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傾 正文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七)

作者 ︰ 聖者晨雷

辛蘭與章玉沒有盧瑟那麼多擔憂,身為修行之人,這些風浪她們並不畏懼,而且辛蘭可以御劍飛行,也就意味著實在不行的話她們還有一條退路。

雖然她們還不象那些修行者一樣將普通人視為可有可無的存在,但若說她們對普通的陌生人會有什麼情感,那實在是騙人的。只有盧瑟是個例外,雖然自家公子五靈短缺,可以辛蘭和章玉面前,這位公子實在神通廣大的到了神秘的地步。

足足在海上飄了兩天兩夜,風浪才真正平靜下來,可對于這艘小小的漁船來說,更大的危機又來臨了。

船上的淡水儲量不多,因為荊揚海峽的海水咸度不高,完全可以直接飲用,可經過兩天風浪,他們正想飲用海水時,發覺這海水已經咸得發苦,顯然,他們已經被風浪帶出了荊揚海峽。

船上帶了羅盤,可是羅盤也無法確認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放眼四望,都是茫茫的大海,而天上又陰沉沉的都是雲,連可以供給他們辨別方位的星辰日月都看不到。

漁民這下是真慌了,水少只能節約著用,因此他嘴上都起了泡,也不曾喝上一口,最後還是盧瑟看不過去,令章玉從乾坤袋里取出清水,才讓漁民安下心。

「原來是幾位真人……萬幸,萬幸,小人此次能得活著回去,定在家中供奉幾位真人的牌位,早晚上香。」漁民跪下來道。

修行之人可是高高在上的,這幾位不知出于什麼原因要搭乘他的船,可若是他們不高興了飛騰離開,自己這小船如何能在大海中多支撐?

漁民打的主意盧瑟自然猜得出來,不過他很是同情,這是求生的本能,又不至于危害他人,能成全就當成全。

「你們時常遇到這樣的風浪麼?」章玉好奇地問道。

「在海上討生活,誰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那漁民苦笑道︰「仙女有所不知,咱們海上之人,能活過四十歲的百中無一,活過三十歲的也最多三成。」

章玉默然,她看了盧瑟一眼,身為受過苦的人,她自然知道,這個漁民並未撒謊。

「若是遇著風浪,你們可有什麼自救方式?」盧瑟問道︰「比如說象今日這樣的情形,一般你們會如何去熬?」

「還能如何,這次是小人僥天之幸,得有仙人登舟,否則便是只能在海上隨波逐流,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回去,運氣不好,耗得水干食盡……」說到這,那漁民聲音發顫︰「小人曾祖父、祖父、父親,三代沒有一個是在床上故去的,都是乘船出海失了音訊。」

「那你們為何還要入海,在陸上不一樣可以有生計麼?」辛蘭奇怪地問道。

「小人是吳越國人,吳越多山地狹,陸上哪里有生計可尋?」漁民嘆息了一聲︰「為商賈則須得課重稅,為農夫則須得服勞役,家中債主從不少,七月收米九月饑,若是災荒年月里,那稅吏來了催租要糧的,哪一個不是家破人亡?小人在海上討生活,靠著老天與海神保佑,一網下去得有收獲,便是一餐月復中不饑,不必听著家中孩兒餓得直哭,也不必看著妻子衣不蔽體。這樣下來,便是冒著風浪之險又算得了什麼?」

這漁民是有幾分見識的,說起話來讓盧瑟心中一動。

所謂苛政猛于虎,如今天下諸國戰亂,各國之間爭斗已是曠日持久,即使是這三十年來沒有什麼大混戰,可小戰事還是不斷,象吳越這樣的小國,還必須拿出錢帛糧食來貢奉大唐、楚和其余的國家,加上又山多田少,百姓確實極為困苦。

「修行之人,只知道驅使百姓、歧視百姓,卻沒有用自己的修為為百姓做多少實事,即使有個別願入世積攢功德的,也都是為了結善因善果,所做所為能造福一兩家人便是到頂了。如果拿地球上相比,修行之人就是掌握了資源的精英,他們一昧利用手中資源為自己謀利,卻不願意將之轉化為可以促進百姓生計的生產力……」

這樣的念頭,也只是盧瑟這樣的穿越者才會生起。

他想到自己的志向,就是利用修行者的各種神通,為普通百姓多做一些實事。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這里的天,就應該是百姓,而人則是那些掌握了修行神通的修行者!

這並不是單方面的施舍,而是雙方的互利,單方面的施舍不可能長久,唯有雙方的互利,才是長遠之計。

須得為這世界構建一個修行者與普通人互利的長遠之計才行,盧瑟心中想。

善念一起,在通天幻境之中,一道光束從穹頂射來,直照在通天塔上,光芒如煉披下,通天塔頓時金光閃閃。陳摶原本藏在喚魂木中苦修,也感覺到周圍的變化,他出來一看,發覺通天塔光芒漸收,第一層變得更加真切了些。

「不知道那小子又做了什麼事情,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陳摶心想。

「有一樣東西若是能成,或者今後遇著這樣的風浪,漁民不必坐以待斃了。」盧瑟此時心中暗想。

船又在海上飄了三天,不過因為章玉的乾坤袋中補給充足,這小船上倒是沒有出現什麼饑渴。那漁民更是對四人曲意奉承,知道盧瑟喜好美食,每日挑那些鮮美無比的海漁海蝦奉上來,盧瑟食量不大,可鄭洪卻是個大飯桶,他現在不暈船了,吃得大快朵頤不亦樂乎。

到第四日,辛蘭御劍上天,終于看到了一座島,在她指引下,漁船駛向這座小島。這座島方圓有五里多,呈梭形,島的一側是金黃色的沙灘,另一側則是礁石,一頭尖處有座海灣,可以供船停泊,而另一頭尖處則浪大礁多。

即使是那漁民,也不知道這座島叫什麼名字,只是听他說可能是到了東海。大天傾之前,這里可能還是與陸地相連的,但大天傾之後,海水倒灌入陸,這里低窪的地方都成了海底,只有高處才成為零星散布的海島。

讓盧瑟覺得有些歡喜的是,這座島靈氣甚為充沛,實在是一處修行的好去處。

島上叢林密布,鳥飛蛇行,兔起狐落,這些動物不知多少年未見過人類,因此都不怕人。他們下船之後,加上漁民和漁民的長子,一共是六人,很快就伐木建屋,在避風處建了座高腳木樓。有章玉與辛蘭在,砍樹是很輕松的事情,而力大無窮的鄭洪,則負責搬運,倒是盧瑟自己,發覺除了在旁指手劃腳外似乎沒了用處。

這讓他有些赧然。

接下來幾日,他們只等著天上雲層散去,盧瑟隱約覺得,這種陰雲密布的天氣,與被放出來的饕餮有幾分關系。可現在他實力有限,莫說對付饕餮,就算是再來一個春大當家的,他要應付起來也有些難度,畢竟同樣的招數,再用第二次就沒有那麼靈光了。

因此這幾天他又開始苦修,全力調動體內出現的水靈氣息,借著這水靈氣息去感應天地之間的元氣。大海之上,原本水靈就非常充沛,而這座島又是處不錯的修行場所,比起原先呆在大山中時要強得多,因此在這里苦修五天,效果並不比在大山中苦修一個月差。感覺到自己已經能夠隨時調動周圍的水靈,盧瑟便想做一個試驗。

「所有的神通術法,不外乎是依靠咒語、指決、手印來發出,或者利用法寶來激發,若是我以元神為法筆,以水靈為墨汁,以天地為陣盤,勾勒出一個符紋法陣來,結果會如何?」

他心中如此想著便去做了,最先挑選的,就是他在鄱海上想到的那個給漁民們鎮魚的符紋法陣。

這個想法容易產生,可是要實現卻是很艱難的事情,最初的時候,盧瑟在調動體內的水靈時,根本不能分心,一分心便無法感應到天地間的水靈。花了三天功夫,才能夠一心二用,但體內的水靈又不按照他元神的約束成形,而是自然地在體內循環流動,往往才畫出一筆,立刻便又流了回去。

「或許還可以試試這樣……」在連著失敗了上百回之後,盧瑟干脆將體內的水靈逼出體外,與天地間的水靈氣接合,然後再以元神去給它朔形。果然,這一試驗,當真將那符紋法陣畫了出來,只不過這是一個無形的符紋法陣,除了元神可以察覺到外,肉眼根本看不到。

只不過這東西似乎沒有什麼用處,還比不上他的水靈甘露術可以祛邪救人。

盧瑟並不氣餒,他轉念一想,便將這個符紋法陣甩向一塊石頭。可是這符紋法陣一被元神甩出,立刻又散開,消失在天地之間,連個波紋都未曾濺起。

「不行,只做到這一步還不成,必須先得用神念鎖定目標。」盧瑟試了幾回,便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兒,于是再度改進自己的設想。這一次他先分出神念鎖定那塊石頭,然後再用元神驅出水靈之氣勾勒成符紋法陣,果然,隨著法陣完成,他心念一動,那無形的符紋法陣便飛到了那石頭上。

「喀」一聲響,盧瑟定眼看去,臉上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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