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中正區。一所古色古香的深宅大院赭紅色高牆上縱橫爬滿蒼郁的藤類植物，在溫潤的冬季里頑強地攀長。風火牆，老式風格。院內的幾棵榆錢樹飄搖著殘葉蕭瑟，有紅梅在近旁映襯，吐出一樹艷紅。
白蒼蒼的老者精神矍鑠伸腿彎腰于樹下摩拳擦掌，練的是太極拳法。年輕女佣低眉順眼在院子里清掃殘葉。大門的門鈴忽然響了。
女佣放下掃帚忙去開門。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外面的人一臉肥胖笑容滿面。
女佣驚喜地回身向院子里喊道︰「老爺，阿笑叔回來了！」一邊敞開棗紅大門笑得自然，「阿笑叔，快快請進。幾年沒見了，您還是這樣有精神。少爺沒和您一起回來嗎？」
清瘦老者收了拳腳就走過來；「阿笑啊，你這幾年怎麼就不知道回來看看呢？雨清呢，他就不要這個家了嗎？」
阿笑恭謹答應︰「老爺，阿笑是不對。不過……少爺他一直很忙，來一趟也真不容易呢。這兩年，大6那邊很忙。這不，少爺專程派阿笑回來看您老了。老太太和小姐都好吧？」
一邊進了主屋。
說話時早有佣人跑去偏院通報主母。
很快從偏院走出一老一少兩個婦人。
阿笑老遠忙上前鞠躬行禮︰「老太太身子骨還很健朗，小姐一向可好？阿笑代少爺向您問個好。」
老婦滿面慈悲未及啟齒，那中年美婦急匆匆問道︰「阿笑，我哥沒和你一起來？他到底在大6忙些什麼呢，一走就是幾年不回來。我嫂嫂還有壹夢呢？他們都很忙嗎？」
阿笑的笑容一下僵住，訥訥不語。
「快說，他們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你瞞著我們？看你神色有異，必定是有些事情。」
「水清，不要這樣跟阿笑說話，他大老遠地跑來看我們比雨清有良心多了。」老者不悅地看他女兒一眼，一邊說︰「阿笑，快進屋里坐。」
「弱雪她怎麼了？幾年都沒個音信，雨清也從來沒提過她。」老婦面上已露出焦慮。
阿笑低頭沉思。
「哎呀，阿笑，我嫂子到底是怎麼啦？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兒。她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水清忍不住又催。
阿笑低沉嗓音悶悶地說︰「老爺太太，少女乃女乃早已出家了。」
「什麼？弱雪出家啦！這怎麼可能！」一屋子的驚嘆，「竟是為了什麼？」
阿笑支吾道︰「阿笑也說不甚清。許是和少爺……鬧別扭，而且，少***身體一向虛弱。她好像是說佛門清淨利于養病，因此就決然出家了。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白老者長嘆一聲︰「一定又是雨清這孽子造的孽！等他回來我饒不了他。」
「少爺沒打算回來。」阿笑說，忽覺失口。
老者又嘆︰「哎，誰想我戎馬一生如今連一個親生兒子都不在身邊。幸好還有個女兒……想當年解放戰爭結束後，我隨……委員長來到寶島，拋妻別子，一晃就過了四十年了。」
「老爺，你從來就沒把我們娘兒三個放在心里，你只想著大6的妻子兒女也怪不得雨清不願回來。」酸酸地想要落淚，嗚咽著，「你在寶島四十年誰虧待你不成？為你生下一兒一女也沒見什麼好，就一心想著大6老家的……」淒然落淚不勝悲切.復又對阿笑說，「你回去總得跟雨清說清，要他好歹不要忘了到老家吳縣去找回老爺的妻和他大哥風清他們一家子，也好讓老爺安心……我也才得安寧幾天。」
阿笑抹一把酸澀的眼圈︰「老太太，您心地真是善良，連對老爺大6的妻子兒女都這麼好。阿笑回去後一定催促少爺抓緊找到吳縣老家的風清大少爺和老夫人。」
「四十年沒有音信，怕她還活在世上嗎？七十幾歲的人了。一定要找到風清。」白蒼老的面容暗淡下去。
「想必不是難事，同在一個省，總會找到的。老爺太太就放心吧，一有信兒阿笑就回來通知二老。」
老婦嘆息︰「想必老爺四十年來在我們這寶島受了不少委屈才心心念念的……」
老者搖著滿頭銀絲︰「人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樣都難割舍。垂垂老矣，都要入土的人了，父子卻不能相見，那是什麼滋味……」
嘆息一番。阿笑說︰「老爺太太小姐，阿笑見到你們就放心了。我明天就要回大6，這會兒還要去自家看看，這就別過了。」說話間徐徐起身。
走到門旁，那棗紅大門驀地又想起。
水清小姐忙上前開門︰「怕是一笑回來了。」開門一看，果然是傅一笑陰郁地站在門外。
「姑爺好。」阿笑笑臉相迎。
傅一笑這才擠出一抹笑意，搭訕幾句。阿笑就出了孟家大院，上了車，往自家去。
傅一笑回看看阿笑的背影已然肥胖，心里冷笑︰「這老東西，半晌不夜的回來干什麼！孟雨卿，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