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東方若慢慢說道︰「因為我們佔領了很大的一片地方，又納降了很多的人馬，但是現在……我計劃著這樣……然後就……最後就可以……」
百代听後，默默點頭道︰「這確實是一個非常高明的政策，更是一筆十分合算的買賣。」
東方若眼神炯炯的看向她。
百代順著他的眼神繼續說道︰「第一，這些土地本來就是別人的，那些耕牛和農具更是繳獲而得，所以王爺根本就是一點本錢都沒有投入，這叫無本生意，也叫做空手套白狼。第二點嘛，地主階級是剝削階級，而五到六成的地租更是高利了。不對，是暴利，一半以上都被繳納了。不過對于那些士兵和農民來說這也不能算是壞事，畢竟大家有飯吃了，也有地方可以安定了。第三點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一種軍民合一的制度，耕作集體化，居住軍事化，平時生產，急時能戰，既是兵源，又是糧庫，而且它還有效的解決了流民問題。一舉數得，實在高妙！」百代看了一眼東方若後，繼續說道︰「沒想到你一個幕僚替王爺想的還真是周到。這件事情是所有成大事者必備的起步措施，如果想要有所大作為，這件事情不僅要辦，而且要辦到位，最好是建立示範區，不斷的推廣。」
東方若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喃喃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她一個歌舞姬出身的小丫頭，雖然可以非常聰明，甚至因為身處女人堆的算計圈中可以知道美人計的全盤，可是，她不應該連這個政治軍事都懂！
而她偏偏懂，那麼……她到底是誰？
「我叫齊百代。」百代不咸不淡的回應著，她到底要跟他說多少次他才會相信？不過百代也知道，以他的心思，絕不可能對于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輕言相信。
東方若沒有回應，以似笑非笑的笑容代替語言，百代已經非常熟悉這個表情了，這證明他正在懷疑她，正在防備她，也在猜測她。
只不過這一次東方若笑了片刻後，就收起了笑容，眼中閃過驚攝之光，淡淡道︰「實話跟你講，在我決定要將那個女子六人組送去董元昌那的時候就對你們每個人做了徹底調查，每個人的身世來歷都一清二楚，唯有你，我查不到半紙資料。齊百代，你叫齊百代，可是齊百代是你嗎？」
百代心中一凜，他什麼意思？是想她說出自己的來歷嗎？可是這個怎麼能夠說得清楚，百代的靈魂是二十一世紀的雲之凡，可是身子明明就是齊百代，而對于這個齊百代的身世來歷，別說東方若不知道，連百代自己也不清楚，那麼，她又如何能夠說得清楚呢？
「之前你說你因為失足落水所以已經失憶了，那麼，你倒是說說看，你的這些理論是從哪里得來的？」說著，東方若眼里的驚攝之光更盛，「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是從岫書閣的書堆里得來的，那里沒有任何一本書上會有這些理論。」
百代看著東方若意味不明的星眸，只覺得那里面的深淵可以將人吞噬，如果是心志不堅定的人，踫上他那樣的一對眼楮，應該是什麼都招了。但是百代的警惕心不是常人能比的，她故意避開東方若的眼眸，冷嘲了起來︰「東方大人既然能夠查到其他姑娘的所有資料，自然也能查到百代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莫名的，百代的心又酸又痛。
來套她的話，這才是他今晚來的目的吧？仿佛每一次，他找她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套她的話。百代還真以為，他是來看她額頭的傷的，難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在意他了嗎？
想到這里，百代又自嘲的笑了笑。
而這一個微笑，在東方若眼中，卻像是在嘲諷他。
但是他無力反駁，因為早在楚雨犯案的那件事情生之初，他就已經將天儀閣所有善于查探的探子都派出去了，但是關于她的底細始終都沒有絲毫線索。他不殺楚雨，確實想著以楚雨為藥引，催化那幾個女子的相斗之心，但是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試探出她。那一天，他故意在她面前說起楚雨，要她知道楚雨仍活著，他以為她會有所行動的，因為確實是楚雨推她入荷花池，只要她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可告人，她就勢必會擔心楚雨知道點什麼而有所反應。可沒想到，她什麼也沒做，神色間也毫無破綻，還給他提出了一個四大美女的更為高明的美人計謀策計劃。
他已經很努力告訴自己去相信她，相信她真的是齊百代，一個歌舞姬，也相信她真的失憶了，真的沒有任何目的、任何惡意，可是……這樣的她值得他相信嗎？他可以允許自己相信她嗎？
百代抬眼望著東方若，他唇間起伏卻無語，此時也正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片刻後才意味不明的淺笑道︰「你這個小狐狸，還真是不簡單哪。」
百代知道他心思千千轉轉在想著什麼，心中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謀取，但在他人的眼中就是一個鐵打的美女間諜，他會使美人計當然也就會擔心別人以其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既然無從辯解，索性就不辯解了。百代揚起嘴角，嘲弄地道︰「大人想要說什麼？」
百代冷淡的語氣令他挑了挑眉，他默默地看著她，沉吟道︰「我想說，你的神秘，讓人不得不深感興趣。」
百代心思一緊，不明白他這個「感興趣」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反正心中已經全片冰涼了，他對她，真的是一點信任都沒有，而她對他，也沒做過一件讓他可以信任的事情。他們兩個從第一次見面起就是互相猜測，互相懷疑和提防的。原以為，那天他說了那一串「我相信」之後，兩人的相互排斥力可以緩和一些了，可是到頭來仍然是有希望才會有失望。
百代咬了咬唇，費力的說道︰「天色不早了，謝謝你今天給我的信息。」說完，百代站起身，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而東方若好听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我一定能夠得出這其中的含義，希望到時候你也能夠信守諾言。」
「好。」百代淡淡的道。可心里卻想著，諾言就是為了違背而許下的，他不是張口說著「我相信」，然後一轉身卻根本不相信嗎？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求別人？
可垂下眼瞼的她嘴角卻緊咬著，心中對自己是一陣的氣憤，她剛剛那樣的表現十足像一個受了委屈心懷不滿的小媳婦兒。
她居然對東方若有所期待。
這怎麼可以？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因為他的不信任，因為他使她的心一陣一陣的冰涼，所以她說出來的話是那樣的充滿不滿，又是那樣的尖酸憤懣。
而望著百代背影的東方若，心里流轉的卻是另一番不能訴諸于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