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節課結束。她一頭倒在課桌上，冷汗打濕了額前的縷縷散，她四肢冰涼，幾近麻木。
有那麼一陣她感到有只手輕輕地推她，然後是班主任略帶緊張的聲音︰「梅欣，醒醒？」
她意識有些模糊，剛剛昏過去了嗎？抬起頭，叫了聲︰「老師」，班主任的緊張神色緩和了許多。
這次她又解釋說「老毛病」的時候，班主任立刻會意了。「叫父母來接你嗎？」
水靈報了小姨廠里的電話，無意中現周圍同學都在關注自己。
每次這種時候都弄得人盡皆知，水靈惱火自己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班主任打完電話回來，「你姨夫接的電話，他說廠里忙沒空開車來，讓顧遠送你回去。再堅持一會兒，我已經叫人去找他了。」
明明是讓小姨來接的，顧蘊城怎麼總是自作主張？水靈很不滿，「我不回去了，老師，在這趴一會兒就好了。」
「你這樣子也不能學習，還是回家休息吧」班主任一遍一遍的在她額頭上撫模著，撩開她濕漉漉的頭。
兩人正堅持著，顧遠那張老大不情願的臭臉出現在眼前，一身汗味，上身只穿了件單薄的背心，手里拎著運動服。
「顧遠來啦，不好意思，這次又要麻煩你送我們班同學回去了」，班主任笑著說。
「沒事」，顧遠厭惡地掃了一眼桌上的水靈，板著臉對班主任說道，與上次的主動請纓形成鮮明反差。
「那就拜托你了，呵呵。果然是個好同學，回頭一定向你班主任表揚你」班主任笑得不太自然。
「不用了，快走吧！」顧遠不耐煩地說。
見這架勢，水靈更是寧願死也不要他送。于是，同桌和老師要扶起她時，水靈掙扎了一下，但一看見那麼多同學關注的目光，她又把話咽回去了，自己的事已經打擾大家半節課的自習了。
還沒出大廳，班主任被叫去開會，只剩下同桌一人吃力地架著她。顧遠披上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把她倆遠遠地丟在身後。
看著他的背影，盡管肚子里疼得翻江倒海，水靈卻鬼使神差地想起另外一個場面︰傍晚銀輝色的籃球場上，一對男女置身于人群中間，旁若無人的**表演……
水靈霎時覺得眼前這個人如同天外來客一般，那麼奇異，陌生，甚至有一絲恐懼。
「上車呀，什麼愣！」顧遠冷冷地喝道。
「噢，好的」，文靜嬌弱的同桌可能被他嚇到了，慌忙扶水靈跨上車。
雖然難逃重蹈覆轍的命運，水靈還是選擇坐在了後面。
「坐前面！」顧遠瞪了她一眼，「掉下去誰管你！」
水靈回瞪他一眼，艱難地往前挪了挪。
這時摩托車突然猛地向下頓了頓，水靈嚇了一跳，險些掉下去，原來是顧遠一下子跨上車。汗濕潮熱的胸膛幾乎是貼在了水靈的背上，「往前點」，顧遠命令道，聲音仿佛自耳邊出。
水靈又往前蹭了蹭，顧遠也隨後貼了上來，然後動摩托車。
「喂，老大」，操場那邊兩個男生抱著籃球喊道︰「你去哪啊，還打不打了？」
「唉，每個月的那幾天啊，可苦了我了！」顧遠沉聲抱怨道。
幸而他聲音不大，那邊男生沒听到，不過同桌都紅了半張臉。
水靈羞憤得想撞牆，「不用你送！」，決絕地地掙扎著下車。身子剛歪向一側，摩托車突然起動了，風馳電掣地駛出校門。巨大的慣性下她就這樣斜斜地倒向後面，整個人摔進他的懷中，腦袋落在那個人的頸窩里，額頭觸到他的下巴。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佔便宜的。」顧遠略略向後仰頭，移開下巴。
水靈已經沒閑心跟他計較，兩手下撐，趕緊掙扎著坐起來，卻不料拄在了他的腿上。
顧遠抖了下腿，「自重點，別亂吃豆腐」。
水靈氣絕，想死的心都有了。
車子開得很快，迎面的風灌進領口，也灌進嘴巴，把她要說的話頂回去。
近了家門，他把她連扶帶挾弄進屋，然後拍了拍手，好像沾了什麼髒東西似的。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老爹啊，已經把她運回來了，這下沒我什麼事了吧？」顧遠邊說邊往外走。
「什麼！我媽要回來？」在門口，顧遠突然定住了，整個人凝固了一樣，神色嚴肅異常。
「靠！你直接說後媽不就行了嗎，話都講不明白！」顧遠回過神來，大聲嚷嚷道。
接著是砰的門響，動機的轟鳴，顧遠的車終于開出了院子。
水靈虛弱地躺在床上，鞋都懶得月兌，無力地扯了扯被子，勉強把肚子蓋上。
過了好久，她听到門響，腳步聲很輕，直奔她的房間，肯定是小姨回來了。
「哎呀，怎麼臉白得跟紙一樣！」小姨一見她就叫起來，「這回這麼嚴重？是不是喝涼水了？昨天給你找出來的毛褲穿上沒有？」
小姨說著去模她的褲管，「還好，穿著呢。怎麼回事，以前說你年紀小，長大自然就好了，看來必須給你開點藥了。」
小姨把她的鞋月兌下來，「小腳冰涼，我去端盆水給你燙燙」
「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疼得厲害呀？」小姨拉上她的被子，緊張起來。
水靈扁了扁嘴，眼圈水汪汪的。
「怎麼啦，是不是小姨回來晚了？今天你姨夫有事，我從廠里走回來的，一听到電話我就趕緊往回跑。都是小姨不好，下次一定早點去接你。」
小姨像哄三歲小孩一樣，一面撩起外衣把水靈的小腳塞進懷里。
水靈的兩只腳貼在小姨的肚子上，溫暖從腳心傳來。
「到底怎麼了，跟姨說句話呀，好孩子」小姨焦急地問，懇求地望著她。
「疼……」，水靈張開嘴，「哇」地哭出來。
疼倒是次要的，關鍵是她想起了在顧遠那受的委屈。
小姨慌了，安頓好水靈立即去買藥，出門前也忘了換下那身沾了水靈好多鼻涕眼淚的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