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炳文一臉無奈的表情還夾雜著一絲壞笑，這種表情是他獨一無二的，俞則印象太深刻了，而且他確實想起來自己那時候就是記不住「吳炳文」這個破名字，只覺得「卵頭」叫得順口。想到這個，俞則把剛才的那種深層的強烈不安全部拋到九霄雲外，笑得用一支肘撐住了台面，幸虧頭已經沒有什麼疼痛感了。
「我‘卵頭’專門x則的！你就笑吧！x則！」
俞則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沖吳炳文擺擺手說︰「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不然我忍不住。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快三年了！那鬼地方，我其實一天也呆不下去！」吳炳文又頂了頂他的眼鏡。
「海龜游回來了！國家就是需要你們這樣的棟梁啊！不是天塌了，女媧砍了你們的四條腿當柱子，才把天撐起來的嗎！」
俞則實在沒想到，吳炳文居然回國回c市了，更沒想到還和李慶成攪在了一起。看見吳炳文，他實在沒辦法再回避二十年前的那擋子事，可是自己偏偏不願意再翻起那段記憶。
現在看著吳炳文一臉壞笑的看著自己，俞則奇怪自己怎麼會有那麼一種突如其來的憂慮，雖然還遠遠談不上恐懼。
快二十年沒見，俞則早就把「卵頭」連同當年的那擋子事一起，在自己記憶深處埋藏起來n多年了，可他就這麼冒出來了，自然把那些泥全裹帶著一起翻了上來。
吳炳文听著俞則對自己的調侃，卻看見俞則面無表情起來，他立刻意識到對方思緒翻滾，而自己卻偏偏從他臉上什麼也讀不到，和當年的「x則」沒有絲毫區別。顯然，俞則的成長絕對不會滯後于自己。
「和我說什麼屁話呢！」吳炳文輕輕拍了下桌子，站起來把外套月兌了，掏出香煙，給俞則遞了過來說︰「見到我不怎麼興奮嘛！」
俞則抽出一支，點了，深吸了一口，長長地吐了出來，擺了擺手道︰
「是太興奮了，就反而這樣了！你……」
還沒等俞則往下說，門又打開了，李慶成走了進來。
李慶成是一個人進來的，看到俞則扭頭看了自己一眼又轉回去了，也沒理他，和吳炳文打著招呼，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告訴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喝什麼？白的？」李慶成問俞則。
「隨便，問他吧！」俞則沖吳炳文抬了抬下巴。
李慶成交代服務員後，指著吳炳文，瞪著俞則說︰「認出來了？」
俞則嗤笑了一聲，沒吭聲。
「今沒別人，就我們仨。」李慶成接過吳炳文遞過來的煙，沒點，放在了桌上，說著︰「小吳回來快三年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見你。知道你栽里面了，非說要去看你，被我攔下了！」
「嗯！攔得好。那地方去看我，我也不愛見！」俞則附和著，沖吳炳文笑笑。
「是吧！小吳你看看，能知道青刺脾氣的也就數我了！」李慶成指著俞則沖吳炳文直打哈哈。
「你怎麼改不了了呢？」俞則笑著數落李慶成，「你那手不指著人就不會說話了是吧！」
「x！」李慶成嘴里罵著，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無所謂，你不知道卵頭最恨人指他了？」俞則說著，自己都要樂了。
這句話把吳炳文說得哭笑不得，指著俞則話都說不連貫了。
「我x！你……這都什麼時候的事了？還拿出來……取笑我？」
李慶成顯然不知道他們兩個說的哪回事，看看他們倆，又看看自己手，有點模不著頭腦。
「沒事沒事！」俞則對李慶成說︰「以後讓卵小吳自己和你說吧！你指你的。」
「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你一說我才現老李還真是有這習慣。」吳炳文也岔開了話題，轉而對著李慶成說，「老李，你和汪書記說話也這樣的嗎？」
李慶成被吳炳文問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俞則就說話了。
「老李，現在真了不得啊！和汪中平搭上了？」
俞則說了這一句，就沒再多說。他知道這七、八年，邊梢的變化太大了，和市委書記有來往也沒什麼意外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李慶成擺著手，「今天喝酒，只談兄弟感情，其他那些爛事別提，影響興致！」
正好這時候酒和冷菜上來了，而俞則的電話也響了起來。
俞則走出去接電話，是趙鵑打來的，告訴他地址是︰金頂花園二幢甲單元2o1室。
等俞則掛了電話回到包廂里，李慶成和吳炳文都端著酒杯在等他呢。
酒都喝得挺快，一會就開了第二瓶五糧液，俞則說︰「夠了啊！今天就喝這麼多，不能再開了。」
他現自己確實身體不如以前了，突然想到了什麼，問吳炳文︰
「你爹怎麼樣啊？」俞則有一種預感。
「走了。快三年了。胰腺癌。」吳炳文有點黯然。
俞則「哦」了一聲，自己的預感被證實了，不覺也有點黯然，還是吳炳文立刻就從沉悶中拔了出來。
「不然我也不能夠回來啊！我是真想你啊！則哥！快二十年了，越來越強烈！」
俞則現在不敢看吳炳文，從他的語氣里，自己能感受到對方真摯的情感和那個十歲的「卵頭」毫無區別，甚至更加強烈濃重。這樣卻越讓俞則內心有一種對吳炳文的愧疚，不是說他對吳炳文沒有感情，這一點俞則自己最清楚。但是，自己當初畢竟欺騙了他十歲的卵頭！
這種復雜的情感讓俞則鼻子有點酸，趕忙吸了下，端起酒杯對吳炳文道︰
「來！不帶老李，我們兄弟倆干一個！」說完一口把大半杯白酒給干了。
吳炳文也一口把酒干了，在前面酒精的作用，和情緒的推動下，開始有點激動起來，奪過李慶成拿起來的酒瓶，站起來邊給俞則倒酒邊說︰
「回來听了許多則哥的事，現則哥一直還是那樣，還是二十年前我的則哥！我就更想你了！」
俞則突然現吳炳文變回了十歲的卵頭，知道對方情緒有點失控了。俞則最厭煩就是這個了，趕忙起身說要上個廁所。
他知道，自己只要回避開，對方的情緒就會平復下來，可是吳炳文卻說和他一起去。
兩個人剛進洗手間，吳炳文就摟住了俞則，帶著哭聲在俞則耳朵邊說著︰
「則哥，以後還是你罩著我，我罩著你！我們倆聯手，還是天下無敵！」
俞則覺得吳炳文酒有點多了，扶了他一把，說︰「你喝多了吧！不行就別喝了，要不去吐掉點。」
吳炳文听了俞則這麼說，一把松開了胳膊，拉著拉鏈去小便了。
俞則看他走得還算穩，心說你就撐吧，自己就站在他旁邊一起尿。
突然听見吳炳文褲兜里手機響了一聲，就停了，俞則瞄了一眼，見吳炳文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一只手把著弟弟，尿得挺有力的，突然又想起他的小名，就忍不住想笑。
吳炳文這時候也轉頭對俞則詭譎地一笑，俞則頓時就大聲笑了起來，不敢再看吳炳文，怕自己會笑得止不住。
又響起了手機鈴聲，還是吳炳文口袋里出來的，可聲音和前面那聲不同，俞則听著卻覺得熟悉。
那鈴聲一直響著，俞則拉上拉鏈，才意識到那就是自己手機的鈴聲啊！
x則！見吳炳文把手從褲兜里拿出來，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俞則輕輕地罵了一聲。
「我沒喝多吧！」吳炳文沖俞則擠擠眼楮，這時候鈴聲才停了下來，「那是我的號碼！」
俞則看了看未接來電和最近呼出，搖搖頭，嘆了口氣。
「雖然不用象我爹那樣靠手吃飯了，不過我這手上的功夫可沒敢丟！」吳炳文一邊洗手一邊說著，「保不定以後落魄了，好歹是一技之長啊！」
吳炳文洗完手，見俞則沒出聲，一邊跟著往外走，一邊問︰「我那時候教你的，你後來練得怎麼樣啊？」
「怎麼練也趕不上你了！」俞則沒好氣地說著，走得很快，身後傳來吳炳文響亮的笑聲。
兩個人回到包廂，剛坐下，李慶成就開始切入主題了。