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淚 網友上傳章節 第128節 蘇藍的回憶(十二)

作者 ︰ 香寶

海聰和蘇瑞一起出了蘇藍的閨房,在跨院的小亭中等候。

夏日中正午的陽光落下,昨日的雨蒸騰成水汽,彌散在空氣中,漸漸顯得有些濕熱,好在有冰鎮的西瓜端上來,解了些悶人的暑氣。

幾只知了在高大的梧桐樹上高聲叫著。一個僕人正拿了特制的竹竿在捉它們,他仰著頭,對著那知了輕輕移動,大概是因為竹竿太長,把握不住,一不小心撩動了知了旁邊的樹葉,那只知了受了驚,撲撲翅膀又飛向更高處……

蘇瑞開玩笑開過了頭,鬧了個大灰臉出來,有些不好意思。抬眼一看,卻現海聰在一旁似在盯著那蠢拙的僕人看,又似在偷笑,心中不快,這下自己恐怕要成為貴族們口中的笑柄了,忙道︰「海聰,這件事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說出去我可就沒臉見人了。一個差點失手殺了妹妹的蠢材——這樣的評價,我可不要活了。」

海聰轉頭看他,笑了笑︰「蘇瑞,你多慮了。」

蘇瑞知道他這麼說應該就是同意了,便吐出心中的另一個疑問道︰「昨日你在哪里見過我妹妹了?」

「路上。」海聰又補充一句,「無意間撞見的。」

「昨日大暴雨,正常的人都不會出門的。你們倆還真是有緣分。」蘇瑞話一出口,忽覺自己說岔了,妹妹進宮前,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居然還在大談她和其他男子的緣分,若是讓有心的人听了去定然討不了好,訕訕地笑了笑,想就此掩過去。

「的確是有緣,但恐怕無份。」海聰回頭看著大樹頂端樹梢上的知了。他捏著手中的一顆小石子,想彈指將它擊下,卻又松了手。要想抓住那個位置的知了,還不能讓它受傷害,恐怕是不易吧。

「兩位哥哥聊什麼呢?」蘇藍換了一身鵝黃色的裙衫出來。第一次穿著女裝出來見客,盡管眉頭緊鎖,似有怨憤之氣,卻也掩不住臉龐中透出的一抹羞澀。

「妹妹,你這樣打扮,我都快認不出了。」蘇瑞嬉笑著。想早點化解因為自己地魯莽而帶給她的驚嚇。

「哥哥!雖然女孩子大都愛慕虛榮。喜歡別人奉承贊美。但對我。還是請您不要做這種無用功。對于你地無知和魯莽。我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地。至死銘刻在心!不過。不是出于憎惡。而是對你地感激。謝謝你給我提了個醒——即使是最親近地人。也可能因為某些意外地原因而會害你。不管他是好意、還是壞心。時時刻刻都得提防著。太聰明地人容易害人。太愚蠢地人則會成為聰明人害人地工具。都具有同樣地危險性。」蘇藍 里啪啦地說了一通。說得蘇瑞臉一陣紅一陣白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藍妹妹還是這樣伶牙俐齒。一語中地。比起十幾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苦修多年。只為了當年藍妹妹地一句話——你以為仗著家里地權勢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你若是自己有本事。就去學好了再來跟我單打獨斗。我若是輸了。心甘情願裝牛做馬。讓我學驢叫都行!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可是你現在這樣。仗著自己是男孩子。仗著身邊幾個不知所謂地小混混。就算把我打死了。我也不會開口求饒地。我從心底鄙視你!」海聰一邊叉著腰。學著當年小蘇藍地口吻和動作。惟妙惟肖。讓蘇藍樂不可支。

「當年我可不是這麼說地。」蘇藍笑著頓了頓。拉長了音道,「你漏了三個字!」

海聰偏著腦袋回憶著。搖搖頭。很確定地道︰「不會吧?我可是每個字清清楚楚地都記在心里。究竟是哪三個字?」

蘇藍看著他地窘樣。詭秘地一笑。湊近他輕聲道︰「臭小鬼!——這三個字。」

「不知道你當年說過地話還算不算數?我這些年總盼著能贏過你。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地機會了。」海聰笑著嘆息一聲。目光明媚。當然不算數!」蘇藍橫眼看他。「一想起你害我受傷在家足足躺了一個月。我就恨得牙齦直癢!怎麼可能再給你機會呢?別痴心妄想了!」

蘇瑞在一旁听得奇怪,忽然醒悟過來,拍拍海聰的肩︰「噢。原來。那個時候,蘇藍被人毒打了一頓。是你做的啊!我怎麼說,今天要替你復仇,你卻總是推三阻四的。原來已經做過了!難怪從那以後你都沒有再來過我家府上了……」

「難道?蘇藍都沒有跟你們講這件事嗎?」海聰驚訝道。

「沒有!無論誰問她,她都只是說路上被瘋狗纏住了……」蘇瑞回憶道,一眼瞥見海聰泛白的神色,便住了嘴。

海聰黯然道︰「這麼多年,我總想著贏你。但是卻不知自己早已經輸了,輸得一敗涂地。蘇瑞,藍兒,我先告辭了,改日再會。」說完,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海聰兄,不要走啊,我們好不容易聚一回,……」蘇瑞跟在他後面追了過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蘇藍淡淡點頭︰「臭小鬼這些年改造得不錯,不過本質上還是那個臭小鬼」

她想,如果不是當年地那件事情,自己也不會轉而對武功孜孜以求,因為被打怕了,就算再聰明有什麼用,一只拳頭就能將聰明的腦袋打開花。必須在武力上也不遜于別人,才能有資本在這個世界上立足!

想到這里,她憶起自己消失的武功,不免有些黯然失神。失去了保護自己的最大依仗,今後的路怕是只有更加艱險了。

她愣著坐了一會兒,就怕以後沒了這樣的悠閑。

母親和父親似乎都在刻意地回避自己,也許真是失望了吧?蘇藍想。

第二天,蘇藍被新來的方嬤嬤送進了繡樓,她問孫嬤嬤去了哪里,那方嬤嬤只說不知道,後來才听說是見鈴喜、鳳喜打得太慘,她害怕有此一劫,便上吊自殺了。

無意間又害了一條性命……蘇藍有些麻木了。

回到繡樓。那幾個嬤嬤都戰戰兢兢第看著自己,仿佛自己不是人一般。一切只是中規中矩地進行著,沒有了前幾日的親切。蘇藍知道很多事情越解釋越糟糕,倒不如順其自然,便專心將過去落下的課程一一補上來,盡量將所學地東西都做到完美。無論禮儀也好,繡花的手法、姿態也好,還是琴藝也罷。

幾日過去,身邊的嬤嬤丫鬟才漸漸將自己當做正常人看待,雖然眼里多了那麼一絲東西,但蘇藍已是滿足了。下人來了,她二話不說,冷著臉。帶蘇藍到了蘇氏祠堂。這祠堂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地。除了真正的蘇家人,蘇夫人算是;蘇藍卻只能算半個,進不得內堂的。蘇夫人關了門。看著蘇藍,厲聲道︰「藍兒!跪下!」

蘇藍依言照做。

「你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妖怪?!你到底到我們蘇家想做什麼?!」蘇夫人執著一根開了光的玉杵,敲擊在蘇藍的背上。

蘇藍受痛一驚,慌忙跳開︰「母親!女兒听不懂你說什麼?」

「少裝,我已經算過了,大師說你是妖孽!這根漢白玉杵便能收了你!你快還我地女兒來!」蘇夫人說著,舉著玉杵一路窮追過來。

蘇藍揉著生疼地背,在前面跑著,對蘇夫人的行為既是可憐又是可恨。可恨地是。她一位堂堂的貴族夫人,竟然會受那些所謂的大師蠱惑,相信自己是妖怪,用那一根小小的玉棒就能殺死自己;可憐的是,自己這縷幽魂確實侵佔了她女兒的身子,讓她地精神飽受創傷。

兩個人就像關在籠子中的小白鼠一樣,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繞著圈跑了一會兒。

蘇藍有些累了倦了無聊了,便假裝頭部受了她玉杵地一擊,倒在地上。翻著白眼抽搐起來,用尖利而又鬼魅的嗓音叫道︰「你不要過來,我雖佔了你女兒的身子,但從未做過壞事,你為何要收了我?你別過來……我不要消失……」

听到她這樣說,蘇夫人眼中泛著紅光,她舉著玉杵,對準蘇藍的心口就是一刺,厲聲吼道︰「你快消失。你快消失。你快消失……」

蘇藍忍著痛,呲牙咧嘴地怪叫一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叮當。」她听見玉杵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方才那一刺陣痛還在,但她不敢稍動。

蘇夫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抱起蘇藍軟綿綿的身子,哭喊起來︰「藍兒,藍兒,我的女兒,你快醒一醒。」。

蘇藍心底嘆口氣,繼續配合她的演出。

這時,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夫人,方才貧道已經看見了。那妖孽已經跑了。」

「當真?」蘇夫人欣喜道。

蘇藍忽然想笑,也只能默默強忍住。心道︰臭老道,若不是我配合你地演出,恐怕你又要說什麼妖孽太厲害,你降服不了之類的鬼話吧,也只有我母親能信你。

卻听那老道又道︰「但是,夫人,為了防止那妖孽再跑回來,請將這包符藥煎了喝下去,便保準不會有失了,但是有一個條件,必須您親自去煎藥,先用急火煎熬半個時辰,再文火一個時辰,然後再急火一刻鐘。否則這藥就不靈了。」

原來他也想好了退路。萬一自己醒過來,還是原來那副樣子,那他會推說是妖孽自己又回來了。只是,听他後半句說得如此篤定,蘇藍不由得好奇︰那符藥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怕並非善類。

就听,那老道接著說︰「夫人,一會兒若是屋子門沒有開,您千萬不可自行推門進來,令嬡的幽魂已經聚集在這屋子中間。讓我先做法將她的幽魂送回體內。」

蘇夫人千恩萬謝,依言拿著藥,小心迅開門出去了。

蘇藍暗嘆一聲︰糊涂啊,糊涂,身為一個母親,怎麼可以放心讓一個如花似玉又昏迷的女兒跟一個臭老道關在同一間屋子呢?孤男寡女,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這種騙術屢見不鮮,卻還是有不少愚人上當受騙!即使貞潔有失,卻因為害怕閨中清譽而不敢說給旁人听,只能忍辱而活,讓這可恥之人逍遙法外,再禍害他人!看來今日卻被我撞見一個,這當如何是好?干脆還是裝昏迷,等會兒他敢過來,就給他一腳!這樣想著,便依然躺著,一動不動,仿佛真的死了一般。

等了一會兒,那人卻沒有過來,蘇藍不免有些心焦。

這時,卻听到那人「啪啪」地拍了幾下手,道︰「臭丫頭,還不起來,雖然戲演得不錯,但在我面前,裝樣也要有個限度!」

陽天城?!

蘇藍腦子里「嗡」地一下亂了,睜開眼卻只看到個老道士模樣的人。兩道白花花的吊腳眉低垂著,快跟那雪白的胡子攪合在一起,一頭雪白地頭高高綰了個髻,戴著通天墨玉冠,用一只奇怪的白玉簪固定了,身上穿著繡了八卦太極圖的黑色道袍。

「你是?」蘇藍有點迷惑。

「戴了假、假胡子,你就認不出來了?!」陽天城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腕,診了一會兒,還好,幸虧我及時找到你,要不,你就麻煩了。他說著,從袖子中取出針灸包來。

「又是這個?!」蘇藍縮回手,站起來︰「你……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個!」陽天城從懷里取出一只鐲子來,正是那只當掉的紫玉攢絲金鐲。他緩緩說道︰「上面的記號雖然有些古老,但是識貨的人還是知道這是蘇家祖傳的東西。你戴著它雖然不一定就是蘇家地人,但是從蘇家那些僕人那里稍稍打听一下,就已經足以知道你就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地曹辰敏了。你倒是瞞得挺嚴實的,差點就被你騙到了。」

「我怎麼說讓人去贖,卻回說找不見了,早該想到是你做地了。不過沒料到的是,你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到我家來。」蘇藍看著他的模樣,忽然笑了笑。

「沒辦法,你家護衛得比皇宮還要嚴實,要進來不容易,只好想了這麼個法子。」陽天城轉臉嚴肅地看著她,「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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