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瑯雖然極不情願但張璉說的決絕他也無法拖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便來尋那王公子只是昨日把話說得太滿還拿了對方的錢這會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東門慶辨顏察色便知事情有了阻滯眼見張瑯手伸在袋子里要將那二十兩銀子模出來只是不知是不舍得還是怎麼的手在那里一伸一縮猶豫著東門慶不等他開口讓陳百夫拿了一個小包裹過來往張瑯面前一放張瑯問︰「是什麼東西?」東門慶淡淡道︰「耳朵。」
「耳朵?」張瑯有些奇怪打開一看忍不住怪叫一聲原來那包裹里竟是十只鮮血淋灕的人耳!「這……這……」張瑯駭然道︰「王公子你這是……」
「這是昨晚來打我們主意的人。」東門慶道︰「一共來了兩撥六個人跑了一個。唉我們這趟出門本來都十分小心沒想到竟在這里露了財。瑯大爺你現在就是讓我去潮府我也不敢去了能否買到貨就全指望瑯大爺你了。」
張瑯看看血包裹里的十只耳朵那二十兩銀子哪里還模得出來?心里不禁有些後悔想道︰「原本看他斯斯文文的沒想到做事這樣狠辣!簡直比強盜還狠!」但想想在這個年頭又哪里有老實人做得成大生意的?模了模耳朵心里怕了起來︰「我這會要是說事情辦不成他們不知會不會疑我……」遲疑好久終于囁嚅著道︰「王公子事情……只怕有些阻滯……」
東門慶臉上顯出些許訝異來道︰「阻滯?瑯大爺昨日我已經將底細都和瑯大爺說了連我們的挑夫、護衛有多少人在哪里瑯大爺也都知道了。你可別說你昨天說的話全部都是在誆我!」他說到這里水蛇蔡等便都明顯地緊張起來蓄勢待動。
張瑯忙道︰「不會不會!」
「不會就好。」東門慶道︰「這杏花里不是能久住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瑯大爺能早點給我們安排個妥當的地方住。免得我們提心吊膽連覺也睡不好。」
張瑯被逼不過只好道︰「本來我已經在圍里給王公子你安排好了住宿可是……這件事情我弟弟不太同意。」
東門慶奇道︰「令弟不听你的話麼?」
張瑯有些尷尬道︰「是不太听話。」
「那就該管教啊!」東門慶道︰「瑯大爺這事對我們來說是兩利的大好事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對我們來說更是勢在必行!我們做生意的人講究的是信譽是口齒!昨天已說的好好的豈能因令弟不太同意就半途而廢?」
周大富在旁邊也湊嘴道︰「就是!長兄如父哥哥決定了的事情幾時輪到弟弟反對?」
陳百夫道︰「不過……瑯大爺你們家該不會是弟弟做哥哥的主吧?」
張瑯一听怒道︰「什麼弟弟做哥哥的主!我弟弟雖然是攢典但在家里做主的自然是我!」胸口一拍道︰「走!咱們這就進烏石圍去!」
陳百夫訝異道︰「現在?」
「對!收拾收拾這就跟我去!」
東門慶他們又有什麼好收拾的?幾個包袱提起了就走沒多時到了村口有父老望見的張瑯便說是朋友將東門慶安置在張厚明家張厚明見他竟然不顧張璉的禁止將人帶了回來忙將他拉到一邊商量道︰「你這會先斬後奏把人帶了進來待會你家老二回來了怎麼跟他說?」
張瑯冷笑道︰「我做哥哥的招待幾個朋友住幾天也要他同意不成?」
張厚明也惦記著那筆大買賣心想你既肯在前面沖我樂得在後面看熱鬧撿便宜便問︰「那生意還做不做?」
「做!」張瑯道︰「就按我們原先商量的做!老二那邊我去說!我倒要看看他還認不認我是他哥!」
東門慶在里面雖然听不清他們說什麼但見他們進進出出的臉色便料到了幾分他也不理會周大富找了個空隙低聲說︰「看他們的神情只怕內部有些矛盾。到現在張璉都還沒出來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
「不怕。」東門慶笑道︰「我們若一直在外邊就算了既然我們進來了他們還好意思就趕我們走?」
周大富道︰「那我們……」
東門慶道︰「什麼都不用做。急什麼!」便與張厚明的老婆孩子扯些家常到飯點了便跟著吃飯吃完了飯便找了張藤椅睡午覺真像到了朋友家一般。
過了下午張璉帶著張寶從外頭回來他回村時心情本來就不好再听說他哥哥帶了人進村心頭火起當面指著張瑯叫道︰「最近不順心的事一件接一件來海上的事情就不說了你弟妹去一趟娘家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人!你不幫我分擔分擔反而去招惹這些來歷不明的人來!我昨天跟你說什麼來著?你都當耳邊風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張厚明和張寶都在旁邊張瑯臉皮掛不住也跳起來叫道︰「是是是!我不該把你的話當耳邊風我該把你的話當聖旨!我知道你從來看不起我!可我怎麼說也是張家三房的長子嫡孫!雖然我沒你出息做不了攢典可我請幾個朋友到家里住幾天總可以吧!」
張璉听了這話氣得夠嗆他心里幾件事情同時膠結著件件都解決不了被他哥一頂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出不來抄了根棍子就往張厚明家走!
張瑯見他抄家伙反而有些怕了叫道︰「你做什麼?」
張璉怒道︰「我去趕人!」
張瑯大怒道︰「你趕!你趕!你要是趕了就是不認我這個哥哥!」
張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要我把你也趕出去?」一句話把張瑯說得心里毛張璉不再理他提了那根棍子就來找那伙客商到了張厚明家里張厚明的兒子說那客人借了張藤椅在花場午睡去了。張璉沒料到那客商竟然不在氣已泄了兩分。
烏石圍是典型的潮系土樓結構土樓的中心有一片好大的花場(即廣場)又有西北、西南兩口井東北、東南兩堵照壁將廣場隔成幾部分使花場雖大而不單調張璉找到了花場一問幾個老婆婆異口同聲指著東南照壁道︰「那個王公子啊他在那邊睡覺呢!」原來東門慶嘴甜但凡走路遇見的村民都打招呼好幾個農婦得了這個公子哥兒的稱贊後樂得心里開花都把他當佳客了。
烈日過午西斜東南照壁下在午後便形成一片陰影地方又通風又有一個花棚是整個烏石圍午後最陰涼的地方張璉跑到這里果見花棚下擺著一張藤椅藤椅上睡著一個人心里不禁又好氣又無奈︰「這個家伙好會找地方!」沖到花棚邊上卻見東門慶橫躺在藤椅上垂眉斂目睡得正香。張璉見他如此心道︰「看來倒像個斯文人不市儈。只是到了人家圍里不到半天虧他睡得著!」拿棍子敲了敲他的藤椅道︰「這位客人請起來說話!」語氣已控制得相當平靜。
東門慶翻了個身手揮了揮半睡半醒中道︰「有什麼事先放著我晚上再處理。」
張璉听得一怔要推醒他卻覺得太過無禮心道︰「這人風範不俗和我先前所料完全不同看來是個儒商而且心胸坦蕩否則如何能睡得這般穩?老大居然能遇到這樣人。」便轉頭回去了。
才從花棚里走出來便見張瑯匆匆趕來連連道︰「老二剛才算我說錯話你……」
他還沒說完張璉已經打斷他道︰「花棚里睡著的就是那位王公子?」張瑯張望了一眼應道︰「是。」張璉道︰「這個人的話就留他一宿吧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張瑯大喜走近兩步低聲道︰「那生意的事……」
張璉哼道︰「不行!」
張璉由驚喜墮為失望正要再勸卻听張寶道︰「族長來了!」便望見一個大月復便便的老者走近正是倉前村的族長張厚德他和張璉兄弟打了個招呼道︰「听說圍里來了一伙陌生人?」
張璉看了他哥一眼道︰「不錯!是我請的客人。」
張厚德又道︰「最近盜賊鬧得凶海上有小尾老許棟山里是鄭八蕭晚听說最近都蠢蠢欲動呢!咱們村不比其它村擔負著石下倉大半的干系你又是攢典不能出半點差錯的。所以要是沒什麼事情不要往村里亂帶人。」
張璉沒好氣地道︰「族長把自己的兒子管好就是了別整天跑縣城給人捧臭腳!至于烏石圍的門戶有我看著外賊進不來!」
張厚德眼楮一瞪眼眶的肥肉顫了顫終于沒說什麼冷笑幾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