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洞里的風依舊冰冷地刺骨但此刻的蕭逸風心情卻已經開始回暖了。他方才用盡全力連續施展十三道五雷咒終于炸開了一扇石門大喜過望之下他一邊朝門里面沖一邊心中暗想︰三個老牛鼻子果然有些本事看來這金剛護法大陣的主陣人已經完全被牽制在那三方了趁著機會難得趕緊溜進去先。
待蕭逸風進了那門才現眼前又重歸黑暗了。他稍微放慢腳步正要模出夜明珠來探路忽然听見一個渾厚而巨大地聲音斥道︰「呔！來者何人？膽敢擅闖我大乘佛境清涼洞府！還不離去！」
蕭逸風先是被他突然一聲怒喝嚇了一大跳心道︰「乖乖的不得了這家伙怎麼這麼大的聲音不過是說了句話而已居然把少爺我的耳朵都快震聾了。」
他模了模耳朵定了定神居然學著那聲音主人的口氣道︰「呔！爾又是何人膽敢以大乘佛境清涼洞之主人自居？還不招來！」
那聲音一啞似乎怔了一怔繼而笑道︰「小施主年紀輕輕說話倒是很有意思什麼叫‘以大乘佛境清涼洞主人自居’？本尊乃是佛旨親封賜號法力無量勝至金剛是也原本便是這清涼洞的主人又何必說什麼自居不自居？」
蕭逸風撫掌笑道︰「佛旨親封？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啊……哼哼兀那什麼什麼金剛你可知道本座乃是何許人也？」
勝至金剛道︰「本尊尚未成佛焉能知盡世間一切？」
蕭逸風聞言頓時昂起腦袋雙手叉腰在擺出這個自認為威風凜凜的姿勢後他才面不紅心不跳正兒八經地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其實本座便是鴻鈞道祖座下關門小弟子蕭逸風是也……嘿嘿怎麼樣比你牛氣多了吧？」
勝至金剛自然不會相信蕭逸風的調侃之言他沉默了一下冷然道︰「小施主你可知道佛和金剛行事有一個很明顯的區別？」
蕭逸風聞言怔了一怔下意識的道︰「不知道什麼區別？」
勝至金剛道︰「佛無歡無喜無嗔無怒即便是對待罪無可赦的魔頭也能做到神武不殺佛的職責是普渡眾生……但是金剛卻是專以降妖伏魔為職責因捕殺邪魔、保衛佛門而存在的。」
蕭逸風點了點頭認真地道︰「我明白了。簡單的說就是︰佛是地主金剛是放羊娃眾生是羊。這些被放羊娃照看著的羊里面萬一出了不听話的羊那它就不再是羊而是魔。這個時候放羊娃就要兼職做牧羊犬把羊趕回來——萬一趕不回來就負責干掉。嗯……我說得對不對？」
勝至金剛怒道︰「胡說八道！」
蕭逸風聳了聳肩道︰「你說我胡說八道總得給個理由吧？」
勝至金剛道︰「佛乃為普渡眾生而存在的他與眾生的關系豈能比喻成地主跟羊的關系？」
蕭逸風不以為然地道︰「好照你所說佛是普渡眾生的也就是說要給予眾生快樂對不對？」
勝至金剛一想嗯這話沒問題普渡眾生到西方極樂世界嘛所謂「極樂」自然是給予快樂了便道︰「沒錯。」
蕭逸風點點頭雙手一攤︰「你看我現在想進陣去找到想陷害我的主謀結果你卻攔著我的路不讓我進去這麼一來我不就不快樂了麼？可是佛呢？怎麼沒一個佛來幫我把你這個攔路的搞定好讓我達到目的心情快樂呢？」
勝至金剛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
蕭逸風剛想趁勝追擊勝至金剛卻道︰「天雨雖大不潤無根之草佛門雖廣不渡無緣之人。」
蕭逸風「哦」了一聲嘿嘿笑道︰「剛才你還說佛普渡眾生這一下又分裂出一批不渡的來了。」
勝至金剛搖頭道︰「沒錯佛不渡無緣之人。但是……阿彌陀佛小施主不要誤解了這句話佛為何不渡無緣之人？因為他與佛沒有緣分沒有善根福德因緣的人就算講佛法給他听他也不會相信甚至會讓他生煩惱心加以詆毀。這樣他就造作了無邊的重罪因此對于沒有機緣的人佛並不把佛法強加于他。佛曰︰‘有緣之人听法生歡喜心故可度。無緣之人不听法故不可度。然與你無緣可能與他人有緣；今日無緣可能他日有緣。非佛不慈悲而不渡無緣之人渡人須待因緣也。」
蕭逸風又「哦」了一聲想了想道︰「無緣便不可渡？不是說佛無所不能嗎？」
勝至金剛道︰「阿彌陀佛佛法雖然無邊但法力無邊並非便是無所不能。世間萬事萬物因果皆由天定這天數便是佛也不能改變。是故佛有三不能。」
「哪三不能？」蕭逸風問道。
「佛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即滅定業。佛能知群有性窮億劫事而不能化導無緣。佛能度無量有情而不能盡眾生界。是為三不能也。」
蕭逸風皺了皺眉不悅道︰「我說那啥金剛你別掉書袋好不好你們佛家的術語我可不懂麻煩你說淺顯一點行不行？」
勝至金剛听了蕭逸風的話居然並不生氣反而笑了笑道︰「一不能免定業佛雖具足不執著于一切現象之智慧然對招感善惡結果之定業亦無法改轉。二不能度無緣佛雖能了知諸眾生之性質窮盡無限事然亦無法化導無緣之眾生。三不能盡生界佛雖能救度世間一切眾生但卻無法令眾生界盡。此三者是為三不能。」
蕭逸風哈哈一笑道︰「你方才說佛為何不渡無緣之人是因為與佛沒有緣分沒有善根福德因緣的人。嘿嘿照我看來這佛也太小家子氣、太勢力眼了吧？哦人家現在不信佛就說人家‘與佛無緣’——這話含意听起來就像說︰我堂堂佛祖多麼高貴偉大你不來巴結我、不來拍我的馬屁那是你的損失。人家不信佛就是沒有善根沒有福德因緣這除了誹謗還是詛咒嘛。難道不信佛的人就都是惡人了生的就都是惡根了？這些人就都沒有福走大街上都要被花盆砸死都要糟天譴了？」
勝至金剛道︰「小施主的想法又鑽進死胡同里去了。佛說無緣非是決然無緣乃是此時無緣此時雖無緣自有有緣時待佛緣因果一到佛自然渡之。我佛講經時曾曰︰‘世尊欲令此諸大眾皆得堅固以大悲心復為眾說︰汝等比丘勿懷悲惱若我住世一劫會亦當滅。會而不離終不可得。自利利他法皆具足若我久住更無所益。應可度者若天上人間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緣。’由此可見佛門廣大不舍有情從無始無終的時間長河來看每一個眾生都有得渡的因緣。」
蕭逸風冷笑道︰「我玄曾祖爺爺大梁武皇帝衍（梁武帝蕭衍）一生篤信佛教曾經四次舍身求佛並且以佛治國大造寺廟廣度僧尼僅金陵一地就有寺廟五百余座出家僧尼十萬余眾。如此功業最後卻被侯景亂兵圍困于都城堂堂一代開國聖君竟被活活餓死——那時候佛干什麼去了？」
勝至金剛笑了一笑道︰「蕭衍曾問法于我佛門弟子達摩曰︰‘朕自即位以來奉行齋日造寺塑像寫經論法舍身施佛施教于民度僧無數可有功德否？’達摩道︰‘以貧僧所見並無甚功德！’蕭衍又問道︰‘此行此為均是一心向佛何以無功無德。請大師明示。’達摩道︰‘參悟佛道不在形跡須由靜生智由智生明方見功德。天子向佛所為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矣。’蕭衍再問︰‘依大師所言如何才是真功德？’達摩雙掌合什輕念偈語道︰‘淨智妙圓體身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小施主此事你當知道又何必再說蕭衍之功德？」
蕭逸風眉頭一揚剛要說話那勝至金剛卻繼續道︰「當然蕭衍此人的確是一心向佛的佛並非不渡想當時侯景叛亂之時江陵地方有一居士名叫6法和在侯景遣將進攻江陵的時候6法和與他的弟子八百多人把侯景擊敗了。之後他欲協助蕭衍討伐侯景但蕭衍卻恐他作亂遂不听。6法和對蕭衍道︰‘我乃修佛之人怎會垂涎你的王位？只不過與你有緣知道你正在遭宿報所以才打算救你。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和侯景之間當是定業不可轉移。’于是侯景殺進了建業自稱丞相。時年八十六歲的‘佛心皇帝’蕭衍被困于台城不久後活活餓死——小施主你靜心觀之豈是佛不渡蕭衍？實是蕭衍定業未了福緣未滿才有此一劫耳。」
蕭逸風冷哼一聲︰「你佛門講究因果我玄曾祖爺爺清修數十載莫非就修出這麼個因果來了不成？」
勝至金剛嘆道︰「他清修數十載之功乃是轉世後方可得之。這與他當世之因果卻是無關的。」
他再嘆一聲道︰「罷了便將此事告與你知吧。當初蕭衍策議起兵後其他大臣帶兵夜入皇宮殺死在國難當頭還在醉生夢死、歌舞不斷的東昏侯寶卷然後將他的頭顱送出獻給蕭衍。東昏侯死的那一天一個叫侯景的人出生了。天監二年時有一天武帝問帝師寶志法師道︰‘國有難否？’此乃天機寶志豈敢泄露？于是未語但他身為帝師還是希望能提示一下皇帝便用手指指了指喉和頸（暗示侯景）。後來侯景在梁作亂攻佔建業蕭衍被囚禁餓死。其在都城的宗族子弟幾乎全部被侯景所殺……唉其實侯景便是東昏侯的後世。蕭衍殺東昏侯是天意可是不該枉殺其無辜族人；結果侯景不殺蕭衍卻幾乎殺盡其族人。天網恢恢業力輪報是從來不差錯的。蕭衍登得帝位之後改國號為梁。此後他一心修佛並且受了戒。另外他很喜歡尋找那些得道高僧當時有個叫榼頭的僧人修煉十分精進蕭衍對他非常尊敬。有一天他派使臣下詔書叫榼頭進見。當時武帝正和沈約下棋想要殺上一段這里使臣連稟三次他全沒听真切口里只是說︰‘殺卻。’使臣以為蕭衍是要殺榼頭馬上就把榼頭推出去殺了。蕭衍下完棋才想起自己下詔叫榼頭進見這事便吩咐道︰‘請榼頭禪師進來。’使臣回答︰‘已奉旨殺了。’蕭衍大驚才明白是殺棋時誤听之故但此時悔之晚矣便問道︰‘他臨死前說什麼沒有？’使臣道︰‘他說今生我無罪但我前世做小沙彌的時候用鐵鍬鋤草錯送了一條蚯蚓的命。皇上前世便是那條蚯蚓所以我今生該還他命。’蕭衍听了悔至流淚不過也沒用了。雖然那榼頭僧人前世欠蕭衍一命可是他此生已經是一個佛門中了很多因果原本已該斷絕結果仍被蕭衍錯殺之這一來這段因果便停不下來又開始輪回了。」
蕭逸風這一下當真有些無言以對了他默然著心中雖然仍舊不服但一時卻實在想不到什麼好說的。
勝至金剛卻忽然輕聲一笑道︰「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該‘破陣’進莊了。」
蕭逸風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說什麼？」
勝至金剛笑道︰「我實非勝至金剛乃是主持此陣之人。你我之間原有天數因果我今日與你所說的亦是命中注定之事這些事情的生你和我都改變不了。」
蕭逸風睜大眼眨了眨︰「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你要告訴我這些事？」
假勝至金剛道︰「然也不僅今日你我有這一番因果日後依然會有。」他笑了笑道︰「你我了卻了今日之因果又生出今後一些因果我雖知之卻不能改變；你雖不知因果如何卻必然會走到那一步。」
蕭逸風心里半信半疑嘴上卻不示弱︰「你就吹吧以後的事誰知道啊？」
假勝至金剛又笑道︰「貧僧若說知道小施主勢必又要說貧僧吹牛了。好了不說這些了那三個道士已經成功破陣了貧僧去也。」不等蕭逸風開口黑暗的虛空便瞬間消失。
蕭逸風四下一張望周圍的景色清晰可見不是那劉莊外的小樹林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