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淚 網友上傳章節 第109節 宛城局(下)

作者 ︰ 香寶

黃櫨的枯葉在秋日艷陽的照射下現出金色的光輝,斑駁的樹影映照在這隊人馬的身上,卻平添了一份秋季特有的肅殺與輝煌。一群南飛的北雁劃過,它們一會兒「一」字,一會兒擺成「人」字,出嘎嘎的叫聲。頭雁迎著秋風振翅向前,雁群們也隨之翩然扇動,像是一重重富有節律的波浪劃過。

柳子讓望著天空,一只孤雁奮力地追在雁群後面,漸漸地近了,其他的雁見它到來,便亂了一片,讓它也進去。它沒有被安排在隊尾,而是夾在中間,飛翔時最省力的位置。

「子讓,您難道還在為東門葛之事憂心?」公主見柳子讓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得上前問道。

「你看那大雁,它們不過是些動物,居然都知道顧全大局,珍惜隊友的生命。可是現實生活中,卻又有那麼多營營苟苟生活著的人,靠踏著別人的鮮血上位,」

「子讓,你又傷感了。」公主在他身旁安慰著,畢竟,她更喜歡那個整日微笑著灑月兌飄逸的他,雖然他憂慮的時候也很迷人。這就是他的特別之處,以前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看上他。她現在了解了,因為他和自己過去一直接觸的人性格上有著絕對的差異,而這種差異來自于成長的環境。相比樂民國的溫婉來,契丹則顯得更加渾厚而又蒼涼,人們總顯得大度而又單純。傷感這個詞只能用在柳子讓這樣的「南人」身上,若是用在「契丹人」身上則是大大的不妥。

柳子讓眯著眼楮,隨手摘下一片殘破的紅葉︰「東門家世代都出名將。東門葛雖然年輕,卻也一直以滿月復才華譽滿京師。年紀不過十五歲便成為了武狀元,在殿試之上,他對于先帝提出地兵法布陣問題都對答如流。在樂民國六大世家中間,也是頗被看好的新生代。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服輸了呢?」

「子讓。若是在契丹,這樣的人只能被稱為懦夫!或許他過去太耀眼,太一帆風順了,受不得任何挫折的打擊,所以才會在一敗之後消極應戰。情理上雖然說得通,但是這樣的行為一旦出現在軍中就絕對不可能被縱容的。絕對軍法處置!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公主撇撇嘴,搶過那一片殘葉,扔了。

那殘葉打著旋兒,擦著馬尾劃過。零落,很快被隨之而來的馬隊踐踏得體無完膚,被灰塵掩埋了。

听了公主地言論,副將策馬上來︰「大人。小人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東門葛畢竟是東門家的直系,對待此事需要慎之又慎,就算他真如此不堪,大人也不宜給他太多的難堪啊!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將他押解送往京城處置。這樣。東門家無論如何都會感激大人地。」

柳子讓搖搖頭︰「非也。我若真那樣做了。東門家的人會恨我的。東門向來以軍功立足,東門葛如此丟臉地回去了的話,東門家一定不會救他,反而會落井下石,將他逐出東門世家是輕的,嚴重的話很可能用最嚴厲的家法論處!」

「但是,大人,若您真以軍法處置了他地話,那東門家恐怕還是會記恨于你的。畢竟。這東門葛現在還是他們族人的希望之光,還要靠他來重振東門家延續數百年的軍事世家,好在六大世家中獨佔鰲頭!」副將剖析著,對此事的處理不無憂心,「但,若是一點不處置。或是處置過輕的話,恐怕對于戰事不利啊!那些士兵最恨的便是這貪腐婬逸的世家子。若不能殺一儆百的話,那以後帶兵便是一句空話。最糟糕地是,柳大人您不但不是軍官出身,而且出生于大世家,雖然比東門家略遜一籌,但那些大頭兵哪里管得了那麼多。只要認定了你是大貴族,便足夠成為他們詬病的對象,而且您近日的聲譽一直不太好。將士們一定會因此小瞧于你。若不能借勢立威。這羅城咱們也不用去了。就這麼區區幾百號人,去了。便也是白搭。還不如現下便打道轉回原路,直接奔契丹去算了!」他是個直腸子,說了些冒犯上司的話,卻渾然不覺。

柳子讓看著他。忽覺此人嚴肅地表情特別可親︰「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剛剛調至大人麾下。」副將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會問這些。心中有些忐忑。以為這柳子讓也是那種極講究親疏分明地人。

看他臉上現出些許困惑。柳子讓對他溫暖地笑笑︰「謝謝你為國獻身。選擇了跟我一起出使契丹。你真不錯。以後別地事。你也多提建議啊。」

副將有些模不著頭腦。用手撓了撓腦門。卻不知道他所指何事。明明是在說東門葛那廝。什麼時候居然扯到自己頭上了?!也都是看不慣東門葛地做派。不想替這些世家大少爺賣命。所以從先鋒軍中逃出來。準備回家地。其中有兩個都受了些傷。好在傷勢不重。都行得路。他們遇到柳子讓派出地斥候之時。竟然心起歹意。要殺人搶掠!好在這一隊斥候也不是等閑地人物。與他們周旋之後。帶他們進入了陷阱。才一舉擒獲地。

柳子讓教人一一綁了。分給些簡單地吃食。然後押在馬隊最後。跟著馬隊慢慢走。

當他們知道這是要回先鋒大營。竟然死活都不肯走了。揚言說。若是回去地話。不如就在當地把自己正法了。還能落個痛快!

原來,這幾日先鋒大營屢屢有逃逸之人,東門葛地手下一旦捉著,都住豬圈馬廄、吃餿飯剩菜不說,還會被施以重刑,並充作苦役,當真是生不如死!

「竟然這樣?!」柳子讓倒是有些奇怪。

「是啊,原來以為必死無疑,但是生死不如地滋味兒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得了的。我們都怕了。」其中一個叫「疤兒」地壯漢道,「大人,您給行行好,給我們一個痛快的。我們到地府都會感激你的!」說完,他納頭便一個響頭磕下去。其他人也跟著拜下去。

「看來他做得還不夠絕啊……」柳子讓听著他們的話,自言自語道。然後,笑了一下,吩咐自己的親衛們,將這幾人牢牢捆了,千萬不能教他們一人跑了。

結果,那幾人被放在馬背上了還罵聲不絕,其中出現頻率最多、使用最頻繁的句子便是︰反對官官相護!誓死不做世家大族的傀儡和炮灰!

听他們罵了一會兒,柳子讓輕笑兩聲,讓人將他們的嘴都堵嚴實了。

明明不過是些土大兵,大字不識幾個,罵人的話倒是文縐縐的,倒像是有人刻意教過了一般。那些奇怪的句子到底是誰教給他們的呢?

難道,竟然有人在刻意地鼓動這樣的逃跑?會是誰呢?

柳子讓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大大的「s」。

好不容易見到了先鋒大營,一片白花花的營帳,卻不是常見的陣法布置而成。乍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像是沒有學過陣法的人才會呈現的帶兵狀態。

柳子讓暗暗留了心,這東門葛就算再怎麼消極應戰,也不應當犯這樣的常識性錯誤,畢竟是號稱文武兼備的武狀元!

難道竟是別有隱情?

竟不是消極應戰這麼簡單?

柳子讓心中火光石電般一閃,心頭微顫︰難道他是在向誰刻意投誠嗎?他以前會不會和竇賢有什麼瓜葛?若是有的話,那自己此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有去無回了?

派人去請東門葛來接自己的人卻都沒有回報,就是這個原因嗎?

他若真的有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話,定然要布下更多的陷阱,不應當這麼早就暴露才對啊。

「子讓,你在想什麼?已經到了大營了啊。」公主策馬靠近他,「我們是直接進去,還是讓人通報呢?真想看一看那個東門葛是不是真有那麼墮落!迅把這些士兵接管了,我們就直接去宛城!」

「公主,有些事,急不得!」柳子讓本以為自己看透了這個東門葛,但是到陣前了,卻又忽覺眼前一片混沌,這個人的形象漸漸模糊起來。

他,到底想干什麼?!

柳子讓揮一揮手,讓所有的人都停下,原地待命。

這時,先鋒大營的正門忽然開了,一隊甲冑分明的將官迎了出來,為的白袍小將卻正是自己曾經見過的東門葛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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