,那叫做放下!
「太妃有話想跟我說?」慕凰夕奇怪的看了眼鄭太妃,似是有些不明白。
鄭太妃靠在牆壁上,聲音帶著一絲空靈,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我知道君墨恨我,當初我設計殺了他的母妃,可我卻沒想到那一切他居然看見了,以至于後來他報復我,甚至錯殺了我的孩兒!」
「我恨他,非常的恨,所以在慕呈找上我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做了,將那蠱毒放進他的體內,看著他痛苦,看著他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甚至想要將這江山從他的手上奪走。」
「在走進這里的那一刻,我依舊是那樣想著,但是這幾夜,我常常做夢,我夢見了我的孩兒長大了,他告訴我,他很想很想我,我還夢見了君墨的母妃,她依舊笑得那麼的溫柔,她對我淺笑,然後搖搖頭,她說她不恨我,已經不恨了!甚至我還夢見了那些被我打死的不知名的宮女太監,他們不斷的求饒,不斷的說冤枉,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的手上已經沾染了好多好多的血腥,縱然我心里依舊有恨,但是……我已經不想恨了!」
慕凰夕沒想到在這最後鄭太妃居然能如此的大徹大悟,倒是沒有那麼的惹人厭,不過縱然她已經悔悟,她的罪行已經定下,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凰夕!我可以這樣叫你麼?」鄭太妃看著慕凰夕,那雙凌厲的眸子中此刻居然多了一絲慈祥,而她整個人都變得光亮起來。
「嗯!」慕凰夕點點頭。
「我知道君墨現在很愛你,但是凰夕,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帝王之愛,因為他們嘴上說著愛你,可是暗地里卻在不斷的利用你,將你身後的家族勢力一切變成他的棋子,任由他操控,甚至連自己的孩兒也是一樣。」
若是之前鄭太妃如此說,她肯定以為她是挑撥離間,但是現在她知道她是在真心的勸解她,微微勾唇︰「我知道,但是我跟你不同,或許說我跟任何女子都不同,我不是依附于一個男人而活,我可以為他付出,為他畫地為牢,但是我不會盲目,不會沒有他就活不下去。」
「罷了!」鄭太妃揮揮手,知道慕凰夕听不進去也不說了,沉默了片刻,鄭太妃深深的嘆了口氣︰「你的那個父親,想必你對他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吧!」
慕凰夕一愣,她沒想到鄭太妃會跟自己說這個。
「你的親生父親叫慕呈,是一個斯斯文文、嚴肅帶著點古板的男人……」
她的親生父親?「難道說……」
鄭太妃點點頭︰「現在的這個慕呈根本不是你的父親,慕呈是二十年前來到西越的,他本是西越一個偏遠地區的讀書人,非常的有才華,然後好心的官員就舉薦了他,讓他一步步走到了丞相的位置,他的口碑是所有官員中最好的,而最讓人羨慕的是他長得平平凡凡,卻擁有一個貌若天仙的妻子,只可惜她的妻子不願意出門,所有很少人見到那驚天的美貌!」
「他們夫妻兩很恩愛,直到他的妻子懷孕,那個時候恰巧西越南邊遭遇水災,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瘟疫鼠疫成災,慕呈作為丞相,不得不挺身而出去治理水災,他回來那日正好她的妻子難產,那夜就去了,留下一個女嬰,後來丞相府有足足半年沒有開過,皇上體恤他喪妻之痛,加上他治水有功,特意準了他在家休養,直到半年後,他終于出來了,不過卻性情大變,變得更加的冷漠寡言,甚至有些易怒,而他整個人變得瘦了不少,眾人都當他因為經歷的喪妻之痛所以改變的,那個時候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君墨殺了我的孩兒,在我嫉妒憤怒瘋狂的時候,他找到了我,並且告訴了我凶手是君墨,在他的推動下,我終于決定將蠱毒放進君墨的體內,後面的那段日子我都快忘記了自己是怎麼過的了,直到最後我稍稍清醒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慕呈的性子不應該是這樣的,然後我就開始留意,最後發現他居然跟月家的人有聯系,慕呈發現了我在打探他,所以就直接將一切告訴了我,因為他篤定我不敢出賣他,甚至他還以此為要挾,讓我替她做事,後來的事情想必都不用我說了吧!」
不得不說,真相真的很傷人的,曾經慕凰夕恨過慕呈,因為他作為自己的父親卻從來不曾給過自己哪怕一絲的愛,她看到的只有恨和不屑,而現在知道原來在她出生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了父母,一方面因為現在的慕呈不是自己的父親有些慶幸,卻也因為自己永遠無法見到自己的父母而傷懷。不過,總歸是有點好消息,至少她不是那個畜生的孩子,至少她的父親並沒有親手殺了她的母親,或許,他們在那個世界也是非常的相愛的呢!
「凰夕!我可以求你幫我辦一件事情麼?」鄭太妃用一種近乎祈求的目光看著她。
「你說!」
「我死後,將我埋在‘半路陵’,埋在那棵木棉下面!好讓我陪陪我的皇兒!」沒有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入皇陵的,但是在皇家,夭折孩子是經常的事情,所以在皇陵下面還有一個半路陵,那里埋著那些為成年就夭折的孩子。
「好!我答應你!」縱然鄭太妃在可惡,但是現在的她卻讓人恨不起來,況且人死如燈滅,過去的一切都隨著煙消雲散吧!
「謝謝!」鄭太妃終于笑了,笑得安心,笑得感激,同時笑得拒絕,然後在慕凰夕的注視下她緩緩的倒下了,她的嘴里含了毒藥,用最體面的方式死去。
從鄭太妃的牢房出來,慕凰夕吩咐青戈按照鄭太妃的意願將她安葬,同時轉身飛快的朝另一處牢房而去,沒有意外的看見關押慕呈的牢房人去牢空。
慕凰夕微微沉吟,她其實還是有些意外,慕呈被她傷及內髒,想要活是沒可能了,但是就為了只有一口氣的慕呈,那些人居然來自這天牢將他劫走,慕呈難道真的有那麼重要?或許說他身上還有什麼他們不得不劫走他的理由?
轉到另一邊牢房,慕凰夕看見了一堆老熟人,大夫人、二姨娘、四姨娘、七姨娘、八姨娘、九姨娘,慕湘雨、慕英杰,慕晚晴,還有那個小小的慕少華,就連慕芯微此刻也被抓了進來,一干人等看著慕凰夕過來,都是怒目相視,恨不得吃了她,也有人平平淡淡,也有人祈求討好。
慕芯微第一個撲到門邊,美麗的容顏猙獰駭人︰「慕凰夕,你不得好死!你害死了你母親,現在連我們也不放過,我詛咒不得好死!」
「閉嘴!」牢頭沖上去狠狠的甩了一鞭子,小心的看了眼慕凰夕道︰「娘娘恕罪,牢房不干淨,要不娘娘先移步出去?」
「不用了!」慕凰夕坐上早就準備好的椅子,看著牢中的眾人︰「給你們一個機會,想活的站去右邊,想死的就不動!」
「慕凰夕,你到底想干什麼?」慕湘雨‘蹭’的站起來,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性格,此刻一臉陰沉。
慕凰夕沒有理她,而是直接對牢頭道︰「將她們拉出去,好好‘伺候’!」
「啊!」牢頭一愣,但是見慕凰夕不是開玩笑的,立刻揮手︰「你們幾個過來,將她們拉出來!」
「你要干什麼?」大夫人緊緊的將兩個孩子護在懷中,怒視慕凰夕,但是她眼底的懼意卻泄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你說呢?」慕凰夕臉上第一次露出的陰邪的神色︰「大夫人莫不是忘了我體內的寒毒是誰下的?我在王府你受的侮辱是誰給的?我七歲的時候,是誰派殺手日夜追殺?」
慕凰夕將目光轉向慕湘雨和慕芯微︰「不要跟我說你們不記得,那個時候你們推我進魚塘,在我的房間了放蛇,還將我打暈送給好孌童的小廝,我回來之後又是毒藥又是蛇,你們莫不是忘了?」
「是又怎樣?都是因為你這個掃把星克死了你那賤人母親,明明就是賤人生的,還以為自己有多高貴啊!」
「是麼?」慕凰夕告訴自己不能發怒,怒了就太難看了,所以她笑了,笑得如春風扶柳一般的溫和,可是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她蝕骨的寒意,終于她開口了用那種溫和卻仿若刀子的聲音︰「那麼現在的你只不過是一個階下囚,我要如何處置你們,你們還有得反抗麼?」
「你這個牢頭不想做了是吧?」慕凰夕的話讓牢頭頓時醒悟過來,立刻讓幾個手下將慕芯微跟慕湘雨扯出來︰「帶走,快點!」
「慕凰夕,你不得好死!」
「慕凰夕,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慕凰夕挑眉︰「等你做鬼了再說!」
「不要!不要帶走她們!」大夫人當然清楚兩人被帶走之後將面對的是什麼,她死死的抱住兩人的腿,不讓人帶走,但是她的力量怎麼都比不上這些男人,所以整個人就被拖著走了,樣子狼狽無比,哪里還有辦法大夫人的貴氣可言。
「滾開!」一個守衛一腳將大夫人踹開,然後將慕芯微跟慕湘雨拖走,兩人還在大叫,尤其是慕芯微︰「慕凰夕,我是軒王妃,我是軒王妃!」慕凰夕卻不為所動︰「若君皓軒還要你這個王妃,你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慕凰夕,你好狠的心啊!」大夫人咬牙含血的瞪著慕凰夕,她怎麼都沒想到當初自己沒有下手干淨居然留下一個這樣的禍患。
到現在大夫人都不覺得是自己的錯,甚至還是覺得自己太心軟了。
「狠心麼?」像是疑問,又像是呢喃。
「你們要干什麼?不要過來!」
「走開!不要過來!」
「娘親,救命啊!救我……」
一聲聲撕心的喊,伴著‘刺啦刺啦’的布錦破裂的聲音,然後是兩人撕心裂肺的痛呼,伴著桌子‘咯吱咯吱’搖晃的聲音,在場的人都明白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慕凰夕!你給我放了她們!」大夫人嘶吼,可惜慕凰夕卻不為所動。
「啊!娘親……好痛啊……」
「不要過來……娘親救命啊……」
兩人的呼救聲,還有那曖昧的‘咯吱’聲,仿佛一把把到將大夫人凌遲,終于,大夫人扶著牢門緩緩的滑了下去,‘高貴’的膝蓋‘砰’的跪在地上︰「求皇後娘娘放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