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傾 正文 三、願垂方便濟眾生,他時同赴龍華會(五)

作者 ︰ 聖者晨雷

人若一多,便會眾說紛芸,很難做出決斷,這千余修行者,分為二十多個宗門,多的有百余人,少的也有一二十人,各自都不會輕易退讓,因此爭論就在所難免。

不過高牧野他們的魄堂卻一直沒有參與,盧瑟注意到,還沒有參與的另有幾個宗門,都是人數五十左右的,這幾個宗門中年長者聚在一起,相互之間並沒有說話,更不象那些爭論的各宗門人一樣大吵大嚷。

盧瑟微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落在宋思依眼中,她好奇地問道︰「盧公子笑什麼?」

「我曾去過一個地方,那里各黑道幫派湊在一起開聯合大會,小混混總是大叫大嚷,大流氓則總是一聲不吭,不過小混混們嗓門雖大,五個大流氓們卻決定一切。」

與魄堂的那位老者在一起的,共有四個,加起來正是五大「流氓」。宋思依咯一聲輕笑,仿佛是覺得他這個說法有趣。

一個魄堂的弟子听到了盧瑟的話,惡狠狠地瞪了過來,盧瑟淡然以對,沒有露出絲毫懼色。

這個時候不是他韜光養晦的時候了,既然宋思依已經以一言讖將他卷了進來,那麼他就必須表現出令這些修行者刮目相看的智慧,否則的話,對于這些修行者來說,除掉一個可能泄露秘密的普通人,便不是件難以下手的事情。

所以,面對那個魄堂弟子挑釁的目光,盧瑟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他雖然掩蓋了自己強大的元神,但堅定的心志,還是讓他將那個魄堂弟子壓制住,那個魄堂弟子一瞬間覺得手足發麻,自己面對的似乎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賢階巔峰的人物!

他狐疑地打量著盧瑟,確認那只是自己的「錯覺」之後,倒將怒意按了回去。

盧瑟回過頭來,正好迎上宋思依笑吟吟的雙眼,他心中對這個女子的忌憚越發深了,若說萬香殿的春大當家只是憑借個人的魅惑之術戲耍別人,那這個女子則憑借自己的智謀撥弄著別人的命運,比起那位春大當家更為可惡。

「盧兄。」

就在他覺得宋思依更為可惡的時候,宋思依忽然正色向他一福,然後施了一個大禮。

「怎麼?」盧瑟很是不快地閃開,不肯受她這一禮。

「我自知對不住盧公子,只不過事屬從權,關系到無數人的性命,不得不如此。」宋思依正色道︰「我雖然為的是好的,但卻將盧公子卷入險境,當真是對不住盧公子,還請盧公子見諒。」

「說句對不住便沒了責任,那些殺人者害人者只要一聲對不住就可以安享其富貴了?」盧瑟非常不喜歡那種以為做了大惡只要道歉便可洗盡罪衍的觀點,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他看來那純粹是胡扯,放下屠刀,只不過是有了一個贖罪的機會,可這個機會把握不住的話,那麼還是必須為此前的罪惡付出代價。

他的問題讓宋思依默然許久,明亮的眼楮第一次露出困惑來。

「你為救千萬人犧牲一人,若那人是你自己,則是大公大德之舉。可你有什麼權利為了救千萬人犧牲一個別人?對你來說救的是千萬人,可對那個被犧牲的人來說,失去的卻是一切。」盧瑟冷笑了一聲︰「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正義在手的人,你其實誰都不為,為的只是你自己!」

宋思依被他逼得步步後退,此時渾身一震,然後長嘆了一聲︰「你說的不錯,若只是讓別人犧牲,我算是什麼救人!」

「只是事已至此,我就是想改口也不可能了,我只能在此發誓,以我一言讖之能,將我命運與盧公子命運系在一塊兒,若盧公子有個閃失,那我必不獨活,盧公子犧牲什麼,我便奉還什麼!」

宋思依一邊說,一邊用手結印,在空中虛畫,一道道光痕從她的手中流了出來,片刻之後,那光痕分為兩半,一半落在她額頭上,另一半則落在盧瑟額頭上。

讓宋思依吃驚的是,她與盧瑟共命運的秘法,卻被盧瑟輕輕一吹,化為一片光塵,緩緩落在盧瑟腳前。

「莫將自己看得太高了,與我盧九郎系在一塊兒……宋小娘子,如今你還不夠資格。」盧瑟淡淡地道。

宋思依便是再聰明,也終究只是一個年輕女子,一片好意,被人如此踐踏,如何不又羞又怒!

她緊緊盯著盧瑟半晌,想要運用一言讖的能力來窺控盧瑟的過去與未來,可是所見都是一片渾噩,什麼都看不清楚。

盧瑟沒有再理會他,因為這個時候,那個出面與其余四個宗門交涉的魄堂老者已經回來。

宋思依也不得不收斂住,她知道此去昆吾山,遠不只有兩座大陣那麼簡單。她精于一言讖,可這種能力是要消耗大量元神的。

那老者與高牧野說了幾句,然後高牧野道︰「我們魄堂可以進去十個人,宋姑娘,這個盧九當真能派上用場麼?」

進入昆吾山面對的不知是什麼危險,因此要盡起精銳,可十個人的名額限制,讓高牧野有些難以取舍。宋思依是他此行希望所寄,因此肯定是要佔去一個名額的,而盧瑟精通破陣之法究竟是真是假,他希望再次得到證實。

「他若不去,我們都會死。」宋思依的回答讓高牧野大吃一驚。

高牧野再次打量盧瑟,片刻之後不由得一笑︰「原來是個功德體,倒是有些逢凶化吉的氣運,但這氣運對我們未必有用,也解不了死劫。」

「信不信由你。」宋思依剛才在盧瑟處吃了點堵,自然要在他身上找回來︰「反正他若不去,我不會去找死。」

「好好,我想沒有人敢不把宋姑娘的一言讖放在心上。」高牧野只能屈服。

那五大宗門各出十人,其余宗門有出五人有出二人的,最慘的是那些散修,五大宗門給了他們三個人的名額,原本還有聯手與五大宗門叫勁意思的散修們立刻起了內哄,片刻之後便劍光四起,看他們斗成一團,各大宗門也沒有誰出來相勸的。

這一場廝殺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散修們死傷慘重,剩余幾個勝者也都面色難看,他們人數還有十多個,可這時他們也明白中計,商量一番後,推舉出三個人來。

「時間將至,諸位注意!」高牧野看了看天色,然後催促道。

天色過午,盧瑟看了看太陽,午時三刻快到了,那正是陽盛而陰生的時候,官府法場殺人,便會挑這個時候。他看了看各宗門出來的一共不足百人的隊伍,心中突然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這些人當中,絕大多數都會慘死……

將這個念頭甩了出去,盧瑟暗暗嘲笑自己,同會一言讖的人呆在一起久了,弄得自己也神神叨叨起來。

之所以非要挑選午時三刻,是因為這個時候太陽恰好運行到山谷一側某座山巔,那山險竣而高,盧瑟看到一道光從山上射了過來,想來那山頭上有處縫隙。當那光射在山谷中的小湖上時,小湖立刻發生了異變,湖底光芒閃爍,一座圓形光柱從湖底升起。

「寸盈門!」

盧瑟心中暗暗驚嘆,寸盈門應該是這個世界修行技巧的巔峰作品,以修行者對天地時空認識為理論基礎,佐以煉器、萃精、符陣等等技巧,制造出來的極品寶物,而且推動寸盈門起作用的,並不是任何一件天地生長的靈物,只有日月星辰之輝,或者其余自然存在的巨大力量,才有這種能力。

「時間只有一刻,諸位速度了。」高牧野叮囑道,實際上是講給盧瑟听的,因為別人都已經快步向前,只有盧瑟還在打量那寸盈門上不停流動的光芒符紋。

「魄堂抽不出人來了麼,怎麼會派出這樣一個凡夫俗子?」高牧野正要再催促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噗笑道︰「高牧野,魄堂巨子傳到你這一代,看來是要完蛋了。」

盧瑟向那人看去,那人也是年輕,與高牧英的雄壯豪闊不同,那人外表中性,話語陰柔,說話音還捏著個蘭花指兒。盧瑟皺了皺眉,高牧野的輕視雖然讓他不快,但這個人對他的態度讓他覺得更為可惡了。

「高牧野,你們北國的修行界現在流行不男不女的中性美麼?」既然不爽,自然要反擊,盧瑟這個時候純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冷笑了聲,雖說沒有用很大力氣,可盈寸門附近的人還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有人大笑起來。

高牧野原是不想理睬那人的,對于他這樣的男子來說,口舌之利哪里比得上修行上的威風,但听得盧瑟這話,他還是非常高興,大笑道︰「哪里哪里,忘了給你介紹了,人家可是玄菊教的少宗葛駟,倒不是他有意如此,而是本門修行的便是這種不男不女的調調兒!」

笑聲更響了,那玄菊教的少宗面皮漲紫,明明是勃然大怒,卻是一番泫然欲泣的模樣,看得盧瑟趕緊轉移了目光,只覺得胸悶欲嘔頭昏眼花。

這玄菊教當真是一個奇怪宗派,才看幾眼便讓人如此,其功法玄妙,不可小視,不可小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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